“你為什麽不殺他?”

妙言眉頭緊蹙:“你應該殺的!”

宋北雲在床邊泡腳,一身濕透的感覺十分難受,甚至隱約有點感冒。他聽到妙言的話之後,從鼻孔裏噴出一口氣:“殺叛將是要看時間點的,我們現在是孤城,身陷囹圄。缺人啊寶貝,你跟我說的,我能不懂麽?殺不得殺不得。”

洗完腳鑽進被窩,往那一趟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離了,酸軟的很。

“還是那句話,具體情況具體處理,照本宣科容易出事情。我們是雜牌軍拚起來的,要以後真碰見個負隅頑抗而且能打的,你怎麽辦你說。什麽殺而立威,我要那個威幹什麽,等到福王來了,還需要我那點威?”

宋北雲說完,翻了個身抱住妙言纖細的小腰:“今天你運氣好,我真的累了。不然肯定要插你管管的。”

“嗬,一把擰斷,讓你去當八虎太監去。”

“行了行了,不要串台,那是明代的事。”宋北雲打了個哈欠:“你說這又困又睡不著是怎麽回事?”

“你以後真的不打算在軍隊裏幹?”

“真不打算。”宋北雲搖頭道:“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這段時間打仗打得我整個人都快精神分裂了,我已經盡可能的不下死手了,可還是出現了超過兩千人傷亡。以後真的碰到十萬人的生死戰,你說……我這麽脆弱,不得瘋了啊?”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殺了那人。”

“別管那麽多了,明天開始整編,他的處理要等福王合圍之後才能確定,我給他定罪瀆職,兵他是暫時領不得了。至於你說後續叛亂啊、什麽叛變成本低之類的,等咱們科技跨越冷熱武器,也就沒人敢叛變了。”

宋北雲說完就湊到妙言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妙言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我困了。”

“喂……幫幫忙嘛。”

“我不管。”妙言哼了一聲:“好感度已經快歸零了,不管不管。”

“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把老子當黃油玩是吧?”宋北雲湊過去將妙言逼到貼著牆:“總得給點小補償,精神損失費!”

妙言再不說話搭理他,小宋其實也沒再折騰,畢竟他是真的累夠嗆。

從一開始其實就有很多人說他幹的不合適,畢竟是麵對謀反的人他的政策太懷柔太沒殺氣了。但他才不管呢,這幫人一點都沒摸到精髓啊。

首先,他是個臨時指揮官,他的職責是一路插到下路去,其餘的事他不用管,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到不了桂州就會和福王還有定國公的隊伍匯合,他那時就要讓出指揮權了。

再著,什麽叫流民之勢?他起家就靠著吃掉叛軍起家的,現在從重處理了,那些詔安的叛軍將領心裏怎麽想?這就是個不安定因素嘛,大家都混口飯吃,犯不著那麽激進。

妙言的說法是對的,但並不適合現在的狀態。還是那句話,玩戰術,十個宋北雲不一定弄得過妙言,但打這種小心思,五十個妙言不是他的對手。

他現在並不需要自己手下的長治久安,隻要短期收益最大化,這個最大化可以為了之後幾個月時間他的計劃能夠順利完成。

至於再往後的事,福王可是大佬中的大佬,到時候兩部兵馬一合攏,把叛軍的比例衝淡之後,想處理誰就處理誰,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現在宋北雲就把自己打造一個儒將就好了,什麽慈不掌兵就是狗屎,宋北雲慈個屁,他把城裏的叛亂刺史之流可是趁亂殺了個精光,就是為了安撫叛將的心,讓他們不用擔心後路被切。

這個事情當然不合規矩,但他還能有什麽辦法?他不是正規軍啊,他是草台班子搭起來的,也許一場敗仗就能讓這支軍隊土崩瓦解,而如果沒有那些叛軍,他甚至沒有一丁點勝算。

妙言這樣的聰明人就是喜歡站在上帝視角看事情,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紙上談兵總是很順暢,實際操作起來真的抓瞎,如果不是他的流民政策,他現在八成還在南昌城休整!

他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早晨是小魚把他叫醒的,一大堆軍政事務要處理,他看著就頭大。

在例行早會上,他有些無精打采的對座下的將士說道:“諸位,你等有近六成是降將,我不知道你們叛亂的原因是什麽,但我已把話告訴你們了,你們最好是能想清楚一些我這麽做是為什麽,之後你們心中還有那麽點意思,我不介意,我五百人來五百人走便是了,但你們將麵對的是福王、是定國公。你們如果想要試試福王爺的能耐,大可以試試嘛。贏了,你就是新的大宋戰神,輸了也不丟人,下輩子注意點。”

台下鴉雀無聲,而宋北雲輕輕敲著桌子:“你們的後顧之憂,我已是想到了,我這麽跟你們說吧,我會想辦法為各位平下去,但同時我也不想看見大宋成為七零八落的大宋,你等明白?”

眾人齊齊起身朝宋北雲抱拳:“願為雲帥效死!”

“我不要你們的命,我是在保你們的命。”宋北雲指著自己的腦袋:“我在用我的腦袋擔保你們的腦袋,你們別讓我失望就好了。今天能坐在這裏的人,未來都是加官晉爵的人,不管你們到底是不是叛將,隻要戰場上建功立業了,一切都能抹去。至於你們心裏那些小心思,你們也看到了,南昌、長沙都被迅速拿下,你們還覺得康王能成?多動腦,不要被人策動了。”

宋北雲在說完之後,繼續給他們洗了一通腦,大概就是關於未來對於整個北方的暢想,說這些人如果運氣好,能夠見到華夏江山光複一統,保不齊還能回複那大漢風采,打到西域去、打到大食去、打到北海去!

一上午的會議,加一下午的事務處理,宋北雲整個人都感覺疲乏不堪,他早早的就從軍營中回到了臨時征集的屋子裏,也不吃飯就躺在了**。

“是不是病了?”妙言走過來手按在他額頭上:“還好沒發燒。”

“累的。”宋北雲握住妙言的手,十指相扣:“你說,要是有下輩子的話,還能再見你麽?”

“說什麽傻話。”妙言在他鼻子上按了一下:“這輩子才剛開始呢。”

宋北雲頭一歪,手一鬆,就閉上了眼睛。

“草!不是吧?”妙言跳了起來,一拳就砸在了宋北雲胸口。

“啊……”宋北雲被一拳砸得跳了起來:“我曹……你要殺我啊?”

“你……你剛才跟死了一樣。”

“我就是乏力,躺著眯一會兒……”

“那你搞出那個狀態……你媽的!”妙言是真的被嚇到了,她氣得拽起宋北雲的胳膊就咬了一口:“你真的是個混蛋!”

“不是,心肺複蘇也不是那樣的,你那麽打……活人都被你打死了。”

宋北雲剛要說教妙言心肺複蘇,小魚就又一次打斷了他的好事……其實也不是“又”吧,反正隻要他單獨跟妙言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在辦好事。

“宋大人,當地鄉紳來拜會了,還設宴請您赴宴。”

“去!”宋北雲從**坐起身:“記住,跟誰都不能說我不舒服,我一定要時刻保持龍精虎猛。”

“為什麽?”妙言側過頭看著宋北雲:“這個人設夠難的。”

宋北雲苦笑道:“我一旦生病,這個亂七八糟的部隊立刻就散了,說不定還會發生二次叛亂。切記切記,我們這是一群烏合之眾。”

他說完,自顧自的取了一瓶金黃色的水敦敦敦敦的喝了下去,然後一抹嘴:“頂著吧。”

“這什麽玩意?”

“人參冷萃精華!”宋北雲嘿嘿一笑:“一口下去老虎都打得死喲。”

看著明明已經疲憊不堪但仍強打精神去應酬的宋北雲,妙言沒由來的心頭一疼,她輕歎一聲:“哪個時代男人都不容易啊。”

而走到外頭的宋北雲活動了一下脖子,小魚見他的狀態不是很好,於是小聲問道:“宋大人,沒事吧?”

“累了,這近一個月,我沒睡一個好覺。”宋北雲打了個哈欠:“明日休整之後,一定得好好養幾天。”

而與此同時,朝廷平叛大軍已經開到了江州境內,即刻就要進發九江郡。

不過因為天色已暗,大軍難以前行,於是就選了一片地方安營紮寨。

而剛安好營沒多久,前方奏報就已經傳來,說是宋北雲已經拿下了長沙城。

定國公看到這個奏報,略微計算了一下,轉頭對參將說:“要快一些了,前鋒許是要頂不住了。”

“國公,不是方才才傳來捷報嗎?”

“正是因為如此,宋北雲部以叛軍為根基,根基不穩。戰線愈發伸展,他便是越難。若是沒有朝廷相助,他哪怕隻要吃下一場敗仗,許是就要土崩瓦解。戰場之上哪裏有長勝將軍?即便是福王千歲怕也是做不到這等境地仍能長勝,要快!”定國公麵色嚴肅:“若是失了南昌、長沙,這仗便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