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資訊慢慢開始匯集到了宋北雲的麵前,除了贛東北三巨頭之外,還有徽州一部分地區,也就是之前宋北雲所在的祁門縣地界左右。

再往下則是衡州永州郴州,三洲一體,一路延伸到柳州,這一條線似乎都好像設計好了似的,生生在大宋本就已經施展不開的國土上劃了一道深不見底的口子,將魚米之鄉和前線徹底割裂了開來。

宋北雲看到這些資訊之後,其實整個人是傻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方式的造反,畢竟在固有思維中,大部分的起義、造反都是以點擴麵,而這卻是一點拉成線,這不是活該被包抄麽?

別說他了,就算是熟讀兵法的指揮使也沒見過這樣的造反模式,這不合常理。

“我覺得很有可能這其實都是障眼法。”

宋北雲抱著胳膊站在沙盤前凝望著上頭的旗幟:“所有的點在一條線上,最後恐怕是要等廣西那頭跟臨安那頭把這一條線給串成一大片。李大哥,快馬加鞭送一個信給福王殿下,就說康王要反!”

“為何不是送給官家……”

“我的李大哥喲,文武百官本真就對王爺這樣的身份百般猜忌,如果讓他們知道這事是康王在作祟,你想想同為兄弟的福王爺會如何?到時可別說兄弟保不住你,你八成要被調去看糧倉的,這東西清洗起來可是無情。所以在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之前,有些事一定要是福王千歲先知道。”

“原來如此……”李指揮使拍了拍腦袋:“果然你們讀書人腦子好使。”

宋北雲搖頭歎息道:“腦子真好使,也不至於這麽頭疼了,我們來看看……這一路上他們到底有多少人。”

“超過五萬人了。”

“我們有多少?”

“八……八百。”

宋北雲一聽,用力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娘的,盤他!”

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防,宋北雲先要確定整體思路。這裏頭有待解決的幾個問題,首先就是糧草和人手的問題。現在問中央軍要人肯定不可能了,即便是從信一到就開始調度,等到一切籌劃完畢能夠出城,半個月都過去了,大軍開動又是半個月,等到了城池底下圍城又是最少半個月到一個月,算半個月好了。等他在這等到了資源,杭州都他娘的姓了白蓮教了。

所以小宋現在已經完全放棄了幻想,一門心思準備自救打仗了。

“糧草人手的話,我們學叛軍!他們掠我們也掠,看著搶資源誰快,他們攻城略地,我們急行軍堵他們。打快速阻擊戰,不戀戰、不圍城、不整肅,遇敵城則繞,盡可能吃掉一切他們來不及吃掉的城池,形成黑白棋夾角,切斷他們這條線,讓他們連不成片。”宋北雲眯起眼睛:“大營中還有多少硝石、硫磺?”

“尚富餘許多。”

小宋點了點頭:“還好。”

接著宋北雲深吸一口氣:“他娘的,尚方寶劍怎麽還不到!沒時間了。”

“應是……快了。”

宋北雲點點頭:“徹底放掉江州、徽州那一片,那邊不管了!等朝廷來收拾,我們一路向下打過去,爭取以最小的損失爭取最大的勝利成果。”

“宋大人……您這不是挺會打仗嗎?”

“我會個屁啊我會,這不是沒辦法了麽。”宋北雲叉著腰:“現在誰都不可信,除了咱們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今的南昌城……”

宋北雲來回踱步:“我們的原則,是朝廷指揮槍,不是搶指揮朝廷。但也講究一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這次要玩就玩把大的。”

接著他又回到地圖前麵,點了點他們自己所在的位置,突然笑了出來:“等天子印到了,當夜我們便行動,所有人手上綁上紅布,聽我號令,口令是河山一統!”

李指揮使一抱拳:“末將聽令。”

“唉別別別別別……”宋北雲連連擺手:“我不是將,我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我得自救。”

“最後,李大哥。我這便去準備些酒肉,屆時你送往作亂的大營中。等那天夜裏,你最好能以共同起義之名,邀請其他指揮使去往天上坊大宴一場,之後在其中藏匿刀斧手,等我信號一起,你便把那些人全部給斬了!之後我們便去收編他們的隊伍。”宋北雲摸著下巴:“天亮之前奪下洪都府,李大哥留下駐守城池,我則領一部分人一路南下,掃**過去。”

“好!”

這一番話聽的人是熱血沸騰,好男人自當沙場建功立業,這等壯還激烈的事輪到了自己身上,哪裏還有什麽推脫之理。

“那李大哥,去準備吧。”

“我等以何為號?”

宋北雲想了想:“煙花,你聽到那震天的爆竹聲便動手。”

兩人分頭,宋北雲回到了紅姨那邊,關上門把所有人都聚攏了過來,再接著把這件事說了出去。

紅姨立刻大驚失色,而俏俏卻是滿臉驚恐的抱著宋北雲的胳膊:“我們跑好不好?”

“跑?能跑去哪裏。”宋北雲苦笑了出來:“我們在敵人大後方,到時路上一堵,我們就是甕裏的老鱉。”

倒是玉生他一臉鎮定的看著宋北雲:“有何事能是我做的?”

宋北雲拍了拍桌子:“護好這個家,若是南昌城奪不下來,我會想法子帶你們走。再不濟一家人死一起好了。”

說完,他看向妙言:“抱歉啊……”

“說這種話,好感度減一。”妙言靠在旁邊說道:“其實你們都不用慌張,如果小宋的計劃能成,這裏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古南昌便是富庶之地,即便是圍城也需三五個月才能破,那時朝廷的人早就過來了,而小宋說不得已經打到南寧了。”

“你太高看我了。”宋北雲搖頭道:“我盡可能的往外突,不讓敵人完成會師。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如果我死在外頭,玉生哥你得幫俏俏找個好人家。”

俏俏當時二話不說一個飛踢就踹了過去……

“哎喲……”宋北雲捂著腰:“完了……腰子壞了。”

“啊?”俏俏信以為真,小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別理他。”妙言拽著俏俏:“你看他那死樣子,就是在逗你。”

“不理你了!”俏俏哼了一聲:“你總說些不吉利的話!”

宋北雲拍了拍俏俏的頭,然後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也是第一次領兵打仗……我比你們晃多了,九死一生好嗎。”

“那你就不能說等平了叛就回……”

俏俏一句話還沒說完,妙言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笑著說:“童言無忌呸呸呸。”

宋北雲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好了,今日初三,還有幾天消停時間,多的都不要想了,靜待佳音。”

五天,最後還有五天,這五天時間宋北雲突然就覺得有些白駒過隙了,完全沒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覺。

在天子印沒到之前,宋北雲做了幾個大號的煙花,晚上帶著俏俏他們放了大呲花,還一起包了餃子和湯圓。

之後大年初四那天,他再次上門找上了徐立的老爹,問他開口要了一千頭羊一千頭豬,徐立的老爹當然照辦,不但如此還悄悄跟宋北雲說,他這幾日已經做好了準備,農場中囤了三十萬石的糧食應對不時之需。

這老狐狸當真是嗅覺靈敏,他以自己的渠道還真打聽到了一些風聲,而在風起之前,他已經開始在琢磨退路了。

他說隻要小宋能夠奪下這座城,後續糧食根本就不用太愁,至少能管兩個月,農場的產能保守估計能支撐那麽久。

宋北雲也不跟他客氣,隻是保證這次回去之後給他弄個紅頂商人的名頭,老頭子當然不知道紅頂商人是什麽,但聽宋北雲那樣子,想來不會是什麽壞事。

“伯父,若是方便,你如今可以開始召集工匠了。”宋北雲小聲說道:“鑄造弓弩、鎧甲。”

他將一張紙條遞給老頭:“切記,不可外傳。偷偷的幹,聲張的不要。”

“好說。”

一切都似乎妥當了,就等著那股東風來了,宋北雲有個預感,明天那東西就會到,有了大統、正名傍身,有些事就容易許多了。

晚上時,宋北雲坐在書房裏夜觀天象,他不自禁的笑了出來:“南昌這鬼地方,邪門了還。”

而與此同時,趙性靠在龍椅上,他一丁點睡意都沒有,皇後臨盆在即,但整個南方都亂成了一鍋粥,誰也想不到如今這最大的期望還真落在了那個怎麽看都怎麽不靠譜的宋北雲身上。

但期望歸期望,趙性也不傻,他就一個人……麵對數萬甚至十數萬的叛軍,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說不準還得提前給他立個衣冠塚。

一想到這,趙性就覺得那老歪脖子樹的栽種迫在眉睫……大宋要完啊。

“官家,該歇息了。”

“那邊有信來嗎?”

“回官家,沒有。”

趙性仰過頭去,長出一口氣:“完了完了……”

“官家,吉人自有天相。”

“天相?要不你且去試試,單槍匹馬對戰十萬叛軍。”

“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