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初上,皇宮內廷之中金碧輝煌,趙性換上常服大宴群臣,相比較白天的莊嚴,入夜之後宴席更平添幾分豪放。

民間的戲法表演、文人墨客的狂放都在這裏呈現的淋漓盡致,隻是再沒有了李太白的鬥酒詩三百,讓人覺得可惜可歎。

全場最亮眼的明星無疑就是金鈴兒了,瑞寶公主今日的裝扮本就是俏俏經心設計的,華貴之餘還暗戳戳的把自己的所有優點都襯托了出來,就是那種讓男人看上一眼就挪不開的模樣,極盡妖媚。

而太皇太後年事已高,晚上的宴席她也自然不會參加,沒有了長輩的威壓,這裏儼然就成了一次君臣的狂歡,即便是趙性也多少有些君無君樣了,但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指責他,畢竟一年之中他能像今日如此放浪的日子屈指可數。

“你看那邊那個端酒盤的。”晏殊走到宋北雲旁邊,用扇子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妙啊!”

他隻說了個“那邊”但宋北雲憑借著那種男人之間難以描述的默契看向了正確的方向,那裏正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宮娥,玲瓏腰肢、麵容精致,怯生生的往那一站,更似一朵乍現的小茉莉,清新秀麗。

“綠雲雙嚲插金翹,年紀正妖饒。”

宋北雲脫口而出,晏殊立刻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好看便說好看,賣弄個什麽賣弄。”

“那你也來。”

“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陽借出胭脂色。”晏殊嘿嘿一笑:“這句好這句好,記下記下,往後湊個整句出來。”

兩人嘻哈笑鬧之間,突然從身後緩緩走來一女子,滿臉笑容的站在他們麵前,毫不認生地說道:“方才聽聞兩位大人出口成章,雖是行輕薄事也無輕薄意,倒是有些意思。”

“你哪位?”晏殊往後退了一步,還順手把宋北雲往後拉了拉:“偷聽別人家說話。”

“你這人……”宋北雲甩開他的手,走上前笑道:“這位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那個女孩愣了一下,看到宋北雲的樣子,下意識的往後連退了好幾步:“我……”

“別急,讓我猜猜。”宋北雲一臉綻放出來的**邪笑容:“我這人看相摸骨一等一的好手。”

那姑娘哪還敢說話,嚇得轉頭就跑了……

“厲害啊,小宋。”晏殊在旁邊豎起大拇指:“不戰則屈人之兵。”

“這種小姑娘,哪裏見過什麽世麵,說兩句騷話她自然就跑了,你以為人人都是咱們大宋的長公主嗎?”

宋北雲一臉得意的笑容,但突然間他的表情一變:“我大宋的公主,溫良賢淑、進退得體,天底下也再找不出這等賢良標致的女子了。”

話音剛落,金鈴兒在幾個隨從的陪同下從他身邊翩然而過,中途還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長。

“哇……你怎的知道她來了?”

“廢話。”宋北雲環顧四周:“她身上的香氛味道我還能不知道?”

晏殊咂摸著宋北雲這話裏的話,眼神豁然亮了起來,然後拉過宋北雲小聲說過:“小宋啊,雖然這曆朝曆代都有尚公主的人,但這上公主的人我還真的是第一次認識,往後咱們要多交流交流,說不得遼國金國也有幾個漂亮公主呢。”

“小晏啊,你是不是說了個病句出來?”

宋北雲剛要跟晏殊計較他語法用詞錯誤的時候,金鈴兒又折返了回來,身邊還帶著剛才那個逃跑的姑娘,那娘們還一邊對宋北雲指指點點一邊跟金鈴兒竊竊私語。

“這娘們告狀,握草。”宋北雲側過臉對晏殊說:“你來給我擋一下……你……你他……”

晏殊此刻已經晃著扇子跑出了老遠,裝作滿不在意的看著風景,從剛才那個宮娥中的酒盤中取下一杯酒,去跟那個小妹妹舉杯邀明月去了。

“方才可是你出言不遜的?”金鈴兒站在宋北雲麵前,仰起頭看著他:“登徒浪子,若是還有下次,本宮撕了你的嘴!”

公主窮凶極惡,而宋北雲卻看向那個女子,用口型說了一句話,那女子頓時瞪大了眼睛,接著麵色通紅躲到了金鈴兒身後。

“宋北雲!!!”金鈴兒走上前一步,咬牙切齒的踩住了宋北雲的腳,低聲說道:“她是遼國南院大王的女兒耶律真!你給我收斂一些。”

宋北雲當時就慫了,滿臉笑容的朝這個郡主級別的少女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就要走,但卻被一個細嫩的聲音給叫住了。

他回過頭看了過去,發現就是那個耶律真在喊:“你……你得跪下。”

用最嬌嫩的聲音說出最霸道的話,這樣的女孩子還是有點可愛的,但聽到這個要求之後,金鈴兒的眼睛卻是輕輕眯了起來,斜眼打量起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異族少女來。

“你要找死就死一死吧。”金鈴兒鬆開她的手,小聲嘀咕著就站到了旁邊開啟了看戲模式。

“那我要是不跪呢?”宋北雲雙手抱臂,笑盈盈的看著她:“在我大宋,別說你一個他國郡主,就是本國公主我也沒跪過。”

金鈴兒啐了一口,他怎麽就沒跪過,隻是當時自己是躺著的而不是站著的罷了。

“那我就要告訴宋國皇帝,治你個大不敬。”這個遼國的女孩子氣不過,嘟著嘴嚷嚷起來:“大不敬!”

“告去!”宋北雲一揮手:“恕不奉陪。”

“你等等,不許走!”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這個看上去比金鈴兒小一圈還沒怎麽發育的女孩子居然敢上手,她衝過去拽住宋北雲的袖子:“不許走!”

這一鬧騰,別說宋北雲就連金鈴兒都被嚇了一跳,誰也沒想到這麽一個小不點居然是個外柔內剛的類型,得理不讓人。

她的喊聲也召來了其他人,其中就有遼國的使臣和那個特地來給大宋太皇太後祝壽而因為路途遙遠今日傍晚才到的遼國南院大王。

他們都走過來了,趙性定然也要過來瞧瞧,但一過來就看到遼國南院大王的女兒蹲在地上死死拖著宋北雲,而金鈴兒在旁邊不知所措,趙性當時那一下也傻眼了……

“阿真!”南院大王是個看著很大氣的男子,他皺著眉頭嗬斥道:“不得胡鬧!”

“父王,他欺負我!”

趙性聽到這句話,一隻手就捂在了自己臉上,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讓王老太監去把宋北雲按在井裏溺死算了……

“欺負你?沒有吧?”

這時晏殊從後頭搖著扇子走了過來,“方才我與宋大人正在吟詩,這位……怎麽稱呼?”晏殊低頭看了一眼這個小郡主:“方才你上來與我二人搭話,宋大人隻是問了一句你芳齡幾何,怎的就成了輕薄?莫非這遼國連這個都不許問了?若是那樣,我便替宋大人道聲歉。”

“他說!”小郡主指著宋北雲:“他說他看相摸骨都是一流。”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宋北雲,趙性和金鈴兒的表情都尷尬到不行,這隻要腦子沒問題都知道他就是在輕薄調侃人家好吧,正常人哪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嘿,這也算輕薄?我家祖傳看相摸骨,自是一流。”宋北雲撩起袖子:“往日在家鄉,我可都是號稱賽半仙。若是不信,誰敢讓我試試?”

南院大王輕笑一聲:“小女自幼頑劣,不過老夫對小少年這看相摸骨也甚是好奇,倒不如這位少年就摸一摸我吧。”

趙性憋了一身汗,這南院大王可不是省油的燈,福王不在可真的沒人壓得住他,如果讓他摘出了宋北雲不是,這大不敬可是跑不脫了,治罪那是必然要治的。

宋北雲滿臉笑容,渾然不懼:“大遼南院大王,久仰大名,那我便說來就來了。”

宋北雲神神叨叨的看了看天空:“先借一番天勢吧。”

說完,他手上開始亂七八糟捏起了手印,嘴裏還念念有詞,但巧合的是就在他幹奇怪事的時候,原本明亮的夜月突然就被飛來的烏雲所遮蔽,冷風也就這麽突然的刮了起來。

趙性、金鈴兒、南院大王甚至是那個賴地的耶律真都驚愕的看向了天空,唯獨晏殊不為所動,因為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宋北雲就說要下雨了,他當時好奇的問了,宋北雲告訴他天上的雲動得極快但地上無風,這就是暖濕氣流在打循環,等那上頭那暖濕的風逐漸變冷便會化作冷風吹回地麵,而它所帶來的水汽也會遇冷化作雲雨在天空停駐,等夜間氣溫變得冷了之後,自然便凝結成了雨落了下來。

所以看到宋北雲這麽妝模作樣的時候,晏殊就知道他絕對是看到時機成熟而臨時起意而非天命所歸。

他知道但別人不知道,所有人都以為宋北雲真的是在作法,他們都靜靜的等待著事情的後續,而在等待的過程中,不少人更是圍上來一探究竟。

等看到差不多時,宋北雲走上前來到南院大王的眼前,滿臉笑容地說道:“王爺,請伸左手。”

南院大王伸出左手來,宋北雲一隻手握在他的手腕上,一點點的往上摸著:“王爺啊,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宋北雲笑了起來,然後湊到南院大王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王爺是漢人。”

隻是一句話,南院大王臉色驟變,契丹人最重血統,這傳出去可是要出大事的,所以他當時一下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宋北雲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

“王爺,可說對了?”宋北雲滿麵笑容。

南院大王迅速拂出手:“你……”

宋北雲手一翻,打斷了南院大王的話,輕笑起來:“王爺,就當我信口雌黃好了,我之前見郡主天真浪漫,隻是隨口說笑罷了,絕無惡意。如有得罪,請王爺海涵見諒。”

南院大王默默往後退了兩步,他是真的被糊弄住了,臉色變得極不自然起來,但他到底是見過世麵的,索性拂袖後退到了趙性身旁:“這孩子的玩鬧,就讓他們玩鬧去罷。阿真你不可再胡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