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從宋北雲身邊走過,她看著真的不顯老,可能也就三十幾歲的年紀,但那雍容華貴的姿態倒絕對是世間少有的,她走過時甚至沒有多看宋北雲一眼就那麽翩然而去。

“等等。”

就在宋北雲要轉身離開時,身後突然響起了個聲音,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卻突然之間被人給拽住了手臂,他本能就是要反抗,但卻生生忍住了,低著頭被人架著來到了太後麵前。

“你來此地作甚?”太後一雙王熙鳳似的丹鳳眼,仔細一看甚是犀利:“這地方可不是你這等人能來的。”

宋北雲緩緩抬頭,看著太後一眼,低聲說:“獻寶。”

“獻的什麽寶?”

宋北雲閉口不言,這姿態立刻就激怒了太後,正吩咐人上前要掌嘴,就見趙性從裏頭走了出來,他眉頭緊蹙的走上前:“母後,這是怎的了?”

太後指著宋北雲:“此子目無尊長,便是問他話也敢不答應。”

趙性看了宋北雲一眼,咬了咬嘴唇,心知母後這是要斷他對外頭的念想,一直以來她都是如此,不許自己與外頭有太多接觸,如今見到宋北雲,她定然是要來場殺雞儆猴的。

“母後,他是福王門生。”趙性終於還是開口了:“此番來隻是為了獻寶。”

“哦?”太後揮揮手,示意讓人放了宋北雲:“福王門生?”

從這句話和她說話的神態上來看,這太後對福王還是諸多忌憚的,至少不敢明著得罪那個天選之子老王爺。

宋北雲被鬆開之後,抖了抖胳膊,對趙性抱拳道:“官家,臣告退。”

“你先行離開吧。”趙性心裏也打鼓,但他真的不想看到母親為難這宋北雲:“往後要多學些禮數。”

宋北雲抬起頭看了太後一眼,笑著拱手對趙性行禮:“謹遵聖旨。”

說完他一轉身,大步流星的就走了,而趙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長出了一口氣,但轉頭看著一臉怒容的母後,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官家,與你說了多次,莫要與福王爺的人有所走動,你怎麽就是聽不下去?方才那人說來獻寶,他可是獻來了何物?”

“也不過就是幾個治國的策論罷了,酸腐不堪,讀書人都是這般樣子。”趙性臉上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倒是不知母後前來是為何?”

趙性感覺自己很窩囊,宋北雲也從沒有吃過這種委屈,但不管是趙性還是宋北雲,現在又能幹什麽呢,所以即便是宋北雲這種性子的人也隻是默默在心底記上了一筆。

而趙性甚至連這一筆都不敢隨便記下。

“官家,予前些日子張羅皇城司追查亂黨之事,如今也是有了些眉目,那賊人最後沒入了那間客棧也已是查了出來,隻是那客棧掌櫃的嘴硬的很,至死卻是不肯透露下落,不過他不說也是有些眉目了。”太後坐在軟塌上,看著前方的趙性:“據其中一個夥計所說,當時客棧中隻有一對年輕夫婦離開時帶著孩子,可來時卻未曾見那孩子。”

趙性腦子裏嗡的一聲,但卻並沒有往下接話,隻是唯唯諾諾的拱手道:“此事母後做主便好。”

“可惜,時至半年有餘,也是如大海撈針一般,如今予讓那夥計去城門處認人去了,若是認出來便可以斬草除根了。”太後說到這裏時有些喜上眉梢的感覺:“屆時官家便可高枕無憂了。”

“母後,你便饒過趙禎一命吧,他還隻是個繈褓嬰孩罷了,再如何說來那也是我的族弟。”趙性低著頭小聲說道:“他一家都已伏誅,一個流落民間的孩童,又能翻起如何風浪啊,母後。”

得,這句話說完,定然得到的是一番長長的訓斥,又說什麽趙氏孤兒又說什麽死灰複燃三千越甲可吞吳,總之就是寧可殺錯不肯放過,那個孩子若是落在了有心人的手中,未來對皇位就是個巨大的威脅。

“官家,你如今不再是世子而是皇帝,你切不可婦人之仁。”太後氣得夠嗆,坐在那喘息了好久才平靜了下來,然後便徑直起身:“這件事皇城司會去辦。官家,讓司命司安穩點。”

說完,她還特意看了旁邊縮著腦袋的王老太監一眼。

等她離開之後,趙性本來好好的心情頓時如墜穀底,他揚起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坐在那久久不言語:“王伴伴。”

“老奴在。”

“你惹出來的事,你去平了它。”

“老奴領旨。”

老太監說完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就被趙性給叫住了:“幹淨些,莫要露出了把柄。”

老太監重重點頭:“官家放心。”

而前腳宋北雲剛到家,後腳小魚就到了,他仍然如同一個影子般的跟著宋北雲,直到到與宋北雲獨處時才開口說話:“宋大人。”

“嗯?怎麽了?”正拿著本書等晏殊的宋北雲仰起頭:“你剛才開始就鬼頭鬼腦的,有什麽要說的?”

小魚看了看四周圍,將皇城司找到線索的事情告訴給了宋北雲,而當宋北雲聽聞那個一直很照顧他的客棧掌櫃已經死了的時候,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手已經開始慢慢發抖了。

“為什麽隔了這麽久?”

“之前王大伴一直在阻撓皇城司,許是因為皇城司一直不得寸進,太後便親自過問了此事,於是便……”

宋北雲輕輕點頭,輕笑一聲:“當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啊。這個世道不該是這樣的,做人不該是這樣的,小魚。”

小魚低著頭默默不說話,而宋北雲放下書坐在那,眼睛滴溜溜的轉著:“那老太監讓你把這事告訴我是個什麽意思?”

“王大伴隻是想讓你小心些。”

“放屁,他能有那麽好心?”宋北雲一拍椅子扶手:“皇城司是吧。”

“還有那個小廝,那小廝如今就被安排在城門處認人,宋大人莫要接近。”

宋北雲正要說話,那頭就聽見了院中開門聲,俏俏與金鈴兒抱著幾身衣裳走了進來,而巧雲卻兩手空空,但右手卻一直按在刀上。

宋北雲起身走了出來:“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金鈴兒滿臉茫然的搖頭:“不知啊,巧雲突然催促我們快些,說有人跟蹤。”

“小魚!”

小魚領命,嗖的一聲就消失不見,不消片刻他手中就拎著一個滴血的包袱走了進來,從那形狀來看,裏頭就是個人頭。沒見過這個陣仗的俏俏和金鈴兒被嚇得花容失色。

“你們先進屋,小魚你先盯著些。”宋北雲囑咐道:“屍體處理了?”

“已摘掉其銘牌,無人可認。”

小魚說話時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平靜,手上的人頭明明還在滴血。

進了房間之後,宋北雲問已經嚇壞的金鈴兒和俏俏:“你們今日去了哪?”

“就去了南門的布坊啊,之前訂了些衣裳要穿去太皇太後壽宴。之後巧雲姐就說我們被人跟了。”金鈴兒說話時帶著顫音:“我要讓我父王給我找個高手庇護,太嚇人了。”

“左柔。”宋北雲喊了一聲正躍躍欲試懲奸除惡的左柔:“你速度回家,把這件事跟你爹你弟說,快!”

“啊?哦……”左柔起身:“那我這就去。”

巧雲跟宋北雲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的一點頭便也跟上了左柔,而宋北雲坐在屋裏,眉頭輕輕皺了起來:“要快刀斬亂麻了,小魚!”

小魚從外頭走了進來,宋北雲吩咐道:“你照顧好這兩個,我出門一趟。”

“宋大人,不可。還是等到王大伴來了再說吧。”

這時金鈴兒插嘴道:“到底是何事?”

宋北雲看了一眼俏俏:“你問俏俏或者問小魚,我現在來不及了,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

“宋大人……真的不可。”

宋北雲從床底下拉出他那個“廢品”箱,從裏頭翻找出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開始拚裝起來:“沒什麽的,皇城司是吧,我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麽叫生死狙擊。”

很快一個小小的能夠被藏在袖子裏手弩被拚裝了起來,還有四十餘根鐵矢一並被宋北雲攏進了袖子,他還從自己的藥箱中拿出了一個灰撲撲但裝有蠟封的小罐子就走了出去。

而小魚就在那焦急的看著宋北雲離開,想了一會兒權衡一下之後,還是朝俏俏和公主一拱手就轉身追了過去。

“俏俏姐,這是怎麽個一回事啊……”

俏俏雖然被嚇壞了,但她可到底還是聰明女孩,思來想去就隻有那件事了,於是乎她將救下孩子那一段的故事告訴給了金鈴兒。

金鈴兒聽完之後,臉色變得慘白:“那可是株連九族、遇赦不赦的謀反大罪!雖那是我族弟,可我到底是沒見過的人,他怎的如此傻!”

“他是好人。”俏俏嫣然一笑:“倒也沒關係,你是公主權當不知情便好了。”

“不行,我要去找父王。”金鈴兒站起身攥著俏俏的手:“你隨我一起,沒人敢害你。”

說完,金鈴兒就起身拽著俏俏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