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爺爺說的可是金國何歡何印清。”

宋北雲轉過頭:“認識?”

晏殊手中甩著一根狗尾巴草,嘴角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下敗將罷了。就他?再修行百年便差也是不多了。十四歲便輸我一頭,十五歲不服卷土重來,十七歲連輸三回,如今怕是又來一次了,我倒是不知這人來是一爭高下還是有那龍陽之好,覺得我眉清目秀特地來瞧我一眼。”

“這麽狂?”

“叔爺爺,倒也不是狂,就如叔爺爺你的大名如雷貫耳,雖說詞寫的不怎麽樣,但的確是治國理政的一把好手,若是換了我,不行。”晏殊一點也沒客氣:“言而總之,便是如此。”

宋北雲沉默了一陣,然後突然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寫酸腐文章的狗東西,整日迎風灑狗血的。小子,你這麽狂你家人都知道嗎?”

晏殊白眼一翻,畢竟金主爸爸不好爭辯,畢竟明明都給麵前這小子說了些好話了,他居然還口出狂言,到底誰狂?

“行,你覺得你樣樣精通是吧?來來來,今天叔爺爺就好好教育你一番。”

宋北雲沒有想到那個史書上記載的北宋文化開門人,年輕的時候居然狂成這個樣子,那股子睥睨傲視的神態,至今還沒在別人身上看到過。

不過也正常,北宋文壇六邊形戰士,好逸惡勞祖宗級人物、北宋身居高位卻善始善終唯一一人,這些光環疊加在一起的確可以看出晏殊其實並不是想象的那樣是個古板的讀書人,這廝……一定是個奸猾的東西。

但要說他有沒有才華,那肯定是才高八鬥呀,但宋北雲教育他夠不夠?自然是夠的,因為現在的晏殊要麵對的可不是宋北雲,而是辛棄疾、歐陽修、周邦彥、吳文英、柳永、秦觀、陸遊、李清照、蘇東坡包括他自己親兒子晏幾道。

這玩意怎麽說呢,任憑他晏殊天縱之才也頂不住那一人一首成名曲啊。從問青天那明月幾時有到酒醉驚起這一攤鷗鷺,慪氣誰不會慪呢,抄詩就抄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好東西。

一杯酒一首詞,頓飯鬥酒詩詞三千,宋北雲就跟玩似的往外噴著別人家的成名曲:“來啊,你倒是給我接啊,對影成三人,接!”

晏殊坐在那,冷汗簌簌往下流,看了一眼桌上用水寫出的詞,三呼吸之間接不上,宋北雲就會用手抹去,然後換上一首新的。

“狂啊,再給你爺爺狂啊。接啊,空三首了,又豈在朝朝暮暮,你倒是接啊。”宋北雲吃了一大塊肉,用手指在桌子上又寫了一首詞,姿態狂放:“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接,快接!第四首了,喂老弟你行不行啊?就你還才子呢?就你還狂呢?行,你擅長什麽?蝶戀花是吧?”

宋北雲一拍桌子:“店家,取筆墨來,要最好的!錢不是事。”

這一嗓子就將周圍的食客給吸引了過來,而宋北雲指著晏殊的鼻子:“小子,爺爺我低調不代表你能狂,不就是個蝶戀花麽。”

很快紙筆拿上來,宋北雲一隻腳架在凳子上:“來來來,你那首是不是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行行行,我給你接一首。你檻菊愁煙蘭泣露,給你接個佇倚危樓風細細,你山長水闊知何處,給你接個為伊消得人憔悴行不行?”

爍金宋體本就大氣,宋北雲的姿態也豪放,用這刀鑿斧劈的字體寫出了個“衣帶漸寬終不悔”,倒也是有幾分味道。

晏殊看了看這首詞,張嘴想要說不好,但卻實在也挑不出個什麽毛病,但又不服氣,坐在那哼哧哼哧的喘氣,臉憋得通紅,一口酒一口酒的往嘴裏悶。

“來,店家,送你了。”宋北雲把那張紙隨手一甩,然後對晏殊說:“來啊,秀一把。不行別用蝶戀花,用臨江仙怎麽樣?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好還是不好啊?”

晏殊哼了一聲,想拂袖而去又不好意思,隻能坐在那一動不動,羞臊得滿麵通紅。

“同叔啊,你還年輕。”宋北雲拍著他的肩膀,借著幾分醉意嘟囔著:“往後的路還長,年輕人可以狂,但是不要目中無人嘛,你看叔爺爺我,我就很低調嘛。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懂收斂,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說叔爺爺的詞不好,那現在你倒是再弄些比叔爺爺的好的詞來呀?”

怎麽可能嘛,晏殊是人不是神仙,宋北雲弄出來的可是一人一首成名曲,終宋一朝的精華都在這裏了,一個人的力量想也別想去抗衡。

服氣麽?這種天資聰穎的才子怎麽可能服,但有辦法沒?當然也是沒辦法的,特別是宋北雲還比他小一些,但這一口一個爺爺自稱,弄得晏殊渾身都不自在。

“那為何你不去迎戰金國使臣?非要我去?”

宋北雲坐下身子,挑起一塊羊肉吃了下去,再喝了一大口黃酒,嘴巴一抹脖子一揚:“那豈不是以大欺小?”

晏殊轉過頭不去看他,這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怎麽要臉……

“等數據出來,贏了你最少再得一萬貫。”

“幹!我幹!!”晏殊立刻回過頭:“明日幾時?”

“媽的……你有點大戶人家的樣子好不好?貪財到這個地步?家裏不給錢?”

晏殊沉默片刻,輕歎了一口氣:“錢財誰不愛,家中這幾年有些敗落了,多些錢總是好的。”

“不過先說好,若是買大宋輸的人多,你才能出場,不然可就沒錢了。”

晏殊眼睛提溜一陣轉悠後,臉上露出了笑容:“定然會是買大宋的多。”

“哦?你怎麽這麽認為的?”

“大宋這裏去的學子,無一不是烏合之眾,什麽廬州才子、什麽漳州才子……”說到這裏,晏殊噗嗤一聲樂了出來:“識字罷了。”

過份了呀……這人過份了呀。人家北坡好歹也是個能吟詩作對的人,怎麽到了晏殊這就成了識字而已呢?

“文聖公的孫子也會在哦。”

“草包一個。”晏殊不以為意地笑道:“叔……我也不叫你爺爺了,叫來聽著有些作嘔,私下的時候便叫你一聲北雲吧。”

“都隨你,反正我比你小。”宋北雲點著頭說道:“還比你厲害。”

晏殊抿了抿嘴,想罵人,但最後還是生生忍住了:“那文聖公家的孫子,便是個連字都不識的蠢材,得了眾人追捧似是以為自己還真的是金陵第一才子,可卻是個平仄不分的廢物罷了。”

“行了,別嗶嗶賴賴的。”宋北雲起身:“我帶你去賭場,讓你看看真正的賭是怎麽樣的。”

聽到這個,晏殊倒是頗為好奇,他笑著問道:“你對那賭場很熟?”

宋北雲沒有回答,隻是笑著起身帶著他就去了,而當聽到賭場裏的掌櫃叫宋北雲二東家時,晏殊才知道這家夥為什麽如此有錢了。

“賭場都是公家的,但運維可都是幾大商號在運維。”宋北雲帶著晏殊走向了後堂:“這次帶你來看看這開盤口是怎麽開的。”

兩人繞過重重把守來到了賭場的後院,進去之後走進那個大宅子,就見裏頭有上百個人正在埋頭工作中,算盤嵊打得劈啪響,不停的有人抱著一堆竹簡在來回奔波。

“這裏在統計賠率。”宋北雲指著賭場裏忙碌的場麵:“外頭投注的數額每一百貫就會被傳遞到內堂,內堂裏會根據具體的獨資調整賠率。你以為下注是不是就是誰輸誰贏?其實不是。”

宋北雲走到前頭的一張紙前,用手拍了拍:“金國答了幾道題、出了幾道題。大宋答了幾道題、出了幾道題。金國寫了幾首詞、大宋出了幾首詞。甚至兩國每首詞的詞牌是什麽,這裏都是要出盤口的。”

晏殊看完之後,大為激動:“若是我去的話,便可以操盤了?若是都猜中了,該是多少?”

“全部猜中啊?”宋北雲指著上頭的賠率:“賠率累積,再翻倍。大概是四百四十七倍,再翻一倍。近一千倍吧,一貫進去一千貫出去,一萬貫進去一千萬貫出去。”

“我能拿幾成?”晏殊眯了眯眼睛:“不指望在賭盤上賺錢,這等錢能賺沒命花,我就想知道這分成如何?我若是將他們通殺了,能收幾成?”

“百一。”宋北雲笑道:“這次盈利的百一是你的。”

晏殊站在那大致算了算,然後一拍手:“可!”

百分之一,聽上去少。但這個加急的盤口少說能收入百萬貫以上,甚至更多,而從現在看到的數據來看,晏殊計算出了如果把這些賭狗通殺的話能盈利近兩百萬貫,那百一便是兩萬貫,而明日還有更加精彩的實時盤,到時候再殺一盤……

“不少於三萬貫對吧。”宋北雲湊到晏殊耳邊小聲說道:“心動了沒有?”

晏殊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挽起了袖子,臉上露出了若有若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