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四十歲的人了,真的扛不住這樣的猛禽一擊,躺在**打夾板的宋北雲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再年輕,不是那個飛撲在地還能來個鷂子翻身的少年郎了。

佛寶奴這含怒一擊,打斷了兩根肋骨,到底是那個縱馬天下,差一丟丟封狼居胥的奇女子啊。

不過宋北雲也不冤,他一道旨意脅迫佛寶奴隱退,根本就沒有跟她商量,雖然承諾會保障兒子的登基,但問題是現在所有的東西突然中斷,誰能保證遼國當前的穩定?

宋北雲說他來,可那終究是遼國而不是他北雲國。而那個皇位是佛寶奴一生的執念和訴求,她為了自保和皇位生生把自己變成了孤兒,可這個位置但在當下卻就這樣因為一句話而失去了。

她覺得宋北雲會以此機會推動宋吞並遼,如果是那樣她必會拚死反抗。

“哎呀說了不會就不會,這需要一個漫長的協調期,統一必須是會統一,但還真不一定需要在我手上,看兒子的意思吧。”宋北雲躺在**看著怨念深邃的佛寶奴:“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就不能把格局放大點。”

“我現在一刀捅死你格局就大了。”佛寶奴雙手垂在膝蓋上,表情十分不悅:“而且你現在怎麽回事?居然這樣便受傷了。”

“我十年沒練過了,阿姐。我跟你不同啊,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去舞刀弄槍,你知道我這十幾年有多忙的。”宋北雲捂著胸口小心翼翼的呼吸著:“現在滿意了沒有?”

佛寶奴看著宋北雲比較竟也是出現了白發,她竟也是有些……有些不明的感慨。恍惚間她回到了當年的杭州城,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是他們第一次認識的地方,也是因為麵前這個人自己才走到了今天。

那時她還是“大皇子”,帶著輕狂的性子和浪**的風情,但自從認識麵前這個家夥之後,她才知道原來真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而這個被她仰望了一輩子的人,現在卻也是有了白發和滄桑,眼中也沒有了當年的清澈和明媚,少了許多機靈古怪也少了許多熱情昂揚。

“你也老了。”

佛寶奴伸出手撫摸著宋北雲額前的白發,幽幽歎道,語氣中竟也是有著難掩的哀愁。

“對對對,趕緊。”宋北雲掙紮著起床:“取發膏來,我得趕緊染黑,晚些紅姨就該來了。”

佛寶奴不解地問道:“為何要染?你自己多大歲數心中沒個數麽?”

“我是有數啊,可要是紅姨看見我頭發還是黑的,她就覺得自己還沒老呢。”宋北雲接過宮女遞過來發膏:“來,阿奴幫我染。”

佛寶奴歎了口氣,一點點的將佛寶奴額前鬢角的白發染成了黑色,他捂著胸口站在鏡子前來回看了看:“嘖嘖,還是這麽好看。”

佛寶奴翻了個白眼:“你可真令人作嘔。”

剛說沒多久,就聽外頭傳來通報說紅姨來了,佛寶奴將紅姨引了進來,她看到宋北雲那副狼狽的模樣便嗔怪了起來:“你怎麽一會子事,這麽大個人了,兒子過兩年都要討媳婦了,你還這麽沒心沒肺的?”

“哎呀……摔了一跤嘛,過幾日就好了。”宋北雲躺在那滿不在乎地說道:“紅姨我要吃臘肉三蒸。”

“吃,都可以吃。”紅姨的拐杖在地上篤了幾下,轉頭對佛寶奴說:“阿奴你便在這照看他一下,我去把飯做了來。”

“紅姨您還自己做啊?讓下頭人操持給他就好了,他也配您親自下廚?”

“唉,他挑食,別人的飯菜他吃不慣。”

紅姨慢慢的走了,而佛寶奴回來則埋怨道:“紅姨都六十了,你還讓她做飯,你良心呢?”

“你兒子回來,想吃你做的飯,你做不做?”

“我不會。”佛寶奴攤開手:“真不會。”

“好,你把天聊死了。”

宋北雲雖然這邊受傷了,但調查工作卻還是陸續展開了,在妙言的主持下,他們先是查詢了當年的記錄,雖然已經過去十幾年,但萬年宮終究是皇宮,各種收據票據還是非常具體的。

於是他們查到了那個舶來品望遠鏡是時任戶部尚書的耿大莫進貢。

可是麻煩的事也接踵而來……耿大莫在七年前就已經離世了,雖然也問過他的子侄,但誰也不記得這東西到底是從哪裏得來。

而那時候的長安啊,早就已經是一個國際化的都市了,來往的商人一年以百萬計,想要找這麽一個人,根本就是比大海撈針還不切實際。

所以一切線索到了這裏就戛然而止。

整整十天沒有任何進展。

“我們把範圍再擴大一點,直接張貼出去,就說如果認識這個標誌的人,重重有賞。”

不過宋北雲的提議很快被妙言給否決掉了,她認為這種東西如果貿然放出去會出現很多問題,知道這個東西的人不會主動出現,因為他們擔心害怕甚至會逃跑。

那這又論到宋北雲犯難了,他沉思片刻後轉頭問道:“你是個當皇帝的人,有什麽好招?”

正坐在地毯上跟女兒玩宋北雲買來積木的佛寶奴抬起頭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我不配當皇帝。”

“她還生氣呢。”宋北雲無奈的對妙言說道:“都氣好長時間了。”

“要換成我,可就不是生氣那麽簡單了。”妙言搖頭笑道:“你也太衝動了,現在遼國肯定亂的一塌糊塗了。”

“不會,你得相信韓琦的能耐,那可是個高手。”

“好了,不討論這個了。”妙言托著腮看著麵前臨摹出來的圖案:“要是能利用民間組織來找會不會好一點?”

宋北雲皺著眉頭想了想,突然直起了身子:“還真有!”

當然,湯餅教是指望不上了,那樣一個鬆散的社會福利機構,唯一的用處就是侵蝕其他國家教派的穩定性,但問題是長安可是個千宗之地,想要讓宗教幫忙問題可不大。

他先是讓人把各個宗教的領袖找到了一起,把東西分發了下去,請求他們幫忙尋找一切有關於這個圖案的線索。

而就在當天下午,波斯貓就上門求見了。

波斯貓現在二十郎當歲的年紀,出落的愈發風華絕代,她因為是聖女的關係,終生是不得嫁人的,所以雖然追求者眾多,但她仍然是獨來獨往。

再次見到波斯貓,她仔細看了一會兒宋北雲後感歎道:“宋大人好久好久沒見了。”

“也就七年吧。”宋北雲笑道:“坐。”

波斯貓坐了下來,然後從口袋裏掏出那個要他們查找的圖案:“上午時從掌教那裏得到了這個東西,是宋大人需要尋找的嗎?”

“嗯,怎麽?有消息了?”

波斯貓點了點頭:“我第一眼看過去就覺著有些眼熟,覺得在哪裏見過。後來想起,當年有一個金發碧眼的胡人四處張貼過這圖案,但因語言不通卻沒人聽懂他在說些什麽。”

宋北雲眉頭一簇,上下打量著波斯貓……碧眼的胡人。

“不是我不是我。”波斯貓連忙擺手:“是一個男人,但絕對不是波斯人,我聽不懂他的話。”

“多久以前的事?”

“十年?對,應是有十年,那年我剛十八歲,記憶猶新。”波斯貓斬釘截鐵地說道:“後來似乎沒人當回事,這事便也再無人記得了。”

“行,你跟我走。”

波斯貓是民間大神,而且她本身就喜歡布信息網,有時候這樣的人比官方的消息反而更加靈通一些。

經過一下午的走訪查證,很快宋北雲就得到了一個確切的消息,這個圖案十年前的確是出現過,是由一個胡人瘋子四處張貼的。

但誰也不知道那個胡人的去向,不記得他的長相、不記得他的特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過以為到此線索又斷掉的時候,突然事情有了轉機,便是長安醫館有個醫館之中,有個學徒突然尋到了宋北雲,告訴他這個胡人他有印象。

原來當年那個胡人在他們醫館被救治過,而送他去醫館的人正是當年宋大人的車夫,所以當時醫館對此十分重視,生怕有些怠慢,所以他才能對這件事如此上心。

“我的車夫?”

宋北雲也愣了:“不是吧……”

“千真萬確,當時宋大人的車夫送他來時隻是交代一聲要治好那人,而當時師父說過一句話,說那人身上的傷是車馬所致,應當是車夫撞了人。”

這麽一說,宋北雲當時就一拍腦門,他終究是記起來了,在幾百章之前,有一天晚上他出門時的確好像是有個老外被他的車駕給撞了,但那是那個人大晚上攔馬車,跟尋死差不多。

後來還是他親自吩咐把那個人送去醫館的……

宋北雲懊惱的一拍大腿:“媽耶……”

“後來那胡人醒了之後,便開始胡言亂語,我們聽不懂,他便用紙和筆畫下了宋大人這個圖案,當時我雖尚隻有十一歲,但記憶極為深刻。”

宋北雲捏著拳頭,繼續問道:“之後呢,那人呢?”

“之後那人似乎聽說是因為瘋的太厲害,讓城防的給抓了,後頭我就不知道了……”

這一聽,宋北雲立刻就來了**,他立刻叫來城防的上將軍。

十年了,這城防軍都換了好幾茬,甚至中途還將城防和警察兩部職責割離了一次,但理論上這記錄卻是需要永久保存的。

“去翻。”

宋北雲一句話,下頭的人必然是要跑斷腿的。長安人多,事情也多,大事小事、尋釁滋事,每天都有發生,其中胡人大概占了兩成左右。

這可不是一個小工程,整個警察衙門和城防衙門當天晚上通宵點燈,那些破爛的記錄被他們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的對比和查證。

這樣的忙碌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日的中午,終於在這些塵封的記錄中找到了當年的關於這件事的記載。

然後警察衙門連忙將這東西呈給了宋北雲,上頭的記載大概就是十年前的內容,那個胡人因為發瘋被關了起來,後大概一直關了兩年才被釋放,本來他的罪沒有那麽重,但他又發瘋又語言不通,所以當時長官見他可憐便多關了他些日子,讓他在牢獄中學一些技術好出去有口飯吃。

就這樣他在牢中與其他人一起勞動改造,期間學習了一些技術和一些簡單的語言後,就給放了出去。

“下官真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即便是活著……下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長安城。”

宋北雲眉頭皺著,輕輕敲著桌子:“試著找找看吧,我等你好消息,這個人非常重要,務必上心。”

“下官明白。”

警察衙門的頭兒明白這其中的意義,要知道宋北雲現在是個什麽級別的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現在不是皇帝勝似皇帝,一個皇帝親自下來查辦一件事,可想而知這個重要性。

要是能把這事給他辦了……那豈不是平步青雲指日可待?所以警察衙門對於這件事特別上頭,接下去的幾天裏,長安哪怕一隻耗子都快被他們盤問出汁水了……

而就在這樣的力度下,事情終於迎來了一個巨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