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木質圓環

哢嚓一聲,依舊是劈到了西瓜皮上的感覺,但是由於用力有些大,我直接劈到了插進它眼中的金剛橛上。這一下砍下去,魈的吼叫聲戛然而止,聲音回蕩在山林裏,漸漸地由強變弱,而它在中了我這一刀之後,好像是致命一般,漸漸垂下了雙手,然後倒在了地上。

我沒有放過它,即便它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還是瘋了一般的一刀接著一刀地砍殺在它的頭上,一邊砍,一邊大聲嘶吼著,似乎這種癲狂的叫喊能夠給我充足的力量。足足砍了幾十下,魈的身體上那些黑色的煙霧已經開始漸漸變淡,然後消散不見。隻在地上留下一灘黑色的粉末狀的印記,而鬆子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輕言細語地寬慰著我,然後慢慢拉住了我的手,讓我不要再砍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這才定了定神,發現手裏的彎刀在刀刃上已經被我砍出了好幾道缺口來,剛才我幾乎每一下都砍到了金剛橛之上,而我這時候才發現金剛橛因為彎刀的砍殺,已經被砍出了許多細細的凹槽,亮閃閃的反著光。而金剛橛刺穿了一塊橢圓形的木板,這木板看上去質地和陰沉木非常相似,拿起來一看,正是先前看到的“魈”的那一張臉,隻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眼珠子,而隻是一塊木板做的麵具罷了。

由於剛才砍了很多下,麵具上已經被我砍地稀爛。地上到處都是木屑,於是我才想真正控製著“魈”的應該就是這個木頭麵具,這個麵具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當年那個巫王的東西,因為從外形和那詭異的圖案上來看,的確是少數民族用的東西。

我這才冷靜了下來,手因為捏彎刀太過用力,以至於我手指的指關節再鬆開的時候。已經有了那種過度緊繃的感覺。我從麵具的眼窩裏抽出金剛橛,然後站起身來狠狠一腳,就將這個麵具踩得粉碎。而這一腳過後,我才發現自己周身酸軟,一個不穩,就摔倒在了地上。抬頭一看,隻見鬆子在拉著我起來,而不遠處甘木的屍體邊上,秦不空盤腿坐在地上,眼裏滿是悲傷,怔怔的看著甘木的屍體。

我強忍住,掙紮著朝著秦不空走了過去,然後一腳就踢到了他的肩膀上,將他蹬翻在地上。然後我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服,使勁搖晃著,嘴裏大喊著你這老畜生!你剛才幹什麽去了!你知不知道甘木就是因為救你才死的!你倒好!你在那棵樹下爽個什麽勁!

我越說越生氣,抓著秦不空的衣服就把他摔在了地上,當我正打算一拳頭朝著他打過去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他眼裏悲傷著閃爍著淚光。

那一刻,我真的心軟了,甘木和秦不空相伴了這麽多年,論感情的話自然他們深厚了不知道多少倍,而秦不空多年以來都寡身一人,唯一不離不棄陪伴著他的。就隻有這條不會說話,但極通人性的大蛇。所以這一切也並不是秦不空所想要的結果,甘木之死,最生氣的人或許是我,但是最難過的人,卻非秦不空莫屬。

秦不空抬頭望著我。我停下了已經舉起的拳頭,他的眼神裏滿是哀戚,原本在他這樣一張蒼老且被胡子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麵容上,是很難察覺到這些細微的情緒的,但是那個時候,秦不空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訴我,他也無法原諒他自己,甚至他還希望我這一拳能夠狠狠地打下去。

刹那間,悲傷湧上了頭,我的眼睛也再次模糊了。我放下舉起拳頭的手,也鬆開了抓住秦不空衣服的手,頹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和秦不空不約而同地抱頭痛哭。

我並不記得我到底哭了多長時間,我隻記得當我們平複好心情,打算將甘木的屍身掩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蛇是自然界的動物,和人不同的是,我們當中有些人還懂得在死前給自己找好一塊福地。以便身後之用。可是自然界裏的蛇通常是死在什麽地方,就會慢慢腐爛然後降解在什麽地方。也許這就是命運的使然,甘木在這樣的情況下死去,我們也就選擇了就地挖了一個淺淺的長長的坑,將甘木的屍體掩埋其中。我們每人都默默然地,手捧著一堆土,然後封了墳墓。沒有墓碑,也不打算將來再來祭拜,隻是在封土之後,秦不空將被我踩碎的巫王麵具挑了一塊長條形的木棍,插在了墳頭,然後在木棍上掛上了一個蠱鈴。

天色已晚,加上心裏悲傷,更別說我身上受傷不輕,所以我們根本沒有多餘的經曆來挖掘那口石頭盒子,於是鬆子提議,我們今晚就在伯牙台的涼亭石碑處,輪流休息一晚,等到明天一早,再來挖掘。在夜裏尋路走出林子,原本在我看來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可是說來奇怪,自從我們消滅了“魈”之後,眼前這片樹林感覺竟然沒那麽難以分辨方向了。鬆子一直攙扶著我,同時還在帶路,將我們帶出了樹林。

那一夜我們就在伯牙台的小涼亭上,左邊望著江,右邊看著湖。思考著原來同樣都是水,月亮卻在湖中有倒影,在江心卻沒有。而這伯牙台原本是寫意給一對莫逆之交的知音,如今甘木已死,或許我和秦不空才發現,這個一直伴隨在身邊,默默的不會說話的畜生,是不是此刻也正是我們的知音。卻再也尋找不到了?

說是輪流歇息,但是那一晚,我們誰都沒有睡覺。

第二天早上,大家依舊無法從陰鬱的心情當中走出來,或許這當中最為自責的正是秦不空自己吧,這次把甘木帶出來。原本也是他的主意,甘木的死,也和秦不空有最直接的關係。但是我始終沒有詢問過秦不空,當時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那迷迷糊糊正在享受的模樣,到底是在那一刻經曆了什麽。其實他不說我也大致上能夠猜到,必然是在當時那個蜂巢砸落下來的時候,就是魈故意用這個招數來讓我們三個人四下走散,而秦不空可能在逃脫野蜂的追擊之後,遇到了由“魈”假扮的我或者鬆子,一時之間沒有分辨出來,於是著了對方的道。以至於越走越遠,到最後直接精神就進入了另一個令他自己恍惚,分不清真假的世界裏,我們的叫喊他絲毫聽不見。

而我和鬆子運氣比較好,我們隻不過察覺得比秦不空更早一些罷了,否則的話,我們說不定也會是同樣的狀況,這個團隊不攻自破。想到這裏的時候,我覺得也不能太過責怪秦不空,畢竟這一切的結果,也是他所不願意的。而且從甘木死掉了之後直到現在,秦不空的情緒一直非常低迷。一句話也沒說過,連一口水都不曾喝下。

於是在挖掘盒子的時候,我和鬆子就輪流挖,讓秦不空待在邊上休息。秦不空至始至終都沒有往我們挖掘的地方看一眼,而是一直靠在樹上,怔怔的看著遠處還能夠透過一些縫隙看到的一丁點江麵,也許江水的快速流動在讓他思索著什麽,我也不便去問,對於一個遭受內心重創的人來說,最好的療傷辦法,就是安靜。

忙活了差不多一個上午,我們總算是從那塊圓形空地的地下挖出了石頭盒子。盒子的外形和先前我們找到的毫無二致,隻是這一個看上去似乎表皮更加幹燥,不想是在地下埋了上千年之久的東西。打開盒子之後,照例取出了蠟皮圓珠,那嗡嗡作響的感覺似乎是在宣告我們的勝利,但是失去了一個戰友,這樣的勝利意義究竟何在?而在盒子的最底下,有一個木雕的圓環,其質地似乎依然是那種千年不腐的陰沉木,而圓環就好像一個鑰匙鏈似的,其中一側被雕刻出了那種用手持握的手指的凹槽,而另一側則穿著八顆又長又彎。看上去像是什麽大型動物的指甲的東西。

鬆子說,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那頭大鱷魚的指甲,和別的動物不同,這種指甲並不是薄薄的一層,而是錐形的實心的。想必鱷魚的爪子,也是它進攻的一個重要武器吧。我將圓環拿在手裏搖晃了一下,發現直接並不會因為我的搖晃而搖晃,更像是用了某種木工技藝,將指甲焊接在木頭圓環之上一般,抓著有指痕的那一側。甚至還感覺這挺像是一個比較奇特的武器。

而在木頭圓環的內側,則雕刻著一些看起來像文字的符號,跟漢字一樣,都是一個一個相鄰組成的,總共有八個這樣的文字,可是我卻完全不認識這些字。歪歪曲曲的。有些像蚯蚓,也有些像小蛇,有可能是一種類似於中國遠古時期的象形文字。

由於看不懂,也就暫時沒有深究,打算帶回去再好好研究。將盒子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遺漏什麽東西,我和鬆子就將石頭盒子重新掩埋,隨後才叫上正在失神中的秦不空,準備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