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躲進廁所。

嘴裏暗罵周椋缺德,真懷疑網上自己的頭號黑粉是不是周椋的馬甲。

但他按住自己仍有些加速跳動的心髒部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看到自己專輯出現在周椋家裏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瞬間地期待著什麽。

他摁了下馬桶抽水鍵,然後洗手,特意調到涼水,漸漸讓自己冷靜下來。

呼了口氣,拉開門,正要出去,差點踩到門口的一小團。

小狗灼灼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門邊,眼巴巴地對著門的方向,見許灼出來,衝他奶奶地「汪——」了一小聲,然後踩著小短腿跑了。

管不得是誰的狗了,實在是太討許灼的喜歡了,他彎腰想撈到懷裏,卻撈了個空。

許灼被小家夥撩了一把,心底有點癢,含笑站在原地,“它為什麽站在廁所門口?”

周椋從廚房裏出來,思索了片刻,“估計想你在裏麵吃什麽好吃,饞的。”

許灼:“……”

這人究竟是怎麽做到如此一本正經地說賤話的。

周椋把手裏的玻璃杯遞給他,“其實,是因為它們覺得洗手間這種密閉空間比較危險,關上門又看不見你,所以是在擔心你,喜歡你的表現。”

許灼心頭更軟了:“哦。”

他接過玻璃杯,發現依舊是剛才自己喝過的青檸水。

自己剛剛不知不覺間就喝完了,沒好意思再要,而現在周椋又給他做了一杯。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許灼掏出來看了眼,是陳其亮打來的。他望向周椋,後者示意他接,自己則走到陽台繼續做活。

“喂,怎麽了。”

許灼摁了接聽鍵,往懶人沙發上一靠。

陳其亮的聲音充斥著喜悅,“小灼,太好了!我們B市的衛視要推出一檔明星戀綜,戀綜你知道的吧?就是幾位男明星幾位女明星住一起,配對,大致就這麽個意思。現在是嘉賓海選的尾聲了,差點就要錯過了,你去參加吧……”

許灼疑惑打斷,“明星戀綜?”

隻聽說過素人戀愛綜藝的,沒聽說過明星戀愛綜藝。

“沒錯!”陳其亮很是興奮,“以前也有關於明星戀愛的綜藝,但最多就是湊對約會而已,現在是我們市第一次推出明星戀愛真人秀,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你一定要抓住,真人秀最容易讓觀眾對你產生的新的印象,比電影生產的周期也短,見效快。”

許灼有些抵觸,“我不要。”

他以前和曹墨還是一個組合的時候,也參加過一些綜藝,不過大多是訪談遊戲類節目,從來沒參加過真人秀,還有他現在感情亂成一鍋粥,怎麽去參加戀愛節目啊,豈不是越參加越亂。

陳其亮耐心勸說,“我的祖宗啊,你就聽我一句勸吧,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節目的編導是我大學舍友,鐵哥們,我嘴皮子說爛了才把這機會留給我們,多少人爭破腦袋搶都搶不到啊。”

“關鍵是,你知道我現在網絡上人人喊打,我去參加不給人家節目添亂麽。”許灼還是覺得不靠譜。

自己最近的負麵新聞一個接一個,去參加綜藝的話估計網上又要鬧得天翻地覆。

陳其亮:“不要妄自菲薄,黑紅也是一種紅,況且你和曹墨曾經一個組合,去節目裏就是從曾經相親相愛的隊友變成競爭求愛的對手,槽點也是看點,節目組就是看中了這點才答應的……”

許灼愣了下,“曹墨也是嘉賓?”

陳其亮轉而忿忿道:“就是,我那哥們悄悄給我的準信兒,說曹墨已經確定要參加了。小灼你必須要去,好好教訓教訓他,出了之前的那口惡氣。而且你也不用太有壓力了,現在的人都是人精兒,大家都是抱著展現自己為第一目的去的,戀不戀愛的都是其次了,你就當去放鬆放鬆,還有錢拿,一舉兩得你說是吧?”

此前許灼一直在思考怎麽還擊曹墨,現下眼前這綜藝確實是個好機會。

隻是,許灼下意識望了眼陽台的方向。

他對電話道:“我考慮一下,等我回去再說吧。”

掛了電話,許灼也沒繼續去陽台幫忙,反正剩下的周椋一個人應該也能搞定。

不知道周椋上哪買的這懶人沙發,怪舒服的。

他喝了口青檸水,視線移到廚房。

周椋這人顯然不是一個熱愛做飯的人,廚具倒是挺齊全,但鍋和電飯煲看上去都是嶄新的,有的連保護膜都沒撕,隻有微波爐有些使用感。

倒是挺多杯具,甚至還有奶茶店裏的那種調製杯、雞尾酒的調酒器,很多新鮮的水果與茶包,加上一個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咖啡機。

不像廚房,反倒像個水吧。

他又喝了口水,周椋什麽時候這麽會做飲品了。

小狗灼灼在它的窩邊玩著球,球在地上咚咚地發出動靜,陽台那邊也傳來周椋忙碌的聲音。

許灼忽地覺得很安逸,時間要是過得再慢一點就好了。

又過了一會兒。

周椋收拾好工具箱,進了室內。

見他應該是弄得差不多了,許灼喝盡杯中的最後一口水,起身抖了抖衣服的褶皺,“我該走了。”

周椋頷首,正要把小剪刀放進木簍,卻發現茶幾上有一張折疊的粉色便利貼。

“你東西沒拿。”

許灼的步伐加快了點,難為情道:“這是給你的,等我走了再看。”

他飛速換好鞋子,剛要碰到門把手,手卻被人猛地拽過去。

許灼一個趔趄,扶著周椋的手臂才站位,嚇了一跳,“你幹什麽……”卻觸到周椋眼眸中複雜的情緒,話音一頓。

周椋左手收緊掌心,用力地將許灼禁錮在麵前,右手捏著那張粉色便利貼,聲音沙啞了不少:

“我再問一遍,你確定是給我的?”

——

高一期末,放假前的大掃除。

許灼自告奮勇要洗拖把,其實是借著來廁所的名義偷懶,躲著玩手機。

社交軟件有幾條未讀消息,初中的朋友約他今晚去網吧,小學的朋友約他明早去打籃球。

無趣。

許灼撇撇嘴,生活總是這樣按部就班地重複。

還不如看場電影。

這兩年他發現自己挺喜歡往電影院跑,一個人吃一大桶爆米花,搭一瓶滋滋冒氣的可樂。

《泰坦尼克號》將於9月重映……

他看著售票軟件的推送,忽然對這個有點興趣,早有耳聞這電影的視效做得很壯觀,而且它裏麵的經典台詞看過沒看過的人都知道。

“嗒……”

一滴鮮豔的**,滴到手機屏幕上。

許灼愣了下,靠。

竟然流鼻血了。

他立馬仰頭,捂住鼻子。

心道最近辣的食物吃多了,他又不愛喝水,八成是又上火了。

就是這血怎麽都止不住,一股一股地熱流往下淌,幾個呼吸間,許灼的校服上就紅得驚心。

這時,廁所的門恰好被人推開。

來人同他一樣穿著高一顏色的校服,骨架清瘦,略淺的棕瞳,溫和的眉眼,隻一眼便讓人仿佛像被微風拂過,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不認識這人,許灼偏開頭,試圖掩蓋自己此時的狼狽。

徐子立看到他指尖溢出的鮮血,嘶了口氣,忙走近,“同學,不能仰頭血液倒流的話可能會吐,你先壓住一側鼻翼。”

老半天止不住血,許灼現在也有些慌神,當即按著他說的做,“是這樣嗎?”

徐子立點頭,打開水龍頭,讓涼水將自己的掌心衝透,然後拍打許灼的額頭。

許灼被冰涼的手激得一怔,本想躲開,但看到對方眼裏的認真,最後沒有挪步。

“這能行?”

徐子立再次用水涼手,重複剛才的動作,“很快就會止住的,我爸以前就這樣幫我弄。”

許灼眨了下眼睛。

將信將疑,他從小遇到流鼻血的情況就是仰頭,沒人教他怎麽做,仰到不流血就好了。

但他的視線再次撞進對方的淺瞳裏,對方安撫地對他笑了笑。

許灼眼神閃躲,不好意思地接收了這份陌生的善意。

兩分鍾後,血真的止住了。

許灼總算鬆了口氣,他拿水清洗著鼻部附近,自己瞅著都覺得嚇人。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他猛地看向身邊,那人早就離開了。

許灼關掉水龍頭,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就是,還沒問他叫什麽名字。

——

高二分班,許灼選了文科。

其實他文科理科都不怎麽行,但他曆史政治地理還能憑常識蒙一蒙,雖然正確率很低,但也好過數理化隻會寫一個解連題目都看不懂。

無非是換個班級混日子罷了。

然而,這個觀念,在他開學第一天踏進高二(7)般的那一瞬間,灰飛煙滅。

第一排,正在用紙巾擦桌子的那位高挑帥哥,不正是他的「救命恩人」?

許灼步伐瞬間輕快,靠近拍了下對方的肩膀,“好巧。”

對方回頭,顯然也是認出了他,微微一笑,“是你啊。”

許灼看了眼他桌上的名牌,心頭默念,子立,徐子立。

“你好,我叫許灼。”他大方地朝徐子立伸手。

徐子立手上拿著髒的餐巾紙,無奈示意不方便握手。許灼改為握拳,輕捶他的肩頭,“那天謝謝你了。”

徐子立搖頭,“客氣,都是同學。”

許灼還欲和他說話,身邊忽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呼聲,“許灼,真的是你,沒想到還能和你一個班啊!”

循聲望過去,許灼也有些意外,“趙婷婷,你好。”

趙婷婷高一的時候和他同班,不過就是普通同學的關係,他對她的印象就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子,沒有太多的來往。

“何超,你也在啊。”許灼發現趙婷婷身邊站著的精瘦男生也是自己認識的。

何超臉上的表情本來有些僵硬,立馬換了個笑容,“是啊,太好了以後也能有個照應。”

許灼看向班上吵吵鬧鬧的同學,很多陌生麵孔,就他們三個以前是一個班,現在再做同班同學,對這倆人倍感親切。

趙婷婷朝他招手,“許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坐,我旁邊還沒人呢。”

正想和她說話的何超張張嘴,低下頭,什麽也沒說。

許灼微笑:“當然……不了。”

怎麽可能,趙婷婷坐第二排,而他這輩子連倒數第二排都沒坐過,前排玩手機多不方便。

他想也不想往最後一排走去,可惜靠窗的絕好位置已經趴了一個睡覺的家夥。

許灼一屁股坐在這家夥旁邊的位置。

窗外陽光正好,這新同桌應是怕刺眼,所以麵對著許灼的方向,枕在單邊的手臂上,肆意又放鬆。

隻一眼,許灼眼皮跟著跳動一下。

對方下顎線條過分流暢,飽滿精雕的薄唇上是俊挺的鼻梁,梁上那顆小痣是讓人難以挪眼的點睛般的漂亮,濃密睫毛下該是怎樣一雙可人的眼睛。

他的肩膀寬碩,胸腰的比例勻稱,雙腿修長甚至讓校服褲子顯得短了一節。

許灼對自己這個新同桌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好看嗎?”對方薄唇輕啟,嚇了許灼一跳。

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睜開雙眸,正無聲的看著他。

這雙眼睛不同於徐子立的溫煦,帶有極強的攻擊性,卻無任何探尋之意,冷漠又疏離。

對方並不是在問他,隻是讓他滾邊上去的意思。

許灼眨了下眼睛,由衷道:“好看。”

這下該輪到對方怔愣了,隨後眉頭蹙起來。

許灼勾唇,指向對方桌上的課本,課本上工整地寫著對方的名字,“別生氣,我說你的字好看。”

大家都說字如其人,這兩個字一看便知對方從小練過書法,方正之間少有勾連,一筆一劃清晰有力。

不像他的,許灼兩個字寫起來就是鬼畫符。

許灼是天生的自來熟,對有興趣的人更熟。

此時他湊近對方的課本,似發現什麽好玩的,語氣興奮不已:

“哈嘍同桌,我是叫許灼,灼熱的灼。你叫周涼,涼爽的涼,一冷一熱,我們好像情侶名字誒,是一對。”

周椋:“……”

他嘴角扯了個嘲弄的弧度,翻了個身,拿課本擋住臉,朝著窗外繼續睡覺。

許灼沒勁地癟了癟嘴。

好吧,他現在要收回「非常」兩個字。

他對這新同桌的第一印象,隻能算是好。

作者有話說:

回憶章和正文就穿插著來,回憶章少,隔段時間估計就一兩章,我會在目錄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