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幾年不見,他怎麽還養成偷聽的壞毛病了?”

許灼大喇喇往沙發上一靠,渾身上下哪哪兒不爽。

徐子立拿過被他踢老遠的行李箱,輕輕靠他身邊,“聽你剛才敘述,應該是他先在洗手間裏的,你後去的,算不得偷聽。”

但許灼還是氣鼓鼓的,“出個聲也好啊,我都不知道裏麵有人。”

徐子立忍不住笑了,“你之前不老和我說,要是哪天不小心遇到了,他要是和你打招呼,為了氣死他,你一定會裝作一臉茫然地回句,你誰?”

就這聲“你誰?”

許灼拉著徐子立模擬演練過成百上千遍。

許灼懊惱捂臉,“誰還記得這些啊,不是,關鍵他也沒和我打招呼啊……”

徐子立微歎,“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和周椋怎麽還在鬧脾氣,要我說,都退一步。”

許灼不樂意:“是我揪著不放麽,明明是他,還給我裝不認識!”

說著說著,他瞳中劃過一絲黯然,“他現在正當紅,拿獎拿得手軟,我算個什麽東西,怕是連個和他同框的資格都沒有。所以,裝不認識也正常。”

徐子立陪他靜坐了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要不先去洗個熱水澡,休息一下。”

許灼呼出一口氣,嚐試振作,“你借我身幹淨衣服,我趕緊去洗個澡,然後幫你布置婚車。”

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了徐家幫忙,橫豎這幾天失業了也沒事,來這裏沾沾喜氣,忙起來也省得自己一個人七想八想。

把行李箱攤到地上,許灼想拿點洗漱用品,將箱子揭開——

裏麵衣服鞋子理得整整齊齊,顏色極簡基本是黑白灰色。

許灼有些懵,“這……”

連忙抬起箱子,看背麵的登機牌。沒有,他特意貼的登機牌沒有了!

“我靠,這不是我的箱子!”

徐子立聞言看過來,“確實,你的應該亂成狗窩,是在托運站拿錯了麽?”

許灼蹙眉回憶,“沒有啊……拿的時候我特意看了下,當時明明是對的,”他恍然想到什麽,眉頭鎖得更深了,“好像是周椋拿錯了……”

應該是在機場洗手間拿錯的。

許灼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忽地想到什麽,他猛然從沙發上彈起來,他那箱子的收納袋裏,有私藏已久的二人合照!

“快,阿立!你快聯係他,和他說箱子拿錯了!”許灼慌亂起來,連忙拿腿杵徐子立。

後者趕緊拿出手機,正調開通訊錄,徐父老遠從客廳喊了一聲,“子立,婚慶公司派了跟拍攝影師,你過來溝通一下流程。”

徐子立把手機塞到許灼手裏,笑得別有深意,“看來隻能你自己聯係了。”

似料到許灼會來抓他,徐子立彎腰一躲,然後快步出了臥室。

周椋的通訊界麵正明晃晃地亮在手機上,心理作祟,許灼莫名覺得這手機燙手。

其實看通訊錄是多此一舉,周椋的電話他早在心裏背得滾瓜爛熟。

就是死活按不下撥通鍵。

許灼急得來回踱步,不能讓周椋看到合照,絕對不能,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他盤坐到沙發上,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輸入周椋的手機號,查找好友。

一個蠢萌的馬爾濟斯頭像映入眼簾,小狗狗頭上戴著米奇的針織頭套。

許灼心化了一瞬間,好可愛。

不是……周椋那大一個怪男人用這麽可愛的頭像?他核對了一遍,自己沒有輸錯號碼。

他嫌棄地嘖嘖兩聲,點了添加。

“不用通過?”許灼怔了下,看著自己和周椋的對話框顯示,“你已添加Z,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許灼心裏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三年前他刪了周椋,而周椋從來沒有刪過自己。

所以加好友的時候才不需要驗證通過。

但這個想法很快從他心裏被拔除,他自嘲笑笑,或許隻是不關注呢,壓根沒發現他刪了自己,就一直在好友列表裏躺列而已。

他飛快打字,“我許灼。”

“喂,你行李箱拿錯了。”

“你千萬別碰裏麵的東西,打都不要打開!!”

“不準打開聽到沒,要是打開了,你就”

“你就”

“你就老了跳廣場舞站不了C位!”

“箱子怎麽換回來?”

許灼焦急地用手指戳屏幕,等了一分鍾,周椋沒有回複,他繼續打字:

“明天婚禮你帶來也行。”

等待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好奇,點開周椋的朋友圈,本以為按照這人的性格來說,應該就隻允許三天可見,沒想到他竟然從沒設置權限。

但也從不分享生活,也沒有文字和圖片,分享的全部都是歌曲。

許灼挑了挑眉,一小時前——

周椋分享了一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

等了半天也沒有回複,許灼忍不住去洗個澡。

隻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二點。

「叮」的一聲,微信提醒。

許灼當即扔掉手裏紮的大紅色氣球,氣球噗噗噗吐氣亂飛。

他兩大跨步來到桌邊抓起手機——

Z:【ok】;

許灼:就這?

氣不打一處來,等了好幾個小時,但對方就回了一個OK的手勢表情。

他把手機重重扔回桌子。

行,你牛批。

——

次日清晨,徐家洋房掛滿紅綢錦緞,熱鬧喜慶。

許灼身著合體的白襯衣,正在調整皮帶,對著鏡子微微側身,手臂肌肉流暢臀部線條有致。

認真收拾過的他確實有「花瓶」的資本,出道雖說好幾年了,但狀態依舊保持。

眼睫濃密眼尾下垂自帶狗狗眼,發型蓬鬆發尾蓄了點狼尾令他少年味十足,少有的正裝讓其朝氣自信中帶了絲男人味。

“阿立,你那賊貴賊貴的發膠在哪,借我用用……”

徐子立忙著和婚慶公司溝通,走不開,喚道:“小卷,幫你小灼叔叔拿一下。”

下一瞬,一瓶發膠就遞到了許灼的麵前,連帶一張微微嬰兒肥的帥氣男生臉龐。

男生穿著和許灼一樣的伴郎服,不過要小上一號,脖間的領結襯得本就圓潤的小臉更加豐滿。

小卷,徐子立的侄子,剛上大一。

許灼常來徐家玩,看著小卷長大的。

“小灼叔叔,差不多行了。”小卷盯著許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要結婚了。”

許灼拿過發膠,把他的圓臉推開,嗤了一聲。

今天他要帥得周椋挪不開眼。

小卷老神在在點頭,“不過小灼叔叔真好看。”

這話許灼愛聽,剛給他了好個臉色,卻聽到一句,“就是為什麽一直找不到對象呢。”

許灼當即要給他一拳頭。

路過的徐子立笑得不行,還要拿許灼開玩笑,雙手護住自己的胸做防禦姿態,佯裝害怕,“是啊,許灼同學,你不會對我依舊情根深種,才單身至今吧。”

許灼拳頭方向一轉,砸到徐子立身上,“滾蛋,什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拿出來嘚瑟,老子以前年少輕狂懂個屁。”

小卷歪著腦袋,“什麽情況,小灼叔叔你以前還想做我叔母啊?”

許灼哭笑不得,“你叔叔在笑話我呢,那都是誤會。”

徐子立撈過侄子的脖子,“小孩子別問東問西的。”

別墅外,汽笛長鳴。

徐子立放開小卷,緊張得深吸一口氣,整理下衣著,唇角止不住上揚,“是車隊到了。”

要去接親了。

親朋好友三姑六嬸隨著新郎一同出了別墅大門,歡喜又有序地上了紮著婚花的豪車車隊,許灼忙前忙後招呼著大家。

徐子立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

“小灼,我家這邊親戚太多了,恐怕得辛苦你和小卷一起坐最後一輛。”

“你再跟我客氣試試?”許灼喚上小卷直奔最後一輛路虎,手扶副駕駛車門的時候,視線往駕駛座一瞥,忽地愣住。

周椋單手倚在車窗,姿態慵懶隨性,休閑款白襯衣領口兩顆扣子解開,感性的鎖骨隨著呼吸若隱若現,神色極淡地瞥了一眼許灼。

許灼回頭和徐子立眼神對視,後者開門推了他後背一把,動作行雲流水直接將其塞進去,“婚車不夠用,找周椋借了輛車。”

許灼心裏嘀咕,你徐家家大業大會借不到一輛車?

小卷哇——好大一聲,十分積極鑽進後座,“你是不是那個大明星!!周椋周先生對吧!我叔叔怎麽會認識大明星呢!”

周椋默認,也不知道對誰說,“安全帶。”

小卷乖乖係好,許灼慢吞吞地係好。

徐子立拍了拍車門,和周椋對視,“謝了。”

周椋點點頭,打開汽車引擎。

徐子立去了最前麵的那輛婚車,車隊開始勻速起步。

許灼以為周椋會直接去婚宴現場,沒想到接親也要參與,好個你徐子立瞞得挺深。

他忙看了眼四周,好在並沒有見到什麽圍觀的人,這個別墅群的安保措施還算到位。

“等等——”徐父追出來,急得不行,“阿立這渾小子,緊張起來什麽都顧不上了,接親把捧花忘記拿了,真是糊塗,小灼你幫他帶去!還有這袋喜糖,上樓的時候發給鄰居。”

許灼連忙雙手接進來,“您放心,我一定送到。”

汽車總算上路,周椋踩了一腳油門,欲跟上車隊。但他車技非常不錯,沉著把控路況,車內的人感官也非常舒適。

許灼緊握著安全帶,“行李箱……”

周椋的語氣很平靜,“在後備箱。”

“哦,你的箱子在攝影師那輛車上。”

“嗯。”

再無對話。

許灼有些悶得慌,覺得自己矛盾得要命,總是不爭氣地忍不住偷看周椋,但二人之間橫亙了七年的陌生,好像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更讓他心裏添堵的是,周椋似乎對這次重逢漠不關心,就他一個人在這抓心撓肺而已。

賭氣般的,許灼把嘴巴閉緊了。

周椋的性格更不會主動找話。

好在這個車上還有一個精力滿滿的話癆。

汽車也就才行駛兩公裏的樣子,小卷已經從周先生喚成周叔叔了,“周叔叔周叔叔啊,你所有的電視劇我都有看過!我超級超級喜歡……你在《椿》裏麵的商戰戲我看了至少三遍,我們班的男生女生都特別喜歡你,我一會兒可以跟你要個簽名嗎?我沒有紙,就簽我衣服上,我到班級群裏炫一炫。”

周椋:“可以。”

“那合照呢!”

“可以。”

許灼覺得丟人,撐住腦袋,假裝閉目養神。

小卷滿肚子好奇:

“你是怎麽和我親叔叔認識的啊?”

“高中同學。”

“那你在哪讀的大學啊?”

“先去的B大管理係,大二退學去了戲劇學院。”

許灼睜開眼,當初聽同學說周椋退學複讀,參加藝考,重新高考,最後考上表演係的時候,他內心震驚許久,也不知道周椋為什麽要做這種選擇,畢竟B大也是極為難得的高等學府。

“那你輸入法用的九宮格還是26鍵?”

“九宮格。”

許灼揉了揉太陽穴,這都是些什麽跟什麽啊。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周椋似乎對小輩頗有耐心。

“土豆喜歡吃脆的還是粉的?”

“粉。”

“可以問一點點關於私生活的事麽?”

“你保密就行。”

“嗯,你多久打一次飛機啊?”

許灼撐腦袋的手猛然一僵。

周椋遲疑道:“是我想的那個麽。”

小卷:“對滴。”

周椋:“想打就打,沒數過。”

“也是,那你最近一次是什麽時候啊?”

許灼重重咳了兩聲,出聲警告,“小卷。”

小卷吐吐舌頭。

不想周椋淡然回道:“昨晚。”

許灼怔了下,忙看向窗外,不知道想到什麽,耳朵開始泛紅。

小卷小聲道,“哦哦,還以為你們拍戲很忙都沒時間鍛煉身體很虛呢。”怕許灼再說他,他收斂了不少:

“周叔叔,那你拍戲會假戲真做嗎?”

“不會,還有就是拍戲的時候也需要經常抽空健身。”

小卷似乎很滿意:“那就好,你有對象嗎?”

許灼搖下車窗,要悶死了。

周椋目不斜視,“沒有。”

小卷不禁開心地鼓掌,“那太好了!我小灼叔叔也沒有對象,我覺得周叔叔你和我小灼叔叔好合拍啊,你們要不要考慮處個對象看看?”

車內空氣一窒,許灼耳朵紅得不能再紅,“小卷!別瞎說。”

周椋好一陣沒說話,食指摸索著方向盤,“哪裏合拍?”

小卷語氣非常無辜,“我沒有瞎說啊,要有人路過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是你們倆結婚呢。”

許灼聞言,低頭看了看二人身上的襯衣西裝,尤其他懷中還抱著明豔的新娘捧花。

別說,還真像一對新人。

作者有話說:

《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