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淳歌的打算3

淳歌抬起頭微微一怔,隻是一動不動地瞧著林洎,苦澀地扯出一個笑意,說道:“不願了。”受了傷便不願再去愛了,這是人的天性,淳歌也不例外,他這一次是真的被傷得遍體鱗傷。

林洎偏過頭去,強忍住心中的痛意,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問道:“能,能知道為什麽嗎?”

“你?”淳歌有些奇怪,林洎了解他更勝於他自己,他不信林洎會不知道。

“隻是問問而已?”林洎尷尬地握了握拳頭,當指腹觸碰到自己冰冷的手掌,他才知道自己失態了。

“我先回去了。”林洎猛地站起身來,便是要走了。

淳歌也不知為何,不假思索地便拉住了林洎的手,感受著手心的微涼,順勢將自己地披風披回林洎的身上,說道:“我原以為,你都知道的。”

林洎平視著淳歌不太溫暖的眼睛,呢喃道:“我都知道,你覺得我都該知道?”難道淳歌不知道自己的為什麽都知道嗎,就是因為自己的了解,淳歌才能這麽沒有顧忌地與他說,同他論,他也是人,也懂得什麽叫痛。

“怎麽了?”淳歌從未見過林洎這般失態,隻覺著林洎甩開了自己的手。

“你可知我為何知道?”林洎昂著腦袋,驕傲地似一隻孔雀,他不是聖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總會幻想著自己的付出能有一絲絲的回報,但是倘若他的付出成了一種自然,成了淳歌的習慣,成了淳歌不經意將踐踏他的心的工具,請容許他心疼吧。

“我”淳歌往後退了幾步,直呆呆地望著林洎。他竟是無言以對。

疼,撕心裂肺的疼,可林洎終究舍不得說淳歌一句重話。隻變成了一句,冷冷淡淡的歎息:“你若懂我。該有多好。”

淳歌一震,林洎這句無可奈何的歎息,穿過他的皮相落到了他的心尖,的確他從未想過去了解林洎,他不過是一味地向林洎索取,林洎的縱容,讓他養成了依賴。忘記了林洎也是擁有一顆躍動的心的人。

“你”淳歌剛想開口,可林洎的衣袖已經在他指縫中溜走了,留給他的隻是一個略微搖晃的背影。

“大人”小旗子一直跟在淳歌身後,他可以說是最清楚淳歌與林洎的局外人。林洎那種無窮無盡的付出他自愧弗如,然而他卻知道林洎為何會因為淳歌的一句話,便麵臨崩潰。

“他生氣了嗎?”淳歌愣愣地問道。

“不,他不會的。”小旗子果斷回答道:“他隻是太苦了。”

“他一直在說服自己,付出是不用回報的。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隻是當你親口揭露這個事實的時候,說出的並不是傷人的話,而是將他一星半點的期望,都給毀了。”林洎似是想到了季乾當年飛蛾撲火的舉動。動情說道:“你可以傷他恨他,唯獨不能將他賴以生存的希望打碎,若是那樣還有什麽能支撐他呢?”

淳歌沒有說話,隻是自顧自地迎著月光,緩步而行,月色的照耀下他的背影,別有一份滄桑。

“咚咚咚”第二天一大早淳歌便敲響了林洎的房門。

“誰”聽著林洎沙啞的聲音,這人應該也是一夜未眠。

“我”淳歌也是紅腫這眼睛,他想了一夜,竟發現他也變成了平素自己最為不恥的那種忘恩負義之人了。

“進來吧。”林洎的房內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想來是林洎起床的聲音吧。

淳歌進門時,林洎才穿上一件薄薄的外套,還未束發,發絲落在肩頭,有一種淳歌未曾見過的慵懶,淳歌一時竟移不開眼來。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淳歌許是相處太久才忽略了林洎的傾國傾城,乍一看真叫人驚豔不已。

“怎麽了”林洎用冷水簡便地洗了個臉,見淳歌還是呆愣在原地,不禁問道。

淳歌一步步走進,慢慢地伸手,拂去了林洎額間的水珠。

“怎,怎,怎,怎麽了”林洎的心一陣悸動,狂跳之下讓他差點絆倒在自己的床上。

“啊”林洎的連步後退這才喚醒了淳歌失了的魂,望著自己手心的水珠,他似是想到了自己方才,竟做了,做了輕薄人家林洎的事兒,他沒來由的臉頰發紅,將自己的眼神望到了別處。

“那個,那個,昨晚,我說了什麽不好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啊。”還是林洎先開了口,他不想淳歌內疚,更是明白昨日是他激動操之過急了,他一夜不睡就是為了調整自己的心態。

自從聽說蘇佑啟的背叛,林洎就不曾安心過,他生怕又會有人騙了淳歌,故而他急躁了,而躁動的後果便是理智全無,鬧出了昨日的一遭。

“我想清楚了。”淳歌舔了舔幹幹的嘴唇,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說道:“往日的我,總覺著你我是平等的,你少了我,一樣過,反之亦然。”

林洎的眼神驟然一亮,什麽陰霾都被驅散了,依著這話的苗頭,他能聽到他這輩子苦求不得的話嗎。

“可在離京那一天,我發現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淳歌衝著林洎傻氣一笑,說道:“那日,蘇佑啟的默認,蘇佑君的沉默,阿奴的欺騙,將我打擊得精疲力竭。”

“我在眾多官員中想找你,可是前方的空蕩卻告訴我你不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淳歌一頓,雲淡風輕道:“我已離不開你了。”

“桑青,對不起,我從未發現過你的好,因為我恨林相,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你的好是一種補償,我告訴自己,你不重要的,可事實呢?”淳歌裂開了嘴,終於他將一切都說出來了,這份埋在他心中最深的罪惡感,放下的感覺真是輕鬆啊。

“我一直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淳歌極淺極淡地說道。

林洎的活了三十多年,他的心從未像今日一樣跳動,他第一次覺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隻是因為淳歌的話,然而就在他要將自己的真心表明之時,淳歌的幾個字,卻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就像樂山一直陪在我身旁一樣。”淳歌隱約間似是知道林洎要說什麽,隻是他卻不敢聽了。

“哦”所有的喜所有的悲,在此刻都化成了一種濃重的歎氣,淳歌不願知道,那他便不說了。

“我了解你雖沒有你知道我多,但有一點,我須得告訴你。”淳歌揚起笑臉,露出最為真摯的臉說道:“我信你,這世上我最信的便是你了。”

“什麽?”林洎有些不敢置信,淳歌的多疑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世界上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淳歌不信的,一種是淳歌不願去不信的,唯獨沒有信任的一類人。

“我回到東南時確實是有瘋病的症狀,幸好發現地早,才及時地止住了。”淳歌的手指開始敲打桌麵,伴著節奏,淳歌娓娓道來。

原來當淳歌病好的時候,他便開始回憶自己的處境,以他的聰明自是瞧出了些門道,照理說他最先該懷疑的應是林相等人,可是直到他的疑心安到了蘇見豫身上,他都不曾懷疑過林洎,那時他便知道自己待林洎是不同的。

“你,沒想過是我。”林洎這話雖是問句但卻不像是問句的語調,還有林洎那嘴角偷偷掛起的笑意,顯然擺明了林洎心中的愉悅。

“嗯,否則我怎會告訴你我的真實病情呢?”淳歌腦袋一歪,笑嘻嘻地望著林洎。

“你這瘋病倒是個掩人耳目的好法子。”林洎在房中一個風幹的箱子中拿出了一份包裝極好的東西。

“我可不打算掩人耳目。”淳歌冷冷的笑意掛上了嘴角,但卻在看見林洎拿出一大包柿餅過,迅速收起,說道:“我這是讓他起憐憫之心呢。”淳歌咬了一口柿餅便知道這玩意又是林洎自己烤的,複而遞了一個給林洎。

林洎每回做柿餅都是自己千嚐萬嚐之後再拿來給淳歌的,他早就吃膩了,淳歌也是清楚此事兒的,隻是淳歌這家夥就是喜歡看著林洎硬邦邦地將柿餅咽下去,然後違心地豎起大拇指。

“他若是肯放過我,官派與官家便有了休養生息的機會。”淳歌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遠在京城的蘇見豫。

“倘若你估算錯了呢?”林洎還是為淳歌的感到可惜,這孩子竟還是相信蘇見豫的。

“我在賭,賭他們的人性。”說完淳歌竟也不信自己,自嘲道:“即便是一條狗,養了十多年也該是有感情的吧。”

“別這麽說,至少你賭對了。”無論如何蘇見豫是起了憐惜之心,不曾再下殺手。

“我都是為了官家和官派,我一手將他們推上了官場,我不能撒手不管。”淳歌地下了頭,曾幾何時他也可憐到這個地步了,他建立自己的勢力為的就是幫著蘇見豫鬥倒林相,可彼時卻是本末倒置變了初衷。一想到這兒,淳歌的眼角便紅了,淚自然也就滑出了眼角。

“莫要哭泣。”林洎幫著淳歌拭去那淚水,低聲卻堅定地說道:“從今後,你的淚,我來留。”說罷,晶瑩的淚珠便從林洎的眼眶滾落,燙傷了淳歌的心,卻在這時愈合了一些淳歌滿目滄桑的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