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林洎來了1

“淳歌,你醒了。”秋大舅一直留在官家親自照顧淳歌,許是淳歌心力交瘁,這一暈就到了大晚上,好在秋大舅的藥一直在熱著,就等著淳歌醒來。

“大舅,你怎麽來了。”淳歌揉了揉腦袋,睡了好些時候,大腦也清醒了不少。

“先把藥給喝了。”秋大舅將一碗看似黑裏帶灰的中藥,端給淳歌。

淳歌應聲接過,出於一個醫者的習慣,他沒有馬上就喝,而是將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不一會兒他皺起眉頭,問道:“這是什麽藥?”

秋大舅慈祥地望著淳歌,這孩子的心裏實在是太苦了,他微微一笑,說道:“你身子虛,補藥而已。”

淳歌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仰頭喝下,將空碗擱到一旁,說道:“我好歹是個大夫,你又何必騙我。”

“瞞不過你。”秋大舅為淳歌遞上幾顆蜜餞,說道:“子衿喝藥時特別怕苦,喝完總要吃上幾顆的。”秋大舅一直拿淳歌當男子看,隻不過這一次為淳歌診過脈以後,他才知道,淳歌再怎麽厲害終歸是個女子,他開始像疼愛子衿一樣,疼愛淳歌了。

淳歌並沒有接過蜜餞,反倒是神色一沉,問道:“我是不是做了什麽事兒?”淳歌哪能不知道這是秋大舅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但他是什麽人,怎會這樣輕易上當呢,方才秋大舅那碗藥分明就是個那些精神失常的病人的。

“你。”秋大舅終歸是歎了一口,將小旗子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淳歌。

淳歌冷靜地聽完,自嘲一笑卻是很篤定地說了一句:“我不會瘋的。”

秋大舅隻是靜靜地看著淳歌,仔細吩咐了幾句淳歌該注意的事項,也回房休息了。空空蕩蕩的房中隻剩淳歌一人,從側麵看。人比黃花瘦也就是淳歌這樣吧,但幸運的是淳歌的腦子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為清醒,似乎有一種許久未曾出現過的輕鬆之感。他開始回想自己這幾個月的繁忙生活。猛地一股陰謀的味道油然而生。

時至今日淳歌已經可以很肯定了,這幾個月就是有人在暗中刻意打壓他。而淳歌走得每一步都在那個人的意料之中,所以淳歌變得急躁,被自己圈在一個局裏,但是官二伯的死就像是一盆冷水,讓淳歌徹頭徹尾地醒了。這個布局的人,一環扣著一環,將淳歌壓得死死的。可以說是把住了淳歌的命門,無論是吏部的異常,還是尚書之位的遲遲推後,那隻無形的手。總是能第一時間地猜到淳歌的想法,並且打在淳歌的七寸。在偌大的有蘇,有這樣本事的人,屈指可數,但了解他至深的便也隻有一個蘇見豫。親手將淳歌培養成才的,淳歌的師父,當今皇上蘇見豫。

淳歌的心驟然一痛,蘇見豫於他有養育知遇之恩,他敬蘇見豫猶如父親。可是那人怎能在淳歌最放鬆的時候,狠狠捅了淳歌一刀。黑夜中淳歌的淚,不禁從眼角滑落,他為官快十年了,一切都以蘇見豫的要求為先,為了南方的安定他甚至不惜親手殺了季乾,為了平定北方,他不僅失去了自己的大哥,更是在天牢中被困兩年。然而他從未後悔過,因為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是他師父給的,他得到多少就必須付出多少,所以他從未有過怨恨。

可是為什麽,淳歌不明白,或許淳歌也不想明白吧,可能在很久以前蘇見豫便在淳歌身邊安插人手了,身為皇上的蘇見豫,也許壓根就沒有信過淳歌。想到這兒,淳歌抹去了自己的淚,腦中出現了那個陪在身邊十餘年的人,阿奴。

“還真是舍得啊。”淳歌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很早就懷疑阿奴是蘇見豫的人,但他就是不敢承認,如今真相來得這般赤裸裸,一刀一刀地剮著他這顆傷痕累累的心啊。

他原本就納悶阿奴一個從林府出來的奴才,蘇見豫卻一直重用,甚至將統衛全權交由阿奴統治,更是讓阿奴到自己的身邊來。不得不說蘇見豫的心思深沉,蘇佑啟蘇佑啟再加上一個阿奴,蘇見豫的三個兒子與淳歌都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友情愛情親情,三種感情一份不少,占據了淳歌生命的大半部分。

林相,淳歌的心忽然咯噔一下,這兩個字,驀然出現在淳歌的腦海。當年淳歌才隻有十三歲,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林相就在不經意間差點玩死淳歌,這才奠定了淳歌與林相利益相左的格局。要說淳歌對林相的不待見,那可是阿奴造成的,也就是說是蘇見豫一手操辦的,現在想來淳歌悟了。

原來淳歌對蘇見豫的功能便是扳倒林相,可淳歌這幾年與林相一直因為林洎而維持良好的關係,淳歌既然不能達到打壓林相的目的,自然就怪不得蘇見豫親自出手壓壓淳歌的發展勢頭。歸根結底就是淳歌這個棋子沒有按照蘇見豫的預設軌道走,反而跑偏了,蘇見豫惱了才有了這一番事情。

淳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理清楚事情的緣由,這樣他便不會處於下風了吧,隻是多年的情分卻抵不住一時的猜疑,蘇見豫這樣做真真是讓淳歌寒透了心。其實蘇見豫對付淳歌,淳歌並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蘇見豫的別有用心。皇上的統衛,那是多麽厲害的部門,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官二伯的情況,再者說身為統衛掌門人的阿奴每日都跟在淳歌身邊,淳歌沒有收到官二伯病危的消息,隻有一個原因。蘇見豫不想讓淳歌知道這個消息,想來這便是用來打擊淳歌的一個環節吧,隻是怕是蘇見豫都想不到官二伯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了,隨後淳歌不顧一切地回東南,完全打亂了蘇見豫的布局。

怎樣才能讓蘇見豫暫時放過自己呢,淳歌陷入了深思,如若照著蘇見豫的手段,隻怕淳歌與官家都不會好過,而且蘇見豫一反常態地將禮部尚書之位給了自己,絕對是有所圖謀的,他不能不防啊。

夜晚就在淳歌的眉頭深鎖中過去,本是該為淳歌升任禮部尚書高興的官家,卻在一大早傳出一條異樣的消息。官家當家,禮部尚書官淳歌因刺激過渡傻了,就連秋神醫都束手無策。這一傳言在第一時間遭到了官家的否認,可是不過一刻鍾的時間,用於治療淳歌的藥方便傳到了市麵上,經過大夫的檢測,那就是用於治療瘋病的藥。

霎時間,整個有蘇的人有喜有悲,喜的自是那些想要踩著淳歌上去的人,悲的則是寥寥幾個淳歌的好友。當然也是有不喜不悲的,例如剛剛得知消息的蘇見豫。

“瘋了?”蘇見豫似是不怎麽相信,淳歌可是他一手提拔的,怎麽可能會因為區區的官二伯之死瘋掉了呢。

“是真的”這個消息是由阿奴親自傳給蘇見豫的,他的眼中閃過懊悔,自責,還有深深的心疼。

“不可能。”蘇見豫沒有他自己預想中的得意,一下子竟有些哀戚,那個活力十足的孩子,怎麽會瘋了,他不過是敲打敲打而已。

“父皇,公子這些年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阿奴很想忍著,他已經糾結了很多天了,直到今天得知淳歌的近況,他已經承受不住了,在這世間他最在乎的便是淳歌,他回到蘇見豫的身邊也不過是為了保護淳歌。

“朕知道。”這些天蘇見豫也看了統衛對淳歌這些年所做之事的記載,確實淳歌是個難得的忠心之人,否則他也不會將禮部尚書一職還給淳歌。

“那我能去東南嗎?”阿奴屏住呼吸,他老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雖然他知道不可能,但他還是像親耳聽到答案。

“胡鬧。”蘇見豫板起臉來,冷聲道:“你如今是皇子,怎能到一個臣子身邊去。”

若是有選擇阿奴真希望自己就隻是阿奴,而不是什麽有蘇三皇子。

“你跪安吧。”蘇見豫長袖一揮,不再看阿奴。

阿奴離開後,蘇見豫一個在上書房批閱奏折,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淳歌,那會兒淳歌還是個孩子,圍在他的身邊,發誓說長大一定要做蘇見豫的得力助手。長大後的淳歌的確幫了蘇見豫很多,做的蘇見豫想的更好,隻是伴著淳歌的權力日益增大,蘇見豫不得不防了。

然而蘇見豫做夢都沒有想到淳歌會瘋,但是他相信淳歌總有一日會回來的,所以他決定了按時擱淺計劃,起碼現在的淳歌還是效忠於他的人,再加上人也瘋了,他這個做師父竟也舍不得下狠手了,蘇見豫波瀾的心再度歸於平靜。

“蘇見豫”皇宮的安靜與林府的嘶吼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自打林木得知淳歌瘋了這個消息後,便偷偷地告訴了林洎,這讓原本端著藥碗的林洎,當場就摔了碗,朝著皇宮方向似是發了瘋的吼叫。

“公子你不要命了。”林木趕忙上前捂著林洎的嘴,直呼當今皇上的名字,那可是死罪啊。

身在病榻的林洎也不知是哪兒來的氣力,推開林木,抖著雙手說道:“給我收拾東西,我要去東南,馬上。”說完這句話,林洎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毫無一絲血色。

“不準。”彼時林相推門而進,這兩個大字就像不容違抗的命令,直接壓在林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