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隨軍

看著那滿臉憔悴病態的郝氏,九姐兒禁不住一陣蹙眉,目光下移,落到郝氏看上去還是很平坦的肚子上。

已經四個多月了吧,還這般,能健康嗎?

那邊的郝氏應該是也感覺到她的目光,停下步子看過來,隻不過目光帶著淡淡的冷意和複雜。

呃……

九姐兒禁不住一愣。

難道是以為自己在看她的笑話?

“見過太子妃!”她趕緊上前給她行禮。

雖然她這段時間未見郝氏,但是有關東宮正側妃爭寵愈演愈烈、太子妃越來越為太子和皇後不喜、要不是懷了皇子皇孫就可能已經被側妃取而代之的事卻沒少聽說。

同為女人,也同樣經曆過這後院鬥爭,她自然對她懷著體諒兼同情的心情……

但郝氏似乎並不怎麽領情,看她一眼,有些愛理不理的點點頭。

九姐兒禁不住在心頭一陣扯唇,又對她欠欠身便欲出去等。

但她剛剛轉過身,就聽見身後又想起了鄒氏的聲音,“知道京娘現在如何了嗎?”

她一愣,然後轉頭看向她。

“她已經在西山的惠及庵正式落發,法號淨塵。”郝氏又道。

九姐兒禁不住再一愣。

這韓京娘真的就這麽出家了?她甘心嗎?

“很得意吧?”郝氏又看了她冷笑。

“太子妃這是哪裏話?”九姐兒聽罷禁不住蹙眉。

“哪裏話?嗬嗬……真是世風愈下,心思純良的人竟然都沒有好結果,如今是機巧狡詐之輩的天下。”郝氏繼續冷笑。

聽在九姐兒的耳中卻是真心無語。

看來她是被遷怒了,被歸入了陸卿卿之流。

呃……

關於這一點她並沒多少意見,除了陸卿卿那份狠她學不來之外,她和陸卿卿都是善用心思,倒也確實有幾分相似。

不過韓京娘卻被歸於了純良的行列?

我的太子妃呀,你是心瞎還是眼瞎呀?

“那太子妃知不知道,機巧還有另外一個名稱,那就是智慧,純良和智慧這兩者其實並不相對,另外如今的世風也並沒什麽不好,唯一的就是你嫁入了這天家,在這門中,富貴與險象自來都是相輔相並,如果你沒有智慧,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天下。”說到這裏,九姐兒又語氣微微一頓,“還有……就是,純良與否並不是某個人說了就是,因為有些人根本就是識人不清!”

一臉肅然的拋下這番話後,九姐兒轉身就走,看也不看郝氏那瞬間愣怔的臉。

郝氏這個人真的挺沒意思的。

可憐,但更可悲……

出得殿來,那剛剛去和宮中的師姐妹敘舊的水湘也回來了,主仆兩個便在惠安殿抱廈的一處側殿裏等,等了許久,直到近午時之時,那楊國豐才從東宮匆匆而回,然後兩人又去向楊皇後辭行。

楊皇後要留兩人飯,但卻被楊國豐拒了。

楊皇後便沒再多說什麽,兩人也就出來了。

坐上馬車,九姐兒便和楊國豐說起韓京娘之事。

“哦。”楊國豐卻隻是淡淡的一聲。

“不覺得可惜嗎?”九姐兒卻對男人的這一聲不滿意。

這樣的情況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曾經有過一次,他的小妻子似乎格外愛吃這韓京娘的醋……

楊國豐蹙蹙眉,“文九,這韓京娘與我沒絲毫關係。”

“誰說她與王爺有關係了,王爺急什麽嗎?”誰知他的小妻子聽罷這句,忽然就笑了。

看著她,楊國豐禁不住慢慢眯起眼,但不過很快麵色又緩了,笑起來,“這醋不可以亂吃呀。”

“誰……誰吃醋了?”聽了他這句,九姐兒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懊惱,“我隻是……隻是可惜,這樣一個女神般的人物卻青燈古佛,不能如花美眷。”

楊國豐不予理會她,閉上眼做養神狀。

“王爺……王爺就真的沒動過心思?”九姐兒卻又問。

她至今仍清楚記得,某個黃昏,那當街娉婷而立的帶著白色帷帽的絕美女子,還有那高踞馬上天神變英武驕傲的男人,兩人相對,於是別人便都成了背景……

“……”

楊國豐那副如老僧入定般的模樣卻愈發的激得九姐兒想要挑釁想要戲謔,於是她用某種插科打諢的口氣道,“那王爺還記不記得那個黃昏的英雄救美?”

一句話畢,楊國豐冷不防就睜開了眼,雙眸射出清冷犀利的光芒,嚇得九姐兒趕緊回撤身,戒備的看著他。

不至於要打人吧?

這幾天她故意冒犯了他,已不記得多少次了,他可都沒惱……

看著小妻子那瞬間惶恐的模樣,楊國豐唇一勾,笑了,忽然就問了一句完全不搭的話,“想吃糖葫蘆嗎?”

九姐兒一愣,然後慢慢地就紅了臉。

竟然……他竟然記得她當時看不過眼,故意將小十一手中的糖葫蘆打落,來驚動他……

“嗬嗬,文九,那年你十二歲還是十三歲?”楊國豐又問。

九姐兒那漲紅的臉瞬間暈成紅布,“我……我沒有……”

她當然聽得出男人的意思,還不是在說她早早就對他生了傾慕之心。

可事實上又哪裏是,她當時是為五姐兒不平,後來賜婚也不過是為了保命。

可如今又哪裏解釋得清?她可不敢輕易將楊皇後的事說出來,雖然楊國豐並不是外人……

“好了……”看著小妻子那羞赧至極的模樣,楊國豐自然舍不得再難為她,伸出手,幫她將散在耳邊的幾縷碎發掖到耳後,“你當時在我心中也是不同的。”

他之所以接受賜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賜婚的對象是她。

韓京娘卻是是美的,甚至驚豔了那個汴州城的黃昏,但不知為何,那份驚豔卻遠遠不及那被馬蹄踏碎的一串糖葫蘆勾動他的心。

呃……

九姐兒再一愣。

這樣一來,她和他還真成了私相授受了……

“我累了,想眯一會兒。”她正想著,楊國豐卻又道。

她聽罷禁不住滿是愧疚,她還真是不應該,明明知道他一夜未睡又陪她一上午奔波,卻還這樣不依不饒的和他糾纏於某些無聊的問題。

於是她趕緊點頭,還將車座上的兩塊坐墊給他墊好。

楊國豐滿意的對她笑笑,然後靠在車座上,閉上眼。

應該是累極了,工夫不大,那靠在車座上的男人呼吸救就平穩均勻起來。

——睡著了!

看著熟睡中男人的那張俊臉,九姐兒目光柔軟,心也柔軟……

以後的幾日,楊國豐一直都沒怎麽去司衙,就是去了,午飯前也早早就回來了,呆在府中,不是在四房陪著九姐兒,就是在太和堂陪著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自從知道兒子又要遠征的事後,一直心情不好,每日都在小佛堂做功課給兒子祈福,飯也不怎麽吃得下,幾日就整整瘦了一圈。

看著這樣的老人,又想起老人那日的傾訴,九姐兒那因為韓京娘之事對老人心存的那絲芥蒂也煙消雲散了。

隨著離別的日子日近,她開始愈發體諒老人。

楊家的兒男首先是大越的將士,要隨時做好為大越王朝的安定興旺拋頭顱灑熱血的準備,所以老人才那般期待子嗣,希望兒孫滿堂。

有了這點體會,她一直以來堅持的那點初衷忽然就動搖了,她……她想要孩子了……

“王妃,用些點心吧。”正想著,簾隴一挑,青杏走了進來。

前兩日楊國豐陪她回了一趟文府,一是去探望蔣氏和李太君,第二就是將青杏接了回來。

“這種事交給其他人去做就好,你要記得多休養。”她看了青杏卻是一陣蹙眉。

傷雖然好了,但是小姑娘的身體還很是孱弱,那傷口陰天下雨也會隱隱作痛。

“我省得省得。”青杏則笑,一邊笑應著,一邊將點心放在她手邊,順手又去倒了一杯茶給她。

看著那一氣嗬成的動作,九姐兒無奈的搖搖頭,然後也笑了。

主仆兩個剛說了兩句,周大海的媳婦翠梨就過來了,卻是帶來了好消息:蔣氏兩隻手能動了。

一聽這個,九姐兒自然高興的很。

“這權神醫還真是神醫,才紮了這些日子,沒想到就這麽見成效了。”那翠梨又笑道。

“嗯。”九姐兒點點頭。

這權仲白的醫術確實非同一般,如果蔣氏要真好起來,她一定要好好謝他。

她忽然有些後悔了,當初楊國豐說讓權仲白幫她調理一下身體她應該應下來的,要是那樣的話,也許……也許背不住這會兒就懷孕了……

幾人正說著,那翠翹領了巧藍匆匆進來。

“王妃,老太妃請您過去一趟。”那巧藍見了她先是躬身行禮,然後又道。

她一愣。

今日老太妃沒在佛堂?

跟著巧藍到了太和堂,才發現那小嚴氏竟然也在,而且滿麵笑著,看見她來更是投過來得意的一瞥。

自從韓京娘之事後,這小嚴氏沉寂了很久。

這幾日又滿血複活出來了,原因就是她又懷孕了,自然惹得老太妃欣喜。

不過複活歸複活,卻並不敢如從前般招搖狂妄,收斂了不少。

可是今日又這般了,也不知為何。

不過,很快,孟老太妃就幫她解開了疑惑——

“豐兒媳婦,來——過來,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哦?”

“豐兒馬上要走了,隨軍的妾室你可給他選好了?”老太妃又道。

“呃……”

……

------題外話------

天氣突然轉涼,發燒了,迷迷糊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