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一周的假期, 休息日就是用來放縱的。

昨晚折騰得太晚,隔日葉則伊一上午都沒起來,直到中午才起來吃了午飯。

然而下午兩人都沒打算出去, 於是在房間打開投影儀看了會電影, 電影看了不到一半,葉則伊的脖子臉頰耳朵都被邵聞濯親了個遍,於是兩人又做了一下午,晚上出去海邊溜達了一圈,回到酒店又開始了。

葉則伊想起他們從國內出發收拾行李時,邵聞濯說的那句「不夠再買」,原來不是開玩笑的,照這種做法,能夠才怪。

第二天,到了跟項目方見麵的時間,邵聞濯不得不離開酒店去參加項目會議,葉則伊的時間就空了下來。

邵聞濯臨走前絮絮叨叨地囑咐了許多,囑咐他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不要不回他的消息, 葉則伊全都嗯嗯點頭答應了下來。

然而邵聞濯前腳剛走,葉則伊後腳就帶著夏艾錦去了蹦極地。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達了地點。

這是個著名的蹦極台, 遊客很多,最明顯的感受是風真的很大。

它從海島的岩壁延伸出來, 從玻璃棧道向下看去萬丈深淵, 崖底是翻滾著的海浪。

夏艾錦嚇得不行, 哆嗦著腿, 頭發被大風吹得淩亂不堪,他緊緊抓著護欄痛哭:“小葉哥小葉哥我不玩了我害怕我不敢跳救救我嗚嗚嗚!”

然而葉則伊已經帶好了護具,工作人員打開防護欄,他緩緩走到了邊緣處。

身後的夏艾錦反複問他:“小葉哥!你確定真的要跳嗎?現在回來還來得及!”

葉則伊心說,一定要跳。

其實他腳尖懸空的那一刻,心底非常恐懼,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來了,然而他一咬牙,還是閉著眼直麵懸崖倒了下去——

身體陷入極速的失重狀態,五髒六腑仿佛都已經在體內滯空了,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裂開來,要將全身的血肉都轟碎。

這種從高處墜落的感覺,他永生難忘。

他當時在遊玩指南上看到這個項目的時候,就已經萌生出要來試試的念頭了。

昨天兩人做得天昏地暗,休息的時候葉則伊也跟邵聞濯隨口提過,說要來蹦極,當時邵聞濯愣了下,毅然決然地否決了。

邵聞濯說不會帶他來,也不準他來。

當時葉則伊還在心底腹誹,邵聞濯這次居然不依著他,生了一會兒悶氣,又被邵聞濯親著抱著給哄好了。

現在身體墜落下去的那一瞬間,他知道邵聞濯為什麽不讓他來了。

因為某種藏在深處、他自以為已經消失不見的記憶,在這一刻和此時的感知完全重合了,就像一瞬間掀起的海浪,霎時間將他完全堙滅。

葉則伊隻覺得很難受。

這一刻他不覺得恐懼,卻很想哭。

某一瞬間,葉則伊恍惚地想,會不會這一睜眼,發現重生其實隻是一場虛無的夢。

靈魂跟身體在空中來回回**。

直到他睜開眼,看見蔚藍的天空和眼前飛速閃過的崖壁和森林,那種虛無感才一點一點煙消雲散。

他這回確定了,一切都是真實的。

既然從高處墜落的感覺永生難忘,那麽他想,從此以後,就讓此時此刻墜落的感知,將前世墜崖的記憶完全覆蓋淹沒。

從這一刻起,他可以完全新生了。

上來後葉則伊還笑著拍拍夏艾錦的肩膀,鼓勵他說:“一點都不可怕,跳吧。”

夏艾錦腦袋搖成撥浪鼓,緊緊抓著護欄,最終也沒從蹦極台跳下去。

葉則伊叮囑夏艾錦:“我們來蹦極這事兒,不準跟邵聞濯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夏艾錦連忙點頭:“我沒敢往下跳這事兒,也是秘密。”

因為答應了邵聞濯中午要給打視頻,葉則伊離開蹦極地後就飛快地趕回了酒店。

他著急忙慌脫下衣服,整理好頭發,鎮定地在餐桌前坐下,邵聞濯的視頻就打進來了。

邵聞濯沒看出異樣,嗓音懶懶的:“阿則,中午吃的什麽?”

葉則伊把餐桌上的食物拍給他看:“點了個套餐。你吃了沒?”

邵聞濯靠在沙發上:“一會兒他們會送餐過來。下午我還有個會要開,開完就回來。”

“嗯。”

“上午幹什麽了?”

葉則伊稍微有點心虛,卻還是淡定地低頭吃飯:“在酒店看書。”

邵聞濯沒起疑,隻是問:“看的什麽書?”

看的什麽書?

葉則伊瞄了眼桌上的雜誌,麵不改色地說:“度假島風土民情解析。”

邵聞濯笑了下:“這麽無聊,那我下午盡量早點回來陪你。”

葉則伊乖巧地眯眼一笑:“好啊。”

邵聞濯靜默了一瞬,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他。

葉則伊被他這眼看得發怵,納悶地回視過去:“幹嘛這樣看我啊?”

邵聞濯說:“是不是忘了什麽?”

葉則伊疑惑:“什麽?”

邵聞濯隔著屏幕戳了戳他的額頭,表示斥責:“說好了給我發自拍,什麽時候拍?”

葉則伊愣了下,抿了抿唇,聲音低下來:“等我吃完飯,一會兒就給你拍。”

邵聞濯嗯了聲:“好,我等著。”

掛了電話,葉則伊盯著手機思忖了一會兒,又想起了行李箱裏的相機。

邵聞濯出發前帶了個相機,來了之後他自己沒用上,現在被葉則伊占為己有了。

他想,相機拍出來的,質感會更好吧。

既然要拍,就要給邵聞濯拍最好的才行。

下午邵聞濯坐在會議室裏,聽著對方的項目介紹。

對方時不時看一眼邵聞濯,想從邵聞濯的表情中來窺探他對這個項目的滿意度,然而邵聞濯從始至終,表情沒有一絲裂痕,根本捉摸不透。

項目方心虛得都快流汗了,這麵無表情的模樣,怕是沒看上他們的項目吧。

然後就見邵聞濯瞥了眼桌上的手機,然後拿起來看了一眼。

下一秒,淺淺的笑意緩緩浮現在邵聞濯的嘴角眉梢。

會議室裏一眾人,都驚疑不定地安靜了幾秒。

等邵聞濯抬起頭,眉眼間的笑意依舊存在,他嗯了聲:“這份策劃不錯,還有些需要調整的地方,我會讓助理整理出來,勞煩貴方再細化一下。”

大夥第一次從邵聞濯臉上看著這麽和善的表情,受寵若驚,連忙笑起來:“能改,沒問題,都按您說的來!”

開完會,邵聞濯的車徑直駛回了酒店。

他在車上,將葉則伊發過來的照片反複觀摩。

照片裏,葉則伊躺在浴缸裏,胸膛以下全都浸沒在雪白的泡沫中,露出纖瘦光滑的肩膀和精致突出的鎖骨。他頭發略長,潮濕的發尾纏繞在白皙的脖頸上,水珠順著修長的線條流淌到肌膚表層,最終被薄而透明的泡沫吞噬殆盡。

在靜態的鏡頭下,五官精致得像塊精心雕琢過的美玉,他看著鏡頭,目光慵懶繾綣,如噬魂般勾著人不斷遐想。

邵聞濯指尖從照片上緩緩摩挲而過,將照片設置成了鎖屏。

葉則伊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腦子卻一直在打轉。

他照片發過去半小時了,邵聞濯那邊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在忙沒看到?看到了沒空回?還是拍得不好啊……

葉則伊泡得身子都軟了,那邊也沒回消息,最後他悶悶的想,不懂欣賞,以後不給邵聞濯拍了。

然而他剛從浴室出來,就聽到酒店門門打開了。

葉則伊裹著浴巾嚇了一跳,就見邵聞濯進門就脫掉了西裝外套,扯了扯襯衣領子,徑直往這邊來了……

身上的浴巾被扯掉,葉則伊光溜溜的被邵聞濯抱進了浴室。

熱水澆下來,浴室裏氤氳起濃濃的水霧。

酒店的浴缸比之前在甬南鎮賓館裏的浴缸大多了,足夠容納下兩個成年男人。

剛才已經泡了近一個小時的澡,葉則伊的身體又軟又紅,邵聞濯的睫毛鼻尖嘴唇貼著他,擦過他每一寸肌膚,每碰到一個地方,葉則伊都會神經質地縮一下。

隨著身上不斷出現深深淺淺的印記,葉則伊呼吸也越來越重,最後又變得虛脫無力,邵聞濯親著他的耳朵,嗓音都啞了:“拍得真好看。”

身體因為力道不斷往下墜,葉則伊受不住地抓著浴缸壁,又被邵聞濯撈起來抱在了懷裏,保持著相擁的姿勢,邵聞濯將人抱回了沙發上,葉則伊恍惚地盯著天花板的流蘇吊燈,心想現在是下午吧,太荒唐了。

他摟著邵聞濯的腰背,察覺到這人起身的動作,迷糊地問:“幹嘛啊?”

邵聞濯又埋下頭來親了親他,“剛才太著急了,沒戴,我去拿一個。”

葉則伊勾住他的脖子,主動貼上去,“就這樣吧,我很喜歡……”

接下來的僅剩的兩天假期,兩人都十分珍惜。

下午天氣特別好,兩人換了泳褲,帶著遮陽傘和飲料瓜果去了海邊,跟其他男男女女的情侶一樣,他們在沙灘上紮了個營地,擺了兩隻沙灘椅,準備度過美好的下午時光。

下水前葉則伊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見自家的傘棚下麵多了個女人,那女人正拿著防曬霜,請邵聞濯幫她擦防曬,嘴裏還一個勁兒誇邵聞濯身材好。

邵聞濯帶著墨鏡,喝著飲料,示意她看旁邊的沙灘椅,那是已經有人了的意思。

美女隻好悻悻地走了。

葉則伊算是感受到了,邵聞濯就像是行走的荷爾蒙,走到哪兒都能招蜂引蝶。

於是一整個下午,葉則伊都在衝邵聞濯陰陽怪氣,邵聞濯哭笑不得,隻能圍著他哄,仔仔細細地給他塗防曬。

下海遊泳,邵聞濯緊緊跟在葉則伊身邊,擔心他被人拉扯嗆水,又擔心他太瘦被海水卷走,別人都在遊泳,隻有他在遊葉則伊。

短暫的假期結束,臨走前一晚,兩人又把度假島逛了個遍,夏艾錦和巴魯跟在身後負責拎東西,兩人忍不住小聲嘀咕:“老板原來這麽喜歡買東西嗎?”

葉則伊發現了,邵聞濯這人買東西,特別喜歡買雙份的。

葉則伊想要的東西,他也要給自己買一個,他自己喜歡的東西,也要給葉則伊買一個。

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歡買東西這件事本身,還是單純喜歡跟葉則伊買一樣的東西這件事。

——

回國後,葉則伊被邵聞濯強製使用這些東西。

比如一樣的睡衣、領帶、襯衣,拖鞋……

周六那天,簡遼周末過來找葉則伊,他去吧台衝咖啡,看到吧台上擺了兩隻幾乎一摸一樣的杯子,還以為是提供給客人隨便用的量產的杯子,於是隨手拿起了一隻,立馬就被經過的邵聞濯冷冷地嗬了一聲:“不許碰。”

簡遼一愣,當場哀嚎:“表哥!你老公凶我!”

葉則伊無語地趕到現場,就見邵聞濯跟護食的狼狗似的將兩隻杯子抱在懷裏,麵無表情地盯著在一旁撒潑的簡遼。

葉則伊頭疼:“你們倆有完沒完?一隻杯子而已,邵聞濯你多大的人了,你讓讓他。”

簡遼縮到葉則伊身後,探頭探腦:“就是就是。”

邵聞濯盯著簡遼,鼻間發出一聲不服的冷哼:“這是情侶杯,你不懂。”

葉則伊:“……”

簡遼哭得更大聲了。

最終這場爭執以邵聞濯以大欺小取勝。

——

夏艾錦之前過生日,一直沒空下時間約大家聚一聚。

回國後這幾天,正好能安定地在H市待一段時間,趁著大家都有時間,夏艾錦請大家去KTV玩。

為了配得上邵聞濯和葉則伊這兩位總裁的尊貴身份,他還肉疼地訂了最貴的KTV,大家也不跟他客氣,酒水都往貴的點,巴魯酸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邵總和葉少爺可是送了你一套房,你現在差這幾個錢嗎?啊?”

提到這個夏艾錦才終於回了點血,溜噠噠的就衝邵聞濯和葉則伊去了:“雖然感謝過了,但是還是想再感謝一次,我以後再也不用交房租了嗚嗚嗚……我將來一定鞠躬盡瘁,以後我要是做的不好,老板你再把房子收回去。”

邵聞濯說:“給了你就是你的。”

葉則伊嘖了聲:“小夏,你跟著邵聞濯多少年了?”

夏艾錦琢磨了一下:“我沒畢業的時候就在東洲實習,當閻哥的助理,畢業就跟著老板,要這麽算的話,四年了。”

葉則伊:“這麽久。”

葉則伊沒由來的有點吃味。

邵聞濯身邊的人,陪著他的時間居然都比自己久,不過他想了想,又覺得不能這麽算,他跟邵聞濯才是認識最久的。

葉則伊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跟邵聞濯認識……九年,也很久。”

夏艾錦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說這個,隻是忙點頭應著說確實很久。

旁邊的邵聞濯卻忍不住勾了下唇。

葉則伊睨他一眼:“笑什麽?”

邵聞濯揉他的腦袋:“九年了,真久啊,我們算不算竹馬?”

葉則伊搖搖頭:“竹馬得再小一點的時候認識才算。”

邵聞濯唔了聲:“真遺憾。”

葉則伊笑著看他:“遺憾什麽啊?”

邵聞濯想了想,說:“如果我再早一點認識你,陪著你一起長大,就不會讓你吃這麽多苦。”

葉則伊愣了幾秒,牽起邵聞濯的手,小聲說:“邵聞濯,悄悄告訴你一件事。”

邵聞濯低下頭來,把耳朵湊近他:“什麽?”

“我那時候覺得你好厲害,像個救世主,幻想過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葉則伊笑起來,“唯獨沒想過,你會跟我結婚。”

邵聞濯靜靜地看著他,眯了下眼:“想當弟弟也不是不行,除了老公,也可以喊哥哥。”

不知怎麽的,葉則伊現在聽著哥哥這兩個字,居然覺得有點不正經。

他耳朵悄悄紅了一點:“想得美。”

包廂音響聲極其震耳,光線也暗,沒人注意到這邊。

邵聞濯俯身下來將葉則伊罩住,親了下他的嘴唇,輕聲哄道:“叫一聲,我想聽。”

周圍人和光線都被邵聞濯擋住了,葉則伊埋在他懷裏,居然有點隱秘的緊張,但更多的是羞,咬著牙不肯鬆口。

邵聞濯:“有人看過來了。”

葉則伊這才破罐子破摔,含糊不清地喊了聲:“哥…哥。”

邵聞濯滿意地挑起了眉:“好聽。”

大家不是不知道,隻是裝作沒看到。

葉則伊這一聲哥哥喊完,心跳快得不行,連續喝了好幾杯酒,邵聞濯摸摸他的小肚子,又往上拍了拍,嘖了他一聲:“可以喝,但是不能一次喝太多,記住了?”

葉則伊已經有點遲鈍了,腦袋往邵聞濯肩上靠,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哦。”

為了替葉則伊在他下屬們麵前留點嚴肅的形象,邵聞濯隻好先帶他離開了。

回去之後酒勁兒上來了,葉則伊倒頭睡了過去,邵聞濯給他擦了擦臉,換了身幹淨睡衣,在他身邊躺下。

他手指輕輕摩挲葉則伊的臉頰,低聲說:“睡著了,我就要胡作非為了。”

葉則伊長長的眼睫動了下。

邵聞濯看得心都化了,低頭親了親他的眼睛,又握住葉則伊的手,撫摸他無名指上的婚戒,自言自語般說:“那天我躺在病**,阿則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你說我求婚時沒說愛你,送婚戒時也沒說愛你。”

“你說等我醒了,我們再結一次婚,這話算不算數?”

邵聞濯靜靜看著葉則伊,看到他輕閉的眼皮動了下,緊接著眼尾處滲出一滴眼淚,猝不及防的,邵聞濯心口重重地顫了一下。

下一秒,邵聞濯的脖子被這人勾住往下,葉則伊滾燙的呼吸擦過他的臉頰,耳垂被他輕輕咬住了。

葉則伊鼻音有些重,他說:“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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