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清風不解語
金在善婆家門口等得無聊，幹脆編起了蚱蜢，這還是蕾蕾教他的呢，金想，要蕾蕾編一隻最好的，轉眼間，手頭已經有了好幾隻蚱蜢。
江晴媛將信交給了善婆就想離開，誰知卻被善婆拉住了。
善婆和太婆長得極為相似，江晴媛忍不下心拒絕。
果然，善婆和太婆是雙胞胎姐妹，兩個人當年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太婆是姐姐，為了妹妹的幸福，主動放棄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卻是愛著太婆的，意外身亡，善婆以為是太婆的錯，一氣之下，遠嫁他鄉。
江晴媛頗為感慨，就是這麽一個誤會，讓兩雙胞胎姐妹整整幾十年不見麵，命運真是太喜歡開玩笑了。
安慰了一陣，善婆開口道，“都已經是大中午了，真是，人一老，話就多了，留下來吃個午飯吧？”
江晴媛想到之前和金說的話，也不知道金是不是真的在外麵等，“不瞞您，載我來您這裏的人還在外麵等著呢？”
“哦？是誰啊？”
江晴媛張了張嘴，“他叫做‘金’。”
“是金啊！”
善婆扶著椅子，似乎是想要站起來，江晴媛連忙幫了一把手。
“原來是這個孩子，一定又是被拐來幫忙的了。”
江晴媛沒有說話，跟著善婆走到門口，看到蹲在門邊的那個身影，江晴媛心上一緊，隻覺得愧對非常。
“金，來了怎麽不進屋子裏坐坐呢？”
善婆一臉慈祥地看著金，那模樣就像是在對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江晴媛心中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善婆和太婆長相這樣相似，性子卻是相去甚遠的，太婆是很有威嚴的人，而善婆身上卻有種江南女子的溫婉。
“不了。”金孩子氣地搖頭，“蕾蕾說，不可以隨便進人家家裏的。”
“真是傻，善婆又不是別人，來，既然來了，一起吃個飯吧。”
“我才不傻呢！”金一聽到關鍵字眼，立刻炸毛了。
金這一轉身，也讓江晴媛看到了他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麽？”
江晴媛想也不想，就拿過金手中的一隻蚱蜢。
“啊，你怎麽可以……”見江晴媛拿走他最得意的作品，金一臉心痛，“這是要給蕾蕾的啊。”
一個大男人，卻做出這樣稚氣的表情、動作，更奇異的是，竟然不覺得有很大的衝突。
這個男人，頂著和裕正曦相似的臉，嘴裏卻一直念著別的女人的名字，看樣子，這東西還是要送給那個叫做蕾蕾的女人。
江晴媛想著，該放手了，可是手卻不肯放開。
“啊，別捏，會壞掉的啊。”金看得直叫。
“好了，人家城裏來的女人，沒看過這些新鮮玩意兒，就當送給她的吧。再說你天天給蕾蕾編這種東西，她也不差這一隻啊。”
善婆的本意是安慰金的，然而這一番話落入江晴媛的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聽了善婆的話，江晴媛隻覺得手中的東西都變得沒意思了。
誒，人家是拿到手軟，她搶別人膩味的東西，有意思麽？
有意思麽！
正說著，一個女人走了過來，女人的身上穿著尋常村婦的衣服，但臉卻稚氣的，身段是少女的青澀、勻稱。
看金見到女子時，眼中綻放出的光彩，江晴媛就覺得事情不太妙。
果然！
“蕾蕾！”
金大叫了一聲，跑到了女子麵前。
“金，餓了麽？”
原來金口中的蕾蕾就是長這個模樣的，江晴媛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此時此刻，她好像衝上去問個清楚，可是……
看到蕾蕾拿出汗巾，擦拭著金額頭上的汗水，江晴媛隻覺得口中苦澀非常。
“嗯，好餓！快餓死了！”
“那怎麽不回來呢？家裏的飯都燒好了。”
金的眼睛亮了起來，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我要送人過來，再送人過去的……”
“什麽送過來，送過去的……”
蕾蕾不是沒有注意到善婆身旁的江晴媛，隻是江晴媛的穿著打扮實在太華貴了，她隻當做是善婆那邊兒尋來的親戚。
善婆主動解釋道，“蕾蕾，阿金是為了送這位小姐過來的。”
“嗯，你好，我是蕾蕾。”
少女看起來很是青澀，眼中很是好奇，但是舉止行為卻很得體，江晴媛在心裏做出評估後，也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江晴媛。”
“嗯，我說，蕾蕾和金，你們都在這裏吃飯好了。”
“不了，飯都燒好了呢，下次吧。”
蕾蕾領著金，想要走。
“等等，車子，車子呢。”金看著牛車皺眉。
“吃完飯再來吧。”
“可是……”金一臉為難，一雙英挺的濃眉緊皺。
江晴媛心上一動，“我會看著的，等你……回來。”
“真的麽？”此時的金是不懂得江晴媛的心情的，聞言，臉上的陰鬱一掃而空，跟個孩子一樣。
“你真是個好人！”
聽到這樣的讚美，江晴媛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隻能愣愣地看著那兩個人肩並著肩，親昵地遠去。
“嗬嗬，他們兩個看起來很配，對吧？”善婆沒有注意到江晴媛的異常，“男的俊，女的俏，隻可惜啊，金傻傻的，不然兩個人早就……”後麵，是一聲歎息。
江晴媛沒有問後麵沒有說出的話是什麽。
這不明擺著麽？
就是因為明白，才更加難受。
“早吧，邊吃邊聊，別餓著了。”
江晴媛還愣愣地站在原地。
“鄉下的飯菜很簡單，你不要嫌棄啊……”善婆自顧自地說著，走了兩步才發現江晴媛沒有跟上來，“怎麽了？”
江晴媛微一搖頭，“沒事。”
用完飯之後，江晴媛主動幫忙洗碗。善婆則拿起簍子來織毛衣。
洗完碗，江晴媛有些百無聊賴。
太婆交代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她也該……可是，想到金……
“有什麽想要問的就問吧，雖然老太婆我腳不大利索了，知道的事情還是挺多的。”
江晴媛聞言，坐到了善婆的身邊，“婆婆，我想問您，那個金……他的全名是什麽？”
“全名？”善婆奇異地看了江晴媛一眼，隨後解釋道，“我們傣族一般隻起名字，再說，也沒人知道金他以前的名字叫什麽。”
江晴媛聽到善婆之前的話，原本還有些失望，聽到最後一句話，眼睛又亮了起來，“那婆婆，金他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他以前會像這樣……唔，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他以前住在哪裏？他是這個村子裏長大的麽？”
善婆放下了手裏的夥計，推了推老花鏡，看向江晴媛的視線若有所思，“金是被蕾蕾帶來的，在四年前，聽蕾蕾說，金並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子的，這些年也看過不少醫生，醫生都說沒有辦法了，誒……”
“四年前……”江晴媛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指。
這樣說的話，並沒有排除金的嫌疑。
聽來聽去，關於金的事情，果然隻有問那個少女才好麽？
“那……”
江晴媛正想說些什麽，外麵忽然有了聲響。
江晴媛看了善婆一眼，立刻站起來衝了出去。
外麵站在牛麵前，一臉開心地傻笑著的人，不就是金麽？
看到江晴媛來了，金顯得更快活，“謝謝！”
蕾蕾也趕了過來，小聲地嗔罵道，“都讓你不要跑那麽快了，剛吃完飯，不可以亂跑的。”
金聽蕾蕾斥責，隻是笑眯眯的，“不會的不會的，村長說，我可比牛牛還壯哩！”
江晴媛別過頭去。
善婆看江晴媛的表情，想了想，道，“蕾蕾，你和金今天下午還有事情麽？”
“唔，今天沒什麽活兒，早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怎麽，婆婆有事情要幫忙麽？盡管說哈。”
善婆將江晴媛拉到金兩人的麵前，道，“這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難得來這裏，老太婆我也年紀大了，手腳不利索，能不能請你們幫我個忙，帶她在咱們村裏玩一玩，不然難得來這裏一次，一直在我身邊也不算個事兒……”
“婆婆，我知道了，您別老是說自己老啊什麽的，在蕾蕾看來，您再活個二三十年都沒問題的。”
“看你這小嘴甜的。”
江晴媛冷眼旁觀，看來這個蕾蕾不僅長得不錯，性子也是很好的。
江晴媛搞不清楚心中的感覺，即使知道這個少女對自己完全沒有惡意，卻沒有辦法輕鬆。
誒……
“好了，小晴，去玩兒吧。”
善婆衝著江晴媛眨了眨眼。
江晴媛苦笑了一下，低聲道，“謝謝你了，婆婆。”
回頭，金已經在牛車上坐好了，見江晴媛和蕾蕾都上了車，甩起鞭子趕車，又是一路高歌。
陌生的歌聲，半生熟的聲息。
裕正曦的聲音沒那麽沙啞，但這沙啞的聲音卻奇異地和這歌聲如此相配，渾然天成。
這種感覺叫江晴媛更是不好受，但最難受的是，在金唱得興起之時，蕾蕾也出聲合唱，兩個人將一首淳樸的民謠配合得天衣無縫。
男的低沉魅惑，女的輕柔悅耳，每一寸，每一寸，似乎都在折磨著江晴媛的神經。
按了按額頭，江晴媛深呼吸了一口氣。
“啊，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蕾蕾見江晴媛臉色有些發青，連忙停了下來。
“不，沒什麽。”看少女一臉擔憂的模樣，江晴媛隻覺得更不是滋味。
“你等一下。”蕾蕾隻當江晴媛在逞強，畢竟江晴媛看上去就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一樣。
上天對江晴媛很是眷顧，雖然生了孩子，又在殘酷的商界風裏來雨裏去五年，看起來依然很年輕。
聽蕾蕾跳下車，江晴媛閉上眼睛。
忽然，一抹溫涼襲上額頭。
江晴媛猛然睜開眼睛，正好撞進金的眼中。
見江晴媛看他，金也眨了眨眼睛，沒有要把手移開的意思。
江晴媛隻好開口問道，“你在做什麽？”
“我幫你啊。我每次不舒服的時候，蕾蕾總是這樣幫我的。”金傻笑著，幹脆把另外一隻手也伸出去，兩手一起揉著江晴媛的太陽穴。
鼻息間，盡是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一種，叫江晴媛極為陌生的味道。
“不用了！”江晴媛有些煩躁地撥開金的手。
金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江晴媛，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推開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蕾蕾去而複返。
“怎麽了？”
“沒什麽。”江晴媛閉了閉眼。
“啊，這是清涼油，抹一下比較舒服吧？金是不是冒犯了你？很抱歉，他……有些不通世事。”
江晴媛見金又轉過頭，抓住了蕾蕾的手。
“我有幾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請你認真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