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譯不同意。”這就是施樂雅給時承景的回答。“他知道我們以前, 關係不好。”

在醫院裏的時間已經一月有餘,施樂雅腳上的傷已經痊愈。時承景受傷的身體蓋在他鋼強的外殼裏,似乎也已經痊愈得七七八八。

收到施樂雅的回答, 時承景整整琢磨了一天, 隔天決定出院休養。上午去集團裏露了下臉,下午就帶了施樂雅, 並一個林周譯上了時家在海城郊區的一幢避暑別墅。

別墅一層,最清靜的角落, 有間琴房,室內室外都是蔥綠的植物。空氣清新,環境幽靜。窗外清白的天光在彈鋼琴的人身上鍍了一層明亮的白, 落在琴鍵上跳躍的手指像在發光。

不知道什麽時候門口站了一個人,看著施樂雅,安靜著失神。

時承景從沒有以這種方式聽過她彈琴。心髒上像被什麽撥動, 傳到手掌上, 在掌心發癢。

時承景失神的目光,很快被一個年輕男人的後背擋住。林周譯抱著一瓶鮮花進來, 擱在鋼琴邊的桌子上。施樂雅抬起眼睛瞧了他一眼,也才瞧見門口還有另一個人。

從前在M國的時候, 她每天練琴不低於6個小時。回來後,也盡量靠近。但如果有一天, 連小命都不保了,練琴又有什麽要緊。

這一個月來, 她偶爾接到工作電話, 但再提不起從前一往無前的精神。

施樂雅看到時承景過來, 手指上正準備停止。門口的人不懂音樂, 倒看得明白溫順的人眼睛裏的意思。忙將手從長褲口袋裏掏出來, 手指抬了抬,示意她繼續,不用管他。

這個人老是傻傻的把別人放在第一位。

林周譯放下花瓶轉回到門口,“你在這兒打擾她了。”

時承景轉眼睛看這個不速之客,年輕,漂亮,小白臉。他不悅地轉開視線,點了點頭,默認林周譯對他的定義“打擾”,走開了。

高高的人,雙手閑放在長褲口袋裏,在偌大的別墅裏四處閑走。施樂雅當然沒告訴過時承景林周譯這些天跟她發生的事,林周譯喊人也像從前在名字後加個姐。

但是自己的東西被人瞧上了,能一點沒有感覺麽。

不過能怎麽辦,像從前對何簡一樣,直接把人扔出國,最後把施樂雅惹得離家出走去了京城。何況林周譯,姐姐前姐姐後跟得死緊。

時承景轉了兩圈才發現身後跟的餘北。

他停下來,餘北對人傻愣愣地一笑。時承景麵無表情地看著餘北,餘北放下臉上的假笑,然後突然就來了一句,“幹脆揍他一頓,讓他學點乖。”

“……揍誰一頓?”

時承景皺眉,餘北默默站直了。“那小子啊。”

這棟別墅裏,又沒帶旁人過來,難道還能是揍侍候大家一日三餐的李姐一頓。

“他跟太太又沒有血緣關係,我看那小子有點居心不良。”餘北口無遮攔地就這麽說了,說完才晃然發覺自己是不是失言了。

老板英俊的臉在掉色,他身體本來就還沒好完整。餘北結巴了兩句,趕緊補充,“我不是說太太跟他有問題,太太跟他當然沒問題,太太是您的,我是說那小子對您居心不良,看著就是一副想給人添不痛快的嘴臉。”

“瘦了吧唧的一個小雞崽,胡子都沒長齊。”

愛屋及烏,餘北有多喜歡時承景,就有多厭恨那個給時承景找不痛快的人。但時承景倒是用了一雙難道你覺得我在嫉妒一個小雞崽的眼神看他。

七月,氣溫已經很熱,但別墅裏冷氣開得足,尤其是這通透的走廊裏。餘北額頭上倒冒了一層細汗,餘北越說越小聲,最後還是閉嘴了。看時承景又恢複了原本的寡淡,餘北才擦了擦汗。

被餘北打上醜惡嘴臉標簽的人,沒想到在第二天的時候就差點成了香餑餑。

時承景住院月餘,已經是給原本好好的工作拉了急刹車。而今經曆過生死後,更是把一雙眼睛都孩子氣似地長在了施樂雅的身上。壓根無心理會集團裏的事,但是他不理,趙長平不能不理。

是他自己一手將火車推上了軌道,現在又哪能說停就停,沒道理。

趙長平帶著幾個新項目的負責人來了別墅,施樂雅在琴房練琴,琴聲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時承景在冷氣幽幽的長廊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最後離開了冷氣舒適的室內,去了院子裏。

兩輛黑色奔馳緩緩駛進別墅大門。

時承景短襯衫,黑西裝,端正地站在建築門廊下,身邊隻有餘北一人柱子一樣地作陪。這麽大熱天,時承景竟然會親自站在室外等,一幫襯衫領帶嚴謹的人簡直受寵若驚,恨不得馬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時承景等著,一行人先行的先行,從車上拿資料的拿資料。都殷勤地過去,隻有一個人例外,一下車就轉身叫住了剛從別墅大門外邊回來的林周譯。

六七位男士整整齊齊地去了等著他們的領導跟前報到,轉身他向的人就十分顯眼,大家都回頭看了眼,連時承景也看了眼。

一行人進了建築,時承景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好,大家不知道是因為有人膽敢拂他親自迎接的麵子,還是因為身體欠佳。

時承景這一個月沒處理過公事,說是修養身體,具體原因,大多數人都不知道。

一行人進了書房,掉隊的人才趕回來,時承景已經坐上了首坐。

“董事長,您還記得去年年底的時候,咱們機芯項目上請的外援嗎?”

“……”

“想不到這樣的人才您早就認識了。”匯報的人單純地想說明自己遲到的原由,還一點沒發現自己打算討好的人,臉色不對勁。“咱們項目上合夥的那家公司,十二個人的技術團隊花了兩個月沒解決的問題,小林三天就拿下了,分走了人家一百多萬的技術費。”

男人巴拉了一圈,明顯有些激動,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跟誰婆婆媽媽。公司要人才,想不到最好的人才就在董事長自己家裏。男人以為林周譯是時氏家族裏的小輩,沒想到一口被時承景否定了。說不過是一個朋友家的親戚,來這兒避暑,在這裏借住幾天。

“董事長,這個小林真是個難得一遇的人才,您有空可以多了解了解。或許今後能為公司所用。”男人一本正經,一心為公司吸納高精尖人才著想。

一桌子的人,有管理層,有助理,資料嘩嘩上桌。男人就擠在時承景身邊,半躬著身子有些激動,喋喋不休,一副甘為公司鞠躬盡瘁的樣子。

時承景卻早不耐煩了,“行了,再說吧。”

“這小林才華大,但就是人有點傲。咱們用得上這樣的人才,開年的時候我自己找他談過一次,被他拿還沒有畢業為由拒絕了,我認為如果您能親自跟他說……”

“既然傲,還說什麽。恃才傲物的人,老子不喜歡。”

“……”

時承景是向來嚴厲,脾氣硬,眼睛裏容不得砂子,但他罵人從不說髒話,這一句老子冒出來,桌子上其它人全詫異地抬起了眼睛。

“行了,說今天的事。”時承景不耐煩地揮了下手,身邊站著的人再不敢囉嗦半句。

這場非正式會議,開了足足三個小時。別墅裏的鋼琴聲也一刻沒有停過,以至於三個小時了,時承景還是安心的。

那小子是居心不良,但是他的人,很端正,很乖。

開會的人離開了,時承景立刻就從書房又去琴房,半道上聽琴聲止了,他加快步子過去。生怕被人捷足先登似的。

時承景走得急,倆個人倒在走廊上遇到了。

單薄的人站在那頭,端莊到骨子裏。頭發是素淨的黑,裙子掩到小腿上,走路不邁大步,眉眼低垂。安分,溫順,柔軟。

施樂雅小步子走來,停住的時候散開的裙擺層層疊疊撞在白細的小腿上,撞在一個人的掌心上。

“累了嗎?”

“不累。”施樂雅彎了下唇,“我聽說你今天工作了?”

“聽誰說?”

“李姐。”

“哦。”

“你累了嗎?”

時承景看著人,搖搖頭。

很安靜。施樂雅看他的時候多了,不再一碰上就躲開,故意低著。兩個人靜靜相對,足有二十秒的沉默後,時承景嘴角不自主地彎起來,緊看著人的眼睛裏突然起了波瀾,“能抱一抱嗎?”

“……啊,”

練了一天的琴,施樂雅還有點暈暈乎乎的,手指累得發軟,一把被抱住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時承景躬著背抱人,貪婪地呼吸著屬於施樂雅的氣味,指腹貼著屬於她的體溫。施樂雅是被他突然抱的,但沒有掙紮,而是默認的僵著。

時承景心滿意足地輕閉了眼睛。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隻是,還不到一分鍾,走廊上突然傳業咚得一聲,嚇得施樂雅猛地一縮,就從時承景懷裏退了一半出來。

這幢房子裏,恐怕除了一個人,還沒人敢幹這種事。

林周譯站在時承景背後的幾步之外,地板上躺著個鐵鍋,還在哐啷哐啷地打轉。

施樂雅紅著臉,尷尬得不行。林周譯彎腰把鍋撿了起來,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一下,“抱歉,我手滑了。今天我出去了一趟,買了些新鮮的薄荷回來,一會兒給你煮薄荷茶喝好嗎?”

作者有話說:

弟弟是助功來的。助時總以後絕不敢再掉以輕心,讓小雅有委屈的實力助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