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五、背後的刀

四月下旬,駐紮在開元周邊的輔軍已經開始出發北上,所有禁軍、新軍將士被召回。

隔著河岸,每天都能看到延綿不斷的隊伍往北進發,百姓們隔著河圍觀,依依不舍送別自己親人。

接連幾天,陸陸續續的隊伍沒有斷絕。

這麽大的動作自然是瞞不住人的,景國出兵的消息很快如一陣颶風,席卷大江南北,關內關外。

不過此時,主力大軍還沒有出動,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說的就是召集起來的徭役需先將糧草運輸到大軍前方,隨後大軍開動可以就地取糧,當然這是在境內,深入敵境之後的做法則是能搶就搶,剩下的再靠後方補給。

看起來很殘酷,但士兵就地搶糧是孫子兵法中記載“正規”方法,而且是之後無數軍隊都奉行的方法,打仗隻帶少數糧食,到了戰區就地搶,這是古代戰爭的常態。

所以邊關百姓大多很怕兵,敵國的兵怕,自己國的兵也要怕。

當然,大規模的出兵隻靠搶是不夠的,糧草運輸也是必須,到時就會變成從後方運輸為主,搶掠為輔。

而這次李星洲采取大規模的水陸糧草補給,糧草全由國家補給,下令各路大軍需要嚴明軍紀,不得搶掠國民,雖然費時費力,但很得民心,也能保存景國實力。

而在開元城北,隔著大河岸邊,禁軍三大營統一由楊洪昭調度,已經開始整頓集結。

大約需要六天的時間。

而新軍動作十分迅速,一來人少,二來編製不同。

如今新軍陸軍五個師,每個師在編一萬人到一萬兩千人不等,已經可以作為一個獨立遂行作戰任務的單元。

而禁軍其它軍李星洲並沒有進行改製,簡單的來說,軍隊編製不是亂改,是要跟著戰術戰法走的,禁軍用的還是老戰法,無法和新編製契合。

而李星洲用的這種戰法,也是在拿破侖之後才開始興起,它的興起是火器發展到一定階段後的必然結果,讓禁軍生搬硬套的用肯定會出問題。

總之兩種編製對於目前景國的軍隊都是必須的。

新軍第一師,師長魏雨白;第二師,嚴申;第三師,劉季;第四師和第五師由李星洲直接指揮。

海軍隻有一個師,由狄至和參林指揮,這次海軍會最後出發,而且是悄無聲息的出發,主力為裝備接近三百門炮的十幾艘定南級大船,還有幾十艘普通運輸糧草輜重兵員的船隻,加上一些補給小船。

整個船隊大大小小有八十多艘各種船支,有些是新軍買的,王府造的,還有一些更小的是征用商船。

無論如何,如今新軍海軍第一師,有戰鬥人員一萬人,後勤人員兩千多人,加上恐怖的火炮,是不可小覷的一支力量。

李星洲扶著欄杆,吹著甲板上的風,用力踩了踩腳下,寬闊的甲板上,新軍人員往來,正在不斷往船上搬用木箱封裝的炮彈。

狄至和參林一身戎服跟在他身後,正好這時,遠方城樓響起響亮鍾聲,傳遍全城,夕陽下,大河表麵波光粼粼,橙紅光芒反射,整個世界如點著一般。

天空下的大河,山巒,仿佛被染成一種顏色,就像灼人的烈焰,又像翻騰的血,血染大地,烈焰灼心。

“隻怕這次也會血流成河.......”

“王爺......”

李星洲抬手,製止他們接著說:“我心裏早有數了,隻是見此情此景又難免感慨而已,你們不用多說沒用的話,我心裏有數。”

“是!”兩人拱手。

李星洲看著火紅的江麵:“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集中到地麵上,特別是大同府,遼西走廊幾個重鎮,這些地方隻要是聰明人,肯定一開始就盯著。”

狄至點點頭:“殿下,如果失了大同,西線金國就站不住腳,如果丟了遼東走廊,咱們就能直取上京,這兩處金人不會不防。”

“即便是新軍也應該拿不下。”李星洲道,“新炮也不是萬能的,如果他們早有防備,我們可能會被困在遼西一帶。

到時候決勝就靠你們了。”

“王爺放心,我們絕不辱使命。”

“陸軍五月初出發,盡量會在六月交戰。楊業,折惟忠那邊大抵會在六月中下旬出兵,所以我估計到七月初,金國大多數士兵會被吸引西南麵來。

不過也不必著急,我給你們的要求是七月中旬之前發起攻擊,以策應正麵進攻,至於從哪裏發起攻擊,怎麽打,那都是你們兩個主帥的事,都由你們自己決斷。”

“是!”狄至拱拱手:“殿下盡管放心,我們一定打進遼陽!”

李星洲卻道:“能不能打進遼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金人驚慌失措,腹背受敵,你理解我的思路麽?”

他想了想,接著解釋:“我的意思是遼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戰略思維,如果金人回師太多,你們守不住,不要遼陽也行,首要保全自己,隨後不斷打擊金人,至於什麽遼陽不遼陽的,有利則守,無利就不守,不要太過糾結。”參林有些皺眉,狄至連連點頭:“殿下英明,屬下明白了,到時會審時度勢的,以拖延,殺傷金人為主,主要不是攻城略地,是為讓金人處於腹背受敵,進退不得的狀態之中。”

李星洲欣慰點頭:“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說著他拍了拍狄至的肩膀,“現在全天下都在看陸地上的戰鬥,想看看是金國悍勇還是景國了得,誰贏了這仗,誰就是天下之主,那些小國就偏向誰。

不過他們的目光都聚集在陸地上,都看著大同府,都看著遼西。

但我其實把寶都壓在了你們身上。”

李星洲嚴肅道:“自古北伐是難題,我們的火炮再厲害,也無法改變山川險阻,天時地貌,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想過陸路。

陸路是一大幌子,頂多能取大同已是上限,你們才是我背後埋著的那把刀子。這一場戰能有多少戰果,能讓金人痛幾分,全看你們這把刀能插多深。”

狄至肅然單膝跪下,一字一頓道:“殿下放心,屬下這把刀是為王爺拔的,隻要拔出來就會見血,如不見血,請殿下拿我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