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五十一、戰略+完顏宗弼之怒

許多事情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朝廷派出使臣,帶著李星洲寫給魏朝仁的信,還有皇上的旨意開始北上。

另外一邊,魏興平和他手下的一營士兵,已經在新軍大營接受火器培訓,眾人十分興奮,學起來很是賣力,畢竟他們都是見證火器威力的人。

王府火槍早有庫存,之前產量一直有剩餘,都存在王府後山的軍火庫中。

工業化生產,流水線作業,統一標準,李星洲不由得想到開創軍功標準化,流程化批量生產曆史的威尼斯軍械庫。

不過其生產的產品技術含量,已經遠遠無法和王府相比,而如今王府,隨著這一兩年來第二代蒸汽機的斷投入,也逐漸形成了工業化,流程化,批量生產軍械的工業區。

簡單的來說,幾年之後,王府每月買入的焦炭量,是一開始的數百倍,各地的煤炭商人都來和王府談生意,每個月王府大船都會從各地帶回大量焦炭,這些焦炭是王府的動力源,而且需求量越來越大。

王府倉庫裏存了一萬兩千多支前裝遂發槍,趙四還自一雷汞為基礎研發新一代遂發槍。

新軍也在慢慢擴招,所以武器也需要補充,但他並不著急,新一代步槍沒有什麽技術難關,要說有也無非彈殼。

準備讓魏興平帶五千支遂發槍,外加三十門炮北上,組建關北軍中第一支火槍隊和炮兵部隊。

另外一邊,新軍招兵的地區開始向南拓寬,因為李星洲準備組建新軍第一支海軍部隊,而往南明州,泉州,廣州等地,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城市,是此時,也是過去五六百年內,全世界最長海上貿易路線的起點,沿海有很多人靠出海打漁為生,當地許多年輕人都是出過海,天生就是水手。

可能人人都知道大航海時代,卻不知道大航海時代之前,全世界最長和最繁榮的海洋貿易路線一直在中國地區,從漢朝開始,一直到宋朝,以泉州,廣州等地為起點,向東到達日本,朝鮮,向西直到波斯灣,紅海,非洲西海岸一代。

可惜明清海禁之後,繁茂的海上絲綢之路開始衰敗,直到消亡,而明、清也為此付出慘重代價,那就是錯過大航海時代。

其實如果看宋朝及其之前的史書就會驚訝的發現,早在那個年代,從杭州,泉州,明州等地出發的商旅就記錄了非洲西海岸,紅海以北的廣大地區和國家和民俗,這種貿易和航海實力是最大的優勢。

而這些地方培養熏陶出來的兵員,也正是新軍需要的。

他將在杭州,明州,泉州等地招募海軍兵員的事情交給參林去處理。

他準備從三地招募一萬出過海的年輕人,組建新軍海軍部隊,統帥定為狄至。

狄至在軍中有威望,加之狄至有航海經驗,東路軍走渤海奇襲上京,統帥就是狄至,等他傷好了擔任新軍海軍統帥再合適不過。

不過海軍的招募在陸軍之後,當前敵人主要來自陸地。

外海景國暫時是沒有敵人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這種狀況也持續。

同時內陸河網,短期內用得到海軍的隻有兩處,長江防線用不上,因為景國沒丟半壁江山,但是黃河水道是必須使用的。

此時黃河還不是後世淤積眾多,多次改道泛濫的黃河,依舊是和長江一樣重要的北方航道,最為重要的是,夏國幾大重要城鎮,都在黃河邊上,黃河上遊地區就是夏國疆域。

古人沿河建城,一來方便,有水源的地方才有文明發源,二來是想有以黃河為天然屏障阻擋外敵。

但如果新軍艦隊開到城外,他們可能會驚恐的發現,保護他們的河流,有時也會要命。

在李星洲心中,夏國是必須平,因為西夏掌控的地區內有河西走廊這一戰略要地,河西走廊不止有馬場,還北接蒙古高原,南連青藏高原,向西到玉門關,出了玉門關就是大漠,是陸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

從漢朝開始,海上和陸上絲綢之路不斷發展,形成穩定,龐大,遙遠的對外貿易路線。

可到景國,因為遼東地區和河西走廊的丟失,陸上絲綢之路已經走不通了,商人們隻能走海路。

而陸上絲綢之路,他遲早要奪回來!

當然,當下重點是金國,金國!金國不隻是遼東戰略要地,還有的是上京石墨礦!石墨,王府工業核心支撐,如果不是國庫空虛,要休養生息,他恨不能立即揮師北上,直取金上京。

小屋裏,燈火明亮,屋外寒風呼呼作響,天空黑蒙蒙的,壓抑感十足,想必是要下雪了。

李星洲舒服靠在梨花木椅上,把乖巧聽話的阿嬌放在腿上,身前有紙筆,阿嬌正幫他記著,他負責說,詩語搬了把椅子,在旁邊聽著。

“首先是政治上......”

他說著,阿嬌就寫下來,娟秀的字很好看,不過為了寫得像他,阿嬌正盡量把字寫得方正有力,真是令人疼愛的小姑娘,雖然李星洲並不讚同這個時代大家閨秀以男人為天,把自己當成男人所有物的思想,但對阿嬌,他不但沒有氣,又是憐愛,又是嗬護。

“外交方麵,派使者示好,必要時候在措辭上可以讓步,妥協,主要讓金國高層麻痹。預期達到目的,最好拖兩年以上,到時新軍招募訓練完畢,國庫也重新填滿,可以北上。

最壞的情況,金國還是出兵,則令魏朝仁死守,換裝火器之後,關北軍大概率能守住。如有意外,新軍還可以出渤海北上,至山海關一帶牽製打擊金軍。

以軍貿的方式,拉攏夏國交戰雙方,北方草原部族。

另外,大同府慘遭禁軍屠城,對金人必有怨恨。

大同府此前為中原國土,燕雲十六州之一,多漢人、黨項人,比起從遼東來的金國,百姓對中原王朝更有歸屬感。

樞密院得報,最近大同府一帶又鬧了一些小反金起義,可讓太原一帶楊家人多派人與這些義軍聯絡,朝廷撥派物資,暗中給予他們幫助。”

“國內政策方麵,鼓勵大江、大河諸多水網兩岸商貿,鼓勵對東亞朝鮮半島,日本島,西亞諸國,波斯灣,紅海,非洲西海岸一代地區的海上貿易。”

李星洲滔滔不絕說著,這是他想了很久,未來幾年,十幾年內景國的大戰略,阿嬌隻顧寫,因為他說得快了。

詩語好奇:“你說的東亞、西亞、波斯灣、紅海,什麽非什麽?都是什麽。”

阿嬌也好奇回頭。

“都是萬裏外的國家地區,我景國有許多商人會把商品買到這些地方去。”李星洲解釋,“說不定以後有機會,下次馮成他們回來,對帶回很多那些地方的奇珍異寶,我買過來送給你們。”

阿嬌點頭,對小姑娘來說不管什麽東西隻要是他送的就是好東西,詩語沒說話,不過嘴角也上翹起來,看得出她其實也很高興。

“各地需要加大清掃盜匪的行動,保證來往商旅安全,太行山一帶的棉花種植地要盡量擴大,以後對北方用兵,棉衣有大用。”

“最後就是軍事上。”說到這,李星洲頓了一下,詩語很懂他,老夫老妻了,心有靈犀,為他遞來茶杯,他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接著說。

“軍事上.......

嶺捷軍暫時不回京,年後等關北軍火器到位,嶺捷軍再撤退。

新軍擴編為將來一到兩年之內最重要的事,細節另附詳表說明。

預計兩到三年之後,將對金國用兵,首要目標奪取上京,獲得石墨礦藏,連帶目標,奪取遼東之地,恢複對朝鮮半島,北方各部族控製,側麵鉗製草原勢力。”

寫到這,阿嬌有些擔憂,“王爺,又要去打仗啊。”

李星洲一笑,點點頭,然後坐直身體,抱緊小姑娘,“不打不行,如果不打,不隻是我們,整個景國的安全都難以保證。”

阿嬌不說話,安靜靠在他懷中。

“對金作戰戰略,理想情況下,聯合北方草原部族從陰山西麵出兵,關北軍,楊家軍向西攻擊大同府,新軍陸軍出山海關北上,攻擊上京及周邊地區。新軍海軍過渤海,登陸遼東,攻擊遼陽府,三麵夾擊,力爭一舉大創金國。”

李星洲說著,讓阿嬌記下了,隨後告訴她們不要外傳。

在大方向上,必須有把控,所以張略級別的規劃,必須寫下來,時刻參考,修正,提醒自己,這樣才不會造成南轅北轍,朝令夕改的狀況。

草原的天空像一道巨大黑幕,冰冷的風不斷呼嘯,馬刀,長矛冰冷異常,隻要摸上去手掌就會生疼。

延綿的軍帳中,到處生起了火,大軍營帳對麵,是一條長長的河,河對岸是另外一片營帳,在數量上要更多,兩邊隔河對峙,相隔三四裏距離。

但這邊的金軍根本不怕,因為塔塔爾部的人看起來營帳更多,那是因為他們男女老少都有,而他們這邊全是南征北戰的女真勇士,都是精銳士兵,還有契丹人留下的精良裝備。

而且另外一邊,捷報也轉來,乞顏部,克烈部遵從大金皇帝號令出兵,乞顏部先鋒哲別在西麵接連擊敗塔塔爾人,正向這邊殺來。

很快就能將塔塔爾人圍死在這。

“王爺,前幾天對麵的塔塔爾人還隔河跟我們對罵,這幾天怎麽沒人了。”親兵不解的為問。

完顏宗弼看著河對岸:“他們怕,現在罵的越難聽,將來他們死得越難看。”

“他們怕什麽?”

完顏宗弼指了指遠處的河麵,又指了指天,“他們怕天下雪,怕河麵結冰,這些沒有膽子的草原老鼠!

等殺過去,不會放過任何人!”完顏宗弼眼中充滿憤怒,又似悲傷,“如果不是他們,我不會連皇兄最後一麵也見不到。”

“王爺......”親兵低下頭。

完顏宗弼歎口氣,他這個遼東來的大漢,金國最勇猛的將領,也忍不住有些感傷,“你們從遼東跟我南下多少年了?”

“五年。”親兵道。

“多少年沒回家?”

“兩年沒回去了........”

完顏宗弼點點頭:“等這次打完,本王跟皇上說,讓你們回去,你們跟隨我和皇兄殺出遼東,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看看家裏妻兒。”

親兵激動的點頭;“多謝王爺,多謝王爺!”

完顏宗弼大笑,看向遠處塔塔爾人的大營,眼中又充滿冷厲,必須在過年之前解決這些叛徒。

“讓將士們好好休息,我看再過兩三天就要下雪,等河麵結冰,就是開戰的時候,在此之前,讓所有人吃飽了,好好休息,然後和我一起殺退塔塔爾人!”完顏宗弼對身邊親兵道,親兵點頭,轉身去傳達命令了。

親兵才走一會兒,另外一位親兵帶著信使過來。

“王爺,京城來的信使,帶來皇上的命令。”親兵道。

“哈哈哈,拿過來。”他伸手,對於自己的侄兒完顏離,也就是大金國的新皇上,完顏宗弼心中印象還是不錯的。

至少當初從遼東來的時候,他就是一個英勇善戰的人,總是位於大軍前鋒,很和自己胃口,所以收到信的第一時間,他是高興的。

結果信,打開信封看起來。

看了一會兒,完顏宗弼眉頭漸漸皺起,他質問信使,“確實是皇上寫的。”

信使唯唯諾諾,連忙點頭:“回稟王爺,千真萬確,是皇上寫的。”

完顏宗弼拳頭逐漸緊握,將信捏成一團,突然大怒,然後高聲道:“他沒長腦子嗎!”

信使嚇得一下跪在地上。

“將士們已經打了五六年的戰,從遼東打,打到上京,中京!好幾年沒回過家,他以為所有人都是豬,是野獸,沒有七情六欲嗎!”完顏宗弼怒氣衝衝。

“你回去告訴他,本王已經答應所有從遼東來的士兵,打完這一仗,他們可以回家,直到明年開春,他想往南打,讓他自己去打!”

“王爺!”親兵著急了,連忙拉住自己暴脾氣上司,低聲道:“王爺,是皇上,這是皇上的信.......”

完顏宗弼也慢慢從憤怒中回過神,是了,那以不是當年聽他調遣的侄兒,而是皇上了.......

他歎口氣,將手中的信撫平,對瑟瑟發抖的信使道:“你回去,等打完這仗,我親自去跟......跟皇上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