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二、是我殺的

中秋佳節,月光皎潔,整個皇城彌漫著衝天血腥,槍聲慢慢安靜下來,外圍陸續有叛軍被押送到玄武門這邊,已經匯聚一千多人。

最後不得不往外挪。

“抓了多少?”李星洲問。

“沒細數,超過一千了。”旁邊的營指揮使答應:“王爺,聽這些人交代,他們來了至少六營人馬,還有兩營去了王府。”

李星洲點頭,王府他其實比較放心,早有安排,關鍵在於這些人如何處置。

魏雨白也回來了,將她去見皇上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李星洲點頭,讓新軍給武德司讓出一條道來,很快武德司從北門外調過來,保衛皇帝。

這麽多軍隊在皇宮裏,皇帝有擔心也正常,何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太子的突然造反,想必給皇帝造成非常嚴重的打擊和心理創傷,這點他起初沒太子在意。

“你真聰明,好在你預先說了,我都沒想到這樣的憂慮。”李星洲道,魏雨白一笑,拱拱手。

太子的屍體他讓人收斂,擦去血跡,然後用軍旗包裹。

魏雨白站在他身後,小聲問:“感覺如何。”

李星洲一笑,歎道:“不知道,說不上輕鬆,但也並不沉重吧,想想將來,什麽都會好過起來。”

魏雨白點頭,“我也是,帶兵進來的時候我就想好了,誰攔著都得死。”

軍隊進入皇城可不是開玩笑的,就如現在,皇城之內有四營新軍,而武德司軍士一半在外,一半損傷慘重,士卒疲乏,他舉手之勞就可以顛覆這個王朝。

當然,他不會那麽做,也沒必要,但這種手握天下的感覺,確實第一次,他第一次站到如此位置,自己實實在在握住這個王朝的命脈,這種感覺自然是不同的。

令人發抖,但一斜眼,大堆堆積角落的屍體,令他迅速冷靜下來。

到半夜,宮中氣氛趨於平靜,局勢基本平定下來,李星洲隨即派人進去向皇上匯報外麵情況。

等到所有這些逐漸安定下來,他下令新軍看押俘虜,退出北門外候命,留一營黑衣騎兵,巡視皇城,以免有漏網之魚,幾個指揮使聽令,開始押解俘虜,退出皇宮,隻留下一營騎兵巡視皇城。

隨後帶著魏雨白去麵聖。

禦花園此時已被上直親衛團團包圍保護。

這些上直親衛親兵人人著甲,腰間挎著長劍,威風凜凜,但打起來就不知道了。

上直親衛雖是精銳禁軍中挑選,但是騾子是馬都要溜才知道,常年在京,沒有實戰經驗,他們配的也是長劍這樣的兵中之君,好看的兵器。

打仗的兵軍,一弓,二弩,然後就是長矛,接著斧頭和刀,劍的淘汰開始於漢朝,漢朝前期製式裝備除去各種長兵器,大多使用劍,直到與匈奴作戰開始,發現士兵紛紛丟了手裏的劍,去撿匈奴人的刀來用。

隨後高層也發現問題,隨著鍛造技術的進步,傳統劍已經逐步不適應戰場,所以後期馳騁漠北草原的漢王朝大軍,基本換成了環首刀,自此之後,劍基本退出中原之國的製式裝備行列。

但上直親衛幾乎人人配了把好看的劍,這種劍麵對邊軍或禁軍的長矛,大斧,大刀,肯定是完全扛不住的,李星洲自己也心裏僥幸,好在之前和禁軍打的是武德司士兵,要是換了這些最精銳,最漂亮的上直親衛,他和皇帝隻怕命都沒有了。

他一進入禦花園,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匯聚過來。

皇上帶著皇後和百官迎上來,皇帝還沒說話,李星洲單膝下跪匯報道:“啟稟皇上,叛軍已經基本清除,新軍斬首八百餘,俘獲一千多人,如今三營人馬已經押解叛軍俘虜在北門外等候,聽候皇上發落。

還有一營人馬正在宮中各處排查落網之魚。”

“起來吧!快起來!”老皇帝親自上前,將他扶起來:“如此危難之時,之有你才令朕心安!做得好,若不是你,今晚朕還有諸位大臣難逃此劫!”

皇後心疼的上前,為他擦去臉上的血斑,著急上下打量他,“這孩子,全身是血,有沒有傷著。”

李星洲搖頭:“沒事,都是別人的血。”

皇後這才放心下來,此時已經到下半夜,空氣中充斥寒意,宮女太監在花園中生起火堆,供皇上皇後和諸位取暖,開得正好的秋菊被熏烤卷曲,但此情此景,也沒人來得及管什麽詩情畫意了。

“太子那逆子呢?”皇上問,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死了。”李星洲直接答應,此話一出,整個禦花園瞬間寂靜了一下,但也隻是一下而已,轉瞬即逝,很多人猜到要變天,隻是沒想到這天變得這麽快。

皇上隻是點點頭,並未多說。

“是我殺的,屍首已收斂好。”皇上沒問,李星洲直接道。

“抬上來讓朕見見。”皇上的話裏沒有悲喜,太子是他的親生兒子,這點無法改變。

當李星洲下令士兵將用軍器包裹著的太子屍體抬進來時,所有人都探頭去看,竊竊私語,不敢高聲說話。

很快,屍體被放在皇帝麵前,此時的太子比剛死時好看很多,血跡被擦幹淨,眼睛李星洲親自為他合上,他顯得很安詳,除了身上七八個已經流幹血,傷口肌肉收縮外翻的窟窿。

皇上定定看了一眼,隨即慢慢點頭,突然問他:“在你心中,是他重要,還是季春生重要。”

“季叔。”李星洲毫不猶豫的回答,身後的德公嚇得連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沒想皇上沒生氣,反而微微一笑:“你倒是幹脆,但無論如何,他也是你伯父,此事你要記住。”

李星洲點頭。

皇上心情似乎好起來了,再見過他親兒子的屍體之後,於是接著問:“他真是你殺的,一人所為?”

李星洲點頭,絲毫沒有回避:“沒錯。”

皇上笑出聲來,“嗬嗬,你莫以為朕不知兵,朕當初也打過仗,雖然比起如今的你或許不如,不過道理是懂得,你再厲害,能一下在太子身上射這麽多箭?”

皇帝以為太子身上的傷是箭矢或弩矢拔出後留下的創口。

“他死在亂軍之中吧,是你手下將士殺的。”皇上道。

“皇上明察,是我殺的。”李星洲再次重申。

皇上更笑得開心,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愛兵如子,但太子罪有應得,若非如此,今夜我等都要大難臨頭了。”

“逆子無道,你也仁至義盡,留他全屍已天大恩惠。朕之前還擔心你常年打仗,性子酷烈,少仁君之姿,不能容皇親手足,如今看來你終究沒讓朕失望!”

“皇上聖明!”此話一出,周圍就有大臣機靈的附和,危急解除,大家臉上終於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隻有皇後因太子之死而傷感啜泣。

長夜漫漫,皓月當空,這個中秋之日,景國的天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