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四、耶律大石(上)

冷風如刀,一刀刀刮在外漏的皮膚上,讓人生疼難受。

可耶律大石顧不得那麽多,他快馬加鞭,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心裏不斷想著,上京城池堅固,守軍過萬,無論如何也可以堅持下去......

他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

耶律大石最擔心的不是將士的勇猛,而是皇宮中的可汗.....

上京是遼國大都,幾百年來見證大遼崛起與輝煌,那裏的勇士,乃至老弱婦孺,他們是契丹先祖的子孫,都會為大遼而戰,所以他從來不怕沒有守軍。

他懼怕的是皇宮裏無能的主帥!

他打了一輩子仗,明白一個道理,越是難打的時候越簡單,越是山窮水盡的時候越容易,因為打到那種時候,誰能頂住,誰能咬牙挺過去,誰就能贏。

可他們的可汗耶律術烈正是沒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

平時言辭冠冕堂皇,看起來雄心大誌,可一到關鍵時刻,根本頂不住......

說到底,他始終不是父輩那一代,他自繼位之後,遼國風調雨順,國運太平,沒經曆過什麽苦難。

耶律大石心中不平,放心不下,他也不是放心不下可汗,而是魏國公主,隨即又狠狠抽了**戰馬,馬兒嘶鳴,加快奔馳。

後半夜,馬兒慢下來,他們幾乎隻能靠著遠處山脈輪輪廓辨認方向,大多數人差點在馬背上睡著。

就在這時,遠處有光點,是大片火把,大約一裏之外,正向他們這邊靠近。

耶律大石瞬間打起精神來,起初沒有看清,待慢慢靠近之後,對方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他瞬間明白過來......

“敵襲!敵襲!殺,衝過去,快,衝過去!”他大聲怒吼下令,馬戰不能怕死,怕的是不動,敵人衝過來,馬速還沒起來就等於死!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立即做出決定,帶頭加快馬速,向黑暗中一堆火光衝過去!

視野紛亂,寒冷加上顛簸,夜色中他根本看不清閃爍火光之下是什麽,但幾十年戎馬生涯告訴他,不能停,不能退,要衝過去!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黑暗中,他緊握長矛緩緩放平,一往無前衝向那些光點。

兩馬相交隻在瞬間,火光一閃而過,凜風擦肩而來,就在這時手中一緊,一聲悶響木杆傳來巨大反作用力,他連忙撒手以防被撞下馬,慘叫聲瞬間遠去,身後黑影摔落在地,很快離他遠去。

短短一瞬間,兩邊鐵騎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撞擊在一起,人在慘叫,馬在嘶鳴。

黑暗是最可怕的,誰輸誰贏,敵人有多少,敵人在哪裏,一切都不可見,不可知。

這是最考驗士氣,哪方士氣一旦先垮,就必敗無疑。

他勒馬拔劍,不斷高喊:“耶律大石在此,眾人隨我殺敵!殺!殺!殺!”

黑暗中頓時傳來無數勇士回應,連成一片,聲音吸引另一個敵人,他揮舞彎刀直衝過來,兩馬相交隻是瞬間,隻有一次出手機會。

結果是那人摔落下馬,耶律大石依舊在馬背上舉劍高聲呼喊,激勵將士,隻是劍上多了血。

一時間,刺骨黑暗中,契丹勇士喊殺聲連成一片,響徹天地,即便互相不見,也知道眾多兄弟並肩作戰,士氣高昂,越戰越勇。

戰鬥直到天明才結束。

在耶律大石帶領下,契丹勇士斬首五百餘,己方損失不到百人,天明之後,發現對方果然是金國騎兵。

耶律大石鏖戰一夜,人馬疲乏,右手手背混戰中擦傷,大塊血肉脫離,疼得拿不住劍,親兵正在為他用幹淨的水清洗傷口,然後包紮。

不一會兒,兩個士兵拖著一個漢子來到他麵前。

那漢子很倔強,身材高大,穿著鐵片紮甲,滿身泥巴,手被反綁在身後,看起來是金軍中高層。

“你是什麽人,身居何職?”耶律大石問。

“呸!”那漢子不屑的吐了口口水:“你以為爺爺會告訴你嗎。”

他麵目猙獰,旁邊士兵直接踹了他一腳,也忍著不叫出聲來。

“哈哈哈.....手下敗將,還敢這麽張狂。”耶律大石不屑道:“看你樣子,是金國精銳,可我手下弟兄死傷不過百,就把你們這些精銳全收拾了,你算什麽東西?”

他是故意激這人,果然那漢子大怒,“狗ri的你們囂張什麽!你們都城都被我大金皇帝攻破,你們現在不過喪家之犬,你們得意什麽!囂張什麽!

實話告訴你們,勞資就是奉命來追擊你們那狗屁可汗的!”

耶律大石愣住,周圍士兵也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被俘虜的金人得意大笑。

“他怎麽攻破上京的,城中有守軍數萬,糧草豐足......”耶律大石質問。

“怎麽攻破?”金人漢子越發得意起來:“你們那狗屁可汗,大軍一進城,他直接帶著家人就跑了,你說怎麽攻破!哈哈哈,你們皇帝窩囊廢,你們也是窩囊廢!呸!”

說到這,周圍士兵大驚失色,耶律大石反而平靜下來,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其實一切盡在掌握中,可這種先見之明卻不是他想要的,他寧死也不想要。

“大王......”幾個親兵看著他,幾乎要哭出來。

耶律大石站起來,抽回受傷的右手,看著幾個快哭出來的親衛,勉強一笑道:“哭什麽哭,不過是上京陷落而已,我們還有南京,有西京,韓德讓將軍還在那,大遼還沒亡。”

金國漢子嗤笑一聲,似是不屑,眾將士都十分憤怒。

耶律大石隻是看了他一眼:“你告訴我這麽重要的消息,我也不能輕薄待你,饒你一命我們兩清。回去吧,告訴你們金過皇帝,我耶律大石遲早會討回來。”

於是示意十分不願的親兵解開他手上繩子。

那漢子看他一眼,也不笑了,轉身要走。

“再問你件事,魏國公主現在安好?”耶律大石追問。

女真漢子停下腳步,回答道:“耶律術烈子女全數被他帶走了,隻留下宮女嬪妃還有眾多太監。”

“謝謝,給他匹馬,你走吧。”耶律大石道。

那漢子突然跪下,給他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上馬離開。

“將軍,接下來我們怎麽辦......”眾將士都看向他,他才是這隻軍隊的主心骨。

耶律大石道:“去南京,與韓公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