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五、家族至上

夜,參家大院,西側偏寨是一處雅致小院,假山嶙峋,樹木叢生,曲徑通幽,繞過正中山石,還有紫檀木架的大理石山水屏風,雕花的六開紅木門。

簡約風雅,卻十分奢華,尋常人家可住不起這樣的院子,看起來簡單樸素,可懂行的就能看明白,那屏風就是當朝範大家手筆,光這屏風也不下千兩銀子。

紫檀香木都是上年頭的老樹,木材紋絡清晰,表麵光滑堅固如琉璃,千金難求。

小院中央涼亭,掛著火光柔和的昏黃燈籠,大理石桌旁,兩張四出頭官帽椅,打磨精細,木工上佳。

桌上燭火搖曳擺著酒菜,對坐兩人,其中一人就是參林,此處也是他的院子。

他一身長衫打扮,看不出半點廂軍都統的派頭。

與參林對坐的,就是他的侄子參吟風,如今家中的生意都是這個小輩打理。

參吟風還有參勝兄弟兩,因年少時父親病重,一直都是他照顧,也把兩個侄兒當成親生撫養,叔侄之間關係向來很好。

“好些日子沒跟你喝過酒了,最近都忙些什麽?”參林自飲一杯笑道。

參吟風苦澀一笑:“叔父,最近江州這麽亂,家裏的鋪子被搶了兩次,來往客商不敢久留,眼看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正想辦法周轉呢。我們每月要從王府進上萬兩的貨,可以前能賺五成,是大賺,可如眼下,能回本尚且不易.....”

他說著搖搖頭:“江州這情況要是再繼續下去,隻怕到明年開春,我一家老小就要到街上要飯了。”

“你呀,少說喪氣之言。”參林知他開玩笑,但江州如今這局麵對參家聲音有多大影響他心裏是有數的,沒有上街要飯那麽誇張,但也要變賣家裏的物件填補窟窿了。

“叔父你呢?”參吟風問。

參林一笑:“我還能如何,轉運使到任,就是頂頭上司,自然聽候調用,不得耽誤。”

“你是說平南王.....”

“沒錯。”參林點頭,“怎麽,你對平南王有看法?”

與叔父說話,參吟風也不避諱:“說實話,我實在想不通平南王要做什麽,平南王的才學智慧,我早就領教過,我心底也信他確有辦法,可說會他如今所作所為......實在找不到半點頭緒......”

參林點頭,笑道:“不隻是你,誰都不明白,可問題在於,你信平南王能治定江州嗎?”

參吟風大抵是沒想到叔父會這麽問,猶豫再三,不確定的點點頭。

“真的?”

“真的.....”他點頭道。

參林這才點頭,然後舉起起酒杯:“來,我們兩喝一杯。”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參林臉頰有些紅,一邊動筷子吃菜一邊說:“你們哥兩,從小到大就有人說你們一樣,都是聰明伶俐,都是才學出眾,你哥在的時候他是江州第一才子,你哥走後就你是江州第一才子。”他說著自顧自笑起來,豎起大拇指。

“說起來還真是何其相似,不過叔父我卻知道,你們兩個孩子是不同的。”參林一邊說一邊又給自己倒酒,給侄兒倒上,也沒什麽長幼講究,就如兩個好友一般。

“你哥是家中長子,難免肩上擔子重一些,商賈之家,看似腰纏萬貫,羨煞旁人,實則麽.....都是朝廷眼裏的一盤盤肥肉,哪天運氣不好,就要被吃。”參林說著又飲一杯。

“你哥從小聰慧,小小年紀就看得透徹,懂這理。

所以他從小不需家裏多約束,就不像其他親友家的孩子,仗著家裏有幾個錢,故作廢為,惹是生非。”參林欣慰的回憶起往事、

“你哥想的是為保我參家萬世太平,所以不顧一切想在官場往上爬,給我們家找個支柱,他也做得漂亮,做得成功,正因有他,我們參家如今才能昂首挺胸,不用瞻前顧後,小心翼翼擔心朝廷哪天拿我們開刀。”

“大哥確實厲害。”參吟風也點頭。

參林一笑:“是啊,比起你哥,你從小日子好過得多,肩上也沒那麽大負擔。

但所謂有利必有弊啊......

肩有如此重擔,你哥做事向來小心翼翼,大事小事,都求盡善盡美,生怕牽連家裏,吃了不少苦頭。可世上哪有盡善盡美的事啊,隻有做與不做的事.......也正因如此,他太過瞻前顧後了,少有自己主見。

做事是好,可到掌大局的高度,很多時候都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參林看了參吟風一眼:“反倒是你,你沒有你哥那麽多顧慮,不用瞻前顧後,小心翼翼,看東西自然會大度一些,長遠一些。”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幾張信箋放在桌上。

“叔父,這是什麽?”參吟風不解。

“你哥的來信,裏麵還附有羽相親筆。”參林歎氣,“說的是讓我不要配合平安王行事,可以搪塞一些,如果平南王怪罪,羽相承諾能保我。”

參吟風拿起書信看起來,越看越臉色越是驚訝,“羽相......”

“當朝參知政事羽承安,也是你大哥的嶽父。”參林說著又飲一杯:“平日裏我們參家沒少孝敬他,每年送到羽府的銀子物件少說也值幾萬兩,絕不是我們我們這樣的門戶可以招惹的。”

參吟風皺眉,語氣不快:“可他這是讓我們去招惹平南王,平南王就好招惹嗎?他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狠辣人物,有仇必報,之前打過翰林大學士,後來又割了才子耳朵,這......”

參林苦笑:“所以我才說你哥身不由己,瞻前顧後,隻會被牽著鼻子走。”

“叔父,那要如何是好!”參吟風有些著急。

“還能如何,之前你不是說過了嗎,你信平南王,那就信到底吧。”

“可這樣又會得罪羽承安......”

“得罪便得罪吧。”參林揉揉太陽穴。

“你哥在那邊,你在這邊,我們參家當初一心想涉足官場之時,我就想過會有這麽一天,要麽站這邊,要麽站那邊,要是站錯了......就是粉身碎骨。”

參林笑道:“沒想到你們兩兄弟都是聰明伶俐的人,就是天佑我參家。”

說著他慢慢探過身,壓低聲音小聲對參吟風道:“你哥站那邊,你站這邊,如果出了事,就往叔父身上推,如此一來,我參家便可萬世長久。”

參吟風聽完微微抬頭,眼神複雜,“叔父.....”

參林隻是擺擺手,“參家男兒都要記住,家族利益高於一切,如此,我們才能報團取暖,長存於世而不怕被欺負,你叔父我也是參家人,理所應當。”

月下,清冷夜風習習,寒意逼人,酒菜都已涼透,參吟風冷得一抖,緩緩點頭:“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