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全民偶像

對於羽承安態度的微妙轉變,王通隱約覺得哪裏不對,不過也未多想。

這時場下突然一陣**,在場很多人都站起來,後方江麵花船燈火閃爍,放光照出人影,人影晃動,就連台上評詩也一時沒人聽了,人群不約而同慢慢湧向水榭左邊。

不隻王通,在座之人皆是詫異那邊出了什麽事。直到燈火闌珊中,一對年輕眷侶攜手而來,穿過長長樓閣,霎時間,王通明白過來。

還未等他有所感慨,鄰座的人也紛紛起來,滿臉帶笑上前相迎。

不一會熱,遠處微弱的奉承之聲不絕於耳,台下才子佳人也連連驚呼,整個詩台一下子熱鬧起來,氣氛熱烈,如同鼎沸。

而這一切的變化,隻因一人到來,那就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平南王李星洲。

王通確實沒見過這樣的場麵,沒想到李星洲如此之受學子歡迎,眾人爭先恐後,紛紛上前,隻為見一眼傳說中的平南王。

一時之間,居然沒人理會他們這些台上之人,也沒人繼續作詩寫詞。

遠遠的,他見到李星洲拉著自己女兒阿嬌,笑著與眾人說話,隨後才緩緩穿過眾人讓開的路,眾多學子、才女才行禮,然後退回去。

接著就是台上的眾人上前,也向遠處的年輕人作揖。

被這麽多人圍著,李星洲仿佛與此場合格格不入,因為他實在太年輕,年輕得令人難以置信,又太從容,從容得仿佛不該如此年輕。

這麽一來,年紀輕輕的他,闌珊燈火映襯,被眾多獻媚的老人圍著,便顯得別扭。

阿嬌挽住他的手臂,一臉嬌羞,臉頰酥紅,沒有半點不情願的意思。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嗎.....看到這景象,王通也忍不住這麽想。或許正如妻子所言,阿嬌和他是兩情相悅呢?以後是他們過日子,看阿嬌的樣子,也沒什麽不願意的。

王通想著是不是自己太過激,旁邊羽承安笑道:“嗬嗬,當朝平南郡王;冠軍大將軍;新軍指揮使;兼鴻臚寺卿;兼軍器監少監!王大人這乘龍快婿可真是威風,所到之處也出盡風頭,風光無兩啊。”

他雖笑著說話,王通卻覺得話裏有話,又摸不透那話裏的話是什麽,隻得拱拱手道:“羽相說笑了。”

“老夫可不是在說笑。”羽承安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轉頭不言。

王通遠遠的看到李星洲帶著阿嬌坐在左邊的席位上,一陣喧鬧之後,詩會繼續,不過他顯然能感覺出比之之前,詩會因平南王的到來熱烈許多,才子佳人們也更有熱情,他明顯能感受到這種變化。

很多才子佳人有意無意的將自己的詩詞送往左側,想必是為讓平南王為他們評品,足見在他們心中,李星洲的分量如何。

這還是人們口中的京都大害嗎?

他甚至有些羨慕,而旁邊的羽相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

之後,詩會照常進行,其中文墨氣係,令他這樣的文人沉醉。身側的羽相好幾次欲言又止,將一張紙箋拿出,又收回衣袖,再拿出,最後都放回去......

因為眾人都在往左麵平南王那邊靠,目光也匯聚那邊,而他們坐在右席位。

大多數才子佳人,都刻意將自己的詩詞往左邊送上評席,其中用意不言而喻,可越是如此,他們這些坐在右席的人更是尷尬。

羽相想必是有佳作,想與眾多學子共品,可才子們卻都往左席跑,注意力也都在左席,他如何開口都不合時宜。

到最後,他也搞得麵色漲紅,臉上的肉微微顫抖.......

李星洲在心中感慨自己真是太tm機智了。

最後他還是將詩語、秋兒、月兒和幾個護院丫鬟安排在下方座上,唯獨把阿嬌帶著上台。

結果證明他果然沒帶錯,雖然上詩台之前他在三跟陳文習交代,不要聲張,也不要念唱他的名號,以免引起注意,雖然很想裝逼,但是他不會評詩啊,吃了文化的虧。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才入場,立馬就被人認出來了,然後大群公子小姐,瞬間都圍靠上來,儼然如同後世追星。

不過與後世追星不同,讀書人們更注重的是文才。

李星洲都沒到自己會如此受歡迎,之後許多才子都挑著從左邊送上詩詞,左右兩邊都有人收詞作送到評席,然後交叉評品,而他們都擠在左邊送,顯然是因為平南王就坐在左邊。

李星洲額頭冷汗都流出了,他會評個毛的詩!

本來想按照阿嬌說得閉口不言,可看這架勢,哪是他能閉口不說話的,這些人都是衝著他來的。

阿嬌倒是開心,眾多才子爭先恐後想讓他評,說明他很有人望。

李星洲一邊擦冷汗,一邊讓阿嬌小聲評給他聽,他仿照著差不多的意思說出來,然後又說幾句好話,從心理層麵上給一些積極暗示,總之這招很管用。

每個學子得到點評之後都一臉激動,恭恭敬敬行禮,然後才退下。

對於讀書人的崇拜,李星洲多少理解,在古代,讀書背後大多都是功名利祿,這種文化形成的時間很早,一千多年前就是如此。

孔子為讀書人指出出路:“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所以後世讀書人,許多都是衝著做官去的,這樣一來,那些能夠出將入相,位極人臣的讀書人便是讀書人的偶像,比如大權在握的諸葛亮,把持朝局的晏殊等。

李星洲因之前寫過《山園小梅》《青玉案.元夕》等名作,也被歸為文人,又加上他在南方的赫赫戰功,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運籌帷幄,儒將風度,那也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啊!

何況景國不是強漢,不是盛唐。四周強敵環伺,西北西夏惡狼,西麵白夷猛虎,北方遼國雄鷹,現在又多了個能把遼國按在地上打的金國。

西夏有惡名昭彰的鐵鷂子;白夷重鬼神,悍不畏死如猛獸;遼國地廣人多,國力強盛,帶甲百萬;各個都是強敵,景在中央,四麵都是強敵,所有人不得安寧。

而景國重文治,又偏偏缺乏武功。

最能打的開國皇帝是前朝殿前都點檢,也就是禁軍首領,不是文人。之後差點北伐成功的塚道虞,再到戰功赫赫的瀟親王,都是不是文人,而是正統武將出生。

所以在重文治的景國,文人們當然希望有一個能打的文人,以證明文人地位,證明文能救景。

在這種時代大環境之下,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清醒認識,隻是這種集體意識的集合,卻無意間影響每個人的內心。

大家都急切盼望有一個能打的文人站出來,這不僅關乎國家命運,更關乎全天下讀書人的切身利益。很多時候大多數人並不明白自己下意識的作為有何種意義,但它必然是有內在的驅動力的。

而這種驅動力就叫利益,趨利避害,生物本能,人為萬物之靈,卻也是生物,這種心理本能是無法避免的。

故而當李星洲這個可以被歸類為文人,又有赫赫戰功在身之人站出來之時,全天下愛讀書人都會下意識極力捧高他,或許他們許多並沒深刻的想過自己為何如此,但卻都在這麽做。

其實因為生物本能的趨利避害,這麽做對所有讀書人都是有利的,隻是少有人能清醒意識到這點。

這就是時代大勢,時勢造英雄,李星洲剛好趕上了。

對於心理學畢業的他而言,這種大勢他是能隱約感覺到的,這種趨勢會將他推著向前,也會成為他的累贅,必須保持清醒,妥善處理。

當詩會進行到一半,羽承安終於站起來了!

作為上座貴客的代表,給眾多學子題詞一首。這本也是慣例,下方才子佳人作詞叫奪魁,高台作詞叫壓場,不同的在於下方作詞目的在於競爭,為奪得前三甲。

高台貴賓作詞目的是暖場,增加詩會文墨氣係,為自己搏一搏名聲。

羽承安醞釀一會兒後滿含感情的道出他的詞作。

“倦遊京洛風塵,夜來病酒無人問。九衢雪少,千門月淡,元宵燈近。香散梅梢,凍消池麵,一番春信。記南樓醉裏,西城宴闋,都不管、人春困。屈指流年未幾,早人驚、潘郎雙鬢。當時體態,如今情緒,多應瘦損。馬上牆頭,縱教瞥見,也難相認。憑闌幹,但有盈盈淚眼,把羅襟揾.......”

李星洲聽不出門道,因為他本來就不懂,隻會抄。

於是小聲問阿嬌這詞如何,阿嬌答應是很好的詞,不愧是羽相之筆,是登堂入室的大作。

李星洲點頭,既然阿嬌都這麽說,那肯定是好詞了。

眾多學子紛紛喝彩,拍拍馬屁,羽承安出了風頭,說幾句謙虛的話,然後又說一些激勵學子的正能量雞湯,才欣然坐下。

然後眾人又紛紛往左邊擠過來了......

遠遠的李星洲看到遠處羽承安老臉黑成鍋底,看向這邊的眼神充滿敵意,他心裏無奈,這怪我咯?你自己寫詞沒水平,人家不搭理,那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