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哥心頭這種極度的不安並不是因為門板拚了狠勁,不惜負傷的代價也在一上手之間就撞飛了他的緬刀,他是忽然間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

這純粹是種直覺,非要說個原因,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門板明明取的是色煬,可最後俯身向摩哥撞來,卻是行雲流水,一點都沒有違和感,在這一瞬間,摩哥便已篤定,門板從頭至尾,心頭想的目標壓根就不是色煬,而是他!

電光火石之間,摩哥全身繃緊,宛若一頭驚覺而起的獵豹,連想都沒想,揚手便是一拳朝門板掄了過去。

門板手上的刀傷到底影響了他的速度,雖避過了要害,手膀仍被摩哥一拳擊實,骨碎的脆響響起,門板哼了一聲,踉踉急退了兩步。

然後,跟摩哥一同前來的胡痳以及一幹護衛驚呼出聲,摩哥心知有異,感知背後有殺氣襲來,慌忙側前跨了一步,就覺背心一陣刺疼,卻是那色煬忽然撤了把匕首刺中了他的背心。

摩哥大吼一聲,身子前傾之下,已一腳側踢了出去,直接將色煬踢飛了出去。

這一下變生倉促,摩哥的反應快到了極點,色煬連匕首都來不及抽出來,人已經被摩哥踢飛了出去。

胡痳等人都知他們大汗的勇武,原想著摩哥隻是出手止架,對摩哥而言,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哪曾想事情會變成這樣?一時俱是大驚失色,紛紛執了兵器,便欲上前護駕,卻沒想董擎忽然領著人殺了出來,直接將胡痳等人截了下來,董擎威猛異常,出手更是狠辣歹毒,縱使以胡痳的實力,一時間竟根本擺不掉董擎的糾纏,過去支援摩哥的了。

這邊廂封琅已再度撲上,連同負傷的門板色煬,三人合攻摩哥。摩哥的背上插著匕首,血流不止,此時知道若跟三人纏鬥,他就是能堅持下來,怕到最後也非得血竭而亡,是以他裝若瘋狂,似殺紅了眼,招招俱是玉石俱焚的拚命招式,封琅三人遭他這般不要命的打法打了個措手不及,竟被他踢開了色煬,撞飛了封琅,竟衝了出來,直接朝天塞關跑了過去。

便在此時,變生再起,地上躺著的那名原本跟著色煬“已經身死”的護衛忽然翻身躍了起來,同時掠起了一道耀眼的劍光。

摩哥平常並不使劍,但生平遇到的使劍的對手卻數不勝數,而其中不乏有驚才絕豔的用劍天才,可是亦是到了今日,他才發現,原來劍至極限,掠起的劍光竟能如此璀璨奪目,光華四溢!

“你,是誰?”

“大輝,薑宥!”

摩哥的雙眼睜得老大,喉頭間似有什麽東西一般咕噥咕噥的直響,他指著眼前的護衛,眼底既是驚愕有有幾絲恍然:“原來,是你!”

這便是龜苗這位可汗臨死之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接著他的喉間現了一條血線,血線突然崩裂,猩紅的鮮血便如噴泉一般射灑而出。

龜苗可汗被殺了!

胡痳睚眥欲裂,狀若瘋狂,口中

連連發出尖銳至極的厲嘯聲,手上卻招招都是拚命的招式,如狂風暴雨般往董擎身上攻去。

偏偏這董擎也是個不要命的狠角色,被胡痳逼退了數步之後,大怒下,發了狠勁,於是二人以狠打狠,隻幾招過後,二人身上已同時多了好幾處觸目驚心的新傷口。

其實胡痳心裏清楚,這裏畢竟是廬鉿堡,麵前這些人雖然個個驍勇,但隻要他堅持住一時半刻,待大軍一到,哪裏還怕他們能翻出什麽大浪來?可隱隱中,卻也覺得有些奇怪,天塞關前發生了這般大的事情,就連他們的大汗也連遇這幫人的偷襲遭了不測,為何直到現在,別說天塞關開了關門,引駐守在外的龜苗精兵入關擒賊了,就連天塞關上直到現在仍是毫無反應。

胡痳心思頓沉,知道隻怕是出了意外,想要撤退招堡內的近千精兵,卻是已騎虎難下,同董擎這不要命的互殘,哪裏還抽得開身?

天塞關的城樓上,探了一個人頭出來,卻是安和,此時向薑宥比了一個手勢,薑宥淡淡一笑,回身揮了揮手,就見一支響箭從城樓上直射了出去,隻片刻之間,就聽得天塞關外蹄聲大作,繼而喊叫廝殺聲遠遠的傳了進來,就有人驚慌失措的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濟民大將軍來了,濟民大將軍來了!”

胡痳的心卻是越來越沉,跟著他的護衛都是摩哥身邊的親兵精銳,戰鬥力十分強悍,隻是他怎麽也想不透,董擎領的這幫人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人數比他們的人還少,偏偏戰力極其變態,這一交上手,不到片刻之間,他們這邊已連續折了七八名好手了。

慢慢的,胡痳已從最初眼見摩哥的身死中回過神來了,心知這幫人人數雖不多,卻是真正的個個驍勇不凡,絕非等閑,如今天塞關外眼看著也來了外敵,外麵的兩千精兵隻怕是自顧不暇,是指望不了啦,若想擒住這一幹匪類,就必須得動用留守在廬鉿堡內的一千精兵了,隻是奇怪的是,外麵已鬧出了這般大的陣仗,為何西崖兵營裏,直到現在,還沒見任何的動靜呢?

胡痳生了退意,無論如何,他得親自趕去西崖兵營,領了精兵過來將這幫膽敢偷襲刺殺他們可汗的賊人統統抽筋剝皮,敬了天神不可。

胡痳退,董擎豈容他輕易走脫?隻是幾名護衛圍了上來,接了胡痳的空隙,一時間將他給絆住了,董擎抽不了身,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胡痳返了身,往廬鉿堡逃了出去。

卻在胡痳剛剛跑出百米開外,“嘣”的一聲弓弦之聲響起,就見從堡內激射了一箭而出,箭勢迅疾,竟一箭帶起了胡痳朝後足足飛出了數丈之外,將胡痳的屍體直晃晃的釘在了道旁的一株青鬆樹幹上。

一行人從廬鉿堡的黝黑大門處行了出來,出人意料的是,領頭的竟是那名一直都病懨懨,無精打采的那支部落的昆仲老王叔。

天塞關下的戰鬥很快就落下了帷幕,薑宥迎著昆仲遙遙的抱了抱拳,昆仲也忙著回了一禮,道:“世

子爺怕還有得忙的,就不用管我這老頭子了,隻望著世子爺別忘了當初對老頭子許下的話便是了。”

薑宥朗聲道:“老王叔放心,那支部落同我大輝素來交好,是為兄弟之邦,這番情誼,我大輝不敢忘,也絕不會忘的。”

昆仲點頭應道:“我們可汗信得過世子爺,老頭子也就信得過世子爺。世子爺也大可放心,這峽穀內西崖兵營,大小頭領十幾號人,全都在控製之中,少了這後顧之憂,想來於世子爺來說,也算是一處裨助吧。”

薑宥道:“老王叔是幫了晚輩的大忙了,改日找機會,定要多敬老王叔幾杯,以答謝老王叔今日的費神相助。”

昆仲擺了擺手,道:“別言謝,別言謝。世子爺在這裏大顯神威,幹下了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老頭子不過恰逢其會罷了。再說了,世子爺若是不一舉解決掉外麵那兩千精兵的話,老頭子想安然返回那支部落去,也是不能,所以,老頭子這麽做,也是為了自個。你們大輝不是有句話麽,叫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嘿嘿,就是這個理了。”

這老人此時看上去精神抖擻,哪裏還有半點前幾天那般病怏怏,要死不活的模樣?

封琅等人都是圍了過來,安和也從天塞關上掠了下來,躬身道:“守關的一共十六人,已悉數撂清,如今上麵的都是我們的人,天塞關隘已盡在掌握之中。”

薑宥點了點頭,對封琅道:“封大哥,待會開了關隘,我們會從龜苗精兵的背後攻擊,會同褚鏢頭的人馬,兩麵夾攻。隻是這廬鉿堡畢竟是亂地,誰也擔保不了會有什麽意外發生,是以,內子的安危,我就全權拜托你了。”

封琅點頭,這是事前眾人便商量好了的,如今薑宥又特地強調了一遍,封琅心裏清楚這事的重要性,遂也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世子爺放心,封琅定不辱使命。”

其實薑宥特地留了封琅下來保護宜兒,卻是也有他的道理的,這一則,封琅的身手堪稱拔尖的高手,有他和濺淚驚心同護在宜兒左右,薑宥也能放心大半了,這二則,待會兒是真正的縱馬對敵,戰場衝鋒,封琅是江湖人,與人比武較技,廝殺搏鬥他是在行,可戰場上直來直去,毫無花哨的血腥砍殺,他未必就也能適應了。

這場戰鬥從黃昏起,到戌時剛過,便塵埃落定了,曆史上稱這場徹底改變苗西戰役走勢的小股戰鬥為廬鉿堡之變。

同年冬月二十三,大輝集結了五萬河西精兵,由疾風將軍,雲來侯段貴和為將,西出樓峪關,逼近踏沙城。同時,天下盡以為已身中毒箭,該在不日一命嗚呼的寧國公世子薑宥忽然盡起珣然城之兵,連同珣然國君烏子索大舉進入反攻。

龜苗可汗摩哥葬身在廬鉿堡之戰中,龜苗群龍無首,內部紛爭嚴重,一時大敗,潰不成軍,珣然城之危頓解。魔邇熾多瞧著情形不妙,不敢死守踏沙城,在段貴和大軍臨城之前,便棄了踏沙城,倉皇逃往了浪蒼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