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穗垂了頭,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

“這事不怪梓穗,是那魚煒,一廂情願的在那糾纏不休,奴才已經警告過他好多回了,可這人絲毫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奴才今日才……”

宜兒看了婁大一眼,道:“魚煒?”

梓穗怯聲道:“就是以前在原山府為奴婢贖身的魚公子。”

宜兒想了起來,當初原山府縣太爺犯了事,被下了大獄,府中的家奴被悉數發賣,梓穗便被一個姓魚的公子買了下來,這才帶來了京城。當下皺了皺眉頭,道:“他想幹嘛?”

婁大冷哼了一聲,道:“還想幹嘛?不就是最近發了點小財,手上有幾兩銀子了,湊然之下,看到了梓穗和小婉兒,想再將人贖回去。”

“贖人?”宜兒冷笑。

梓穗見宜兒麵色不虞,心驚膽戰之下,顫聲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那魚公子是在奴婢麵前說了幾次,要為奴婢贖身,可是奴婢心裏敞亮,郡主待奴婢母女恩重如山,奴婢隻想留在郡主身邊侍候,從未想過要贖身出去,另覓他處的。”

宜兒冷聲道:“那人終究是小婉兒的父親,你就當真沒有想過要跟了他回去,一家團聚?”

梓穗從未見過宜兒板著臉,以這副語氣說話的時候,當即嚇得以頭觸地,連連道:“奴婢不敢欺瞞郡主,奴婢是想過,但是奴婢更是清楚,魚公子能將奴婢母女賣進妓樓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奴婢母女上次是萬幸,才能遇上郡主,若還有下次,哪裏還有這般的運氣,所以奴婢絕不會跟他回去的。”

宜兒舒了一口氣,道:“也難為你了,這事上你還沒糊塗到家。”

婁大見宜兒麵色舒展開來,知她氣性已過,便道:“可那魚公子,三天兩頭的過來糾纏,也是不勝其煩,這稻香苑奴才搬走之後,就隻有梓穗母女倆和劉大哥汪娘子夫婦同住了,而鍾鼓街那邊的裁衣樓還要劉大哥夫婦上心,白日裏很多時候都是梓穗母女單獨在家的,奴才這確實是有些放不下心。”

宜兒哼了一聲,道:“所以你就堂而皇之的丟了我給你的差事,巴巴的跑過來做護花使者了?”

婁大呆了一下,梓穗是滿臉通紅,伏在地上,壓根就不敢抬頭。婁大想了想,索性也給宜兒叩了三個響頭,道:“在主子麵前,奴才也不敢隱瞞,奴才跟梓穗是看對了眼,奴才鬥膽,請主子成全。”

這一下,梓穗更是羞得無臉見人了,整個人都撲在了地上,將頭深深的埋在雙臂之間,是一動也不敢動了。

宜兒也沒想到這人如此大膽直接,再看二人的神色,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當下忍了笑,故意道:“什麽看對了眼,都是你一個人在說,我也得要問問梓穗的意思才能決定得了的。梓穗,婁管家說你們相互看對了眼,可是有這回事?”

梓穗麵上嬌羞,隔了半響,才微微的抬了頭,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宜兒裝著沒看見

,道:“我問你話,你連頭都不抬一下,莫非是礙著婁管家在場,你不好拒絕?你放心就是了,婁管家在我手上雖然得用,可也不是說有求必應的,你們的終身大事,我早就說過,總得讓你們點頭才會替你們指人的,也罷了,你既不願意,那這事就當我沒說過。”

婁大卻是急了,忙道:“別別別,主子,等等。那個梓穗,你快說啊,主子麵前,可在找不到這般好的機會的了。”

梓穗才咬著牙抬了頭,紅著臉向宜兒道:“郡主,奴婢……奴婢願意。”

宜兒笑道:“當真願意?”

梓穗先是微微的點了頭,後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宜兒就朝婁大望去,道:“婁大管家,梓穗雖沒在我身邊侍候過,不過人家才二十出頭,生得又好,雖帶了個小婉兒,配你卻是綽綽有餘了,我要是將她指了你,你該怎麽對人家就不需要我再囉嗦了吧?”

婁大大喜,慌忙叩頭道:“奴才謝主子成全,主子放心,今後奴才定當對梓穗好的,小婉兒奴才也會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絕不會有絲毫丁點的虧待的。”

宜兒道:“這話你說出了口,我也做了見證,將來你若是食言,看我會不會放過你?”

婁大自是又舉了雙手立誓。

宜兒擺了擺手,道:“你們都起來吧,站到一旁去,將那魚公子帶進來吧,我到想看看,他想從我這裏贖人,可是準備了金山呢還是銀海?”

那魚煒顯然並不知道宜兒的身份,被帶進來的時候,嘴上尤自罵罵咧咧的,被護衛按跪在了地上,就抬了頭,怒聲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擄人拘禁,還有沒有王法了?本公子乃是讀書人,堂堂的秀才出身,來年是要參加春闈大考的,你們……”

門板見這人叫喊個沒完,吵得人心煩,又見宜兒麵上果然沒什麽好臉子,當下一步上前,揚手就給了這人一個嘴巴,厲聲道:“我家少夫人麵前,休得大聲喧鬧。”

魚煒明顯被門板這一巴掌給扇懵了,到真的是閉上了嘴。事實上,這人雖過來糾纏了梓穗幾回,今日卻才是頭一回進了稻香苑,對梓穗的情況,他也根本不清楚,隻是這地段屬西城的舊城區,說得難聽點就是所謂的貧民區,梓穗住在這裏,他便理所當然的認為梓穗即便是被人從百花樓裏給贖了出來,她這新主子怕也不過是個破落戶,所以一直以來,他才沒有顧忌,三番四次的上前來糾纏不休。可如今被門板一巴掌到是將他打醒了,再看端坐上方的宜兒,那穿戴氣勢,舉止儀態,哪裏像他之前猜想的破落戶的樣子?心裏忽地生了一絲忐忑,便再不敢胡亂叫喊了。

宜兒見這人消停了,端起茶盅飲了一口茶,才道:“我聽梓穗說,公子想替她們母女贖身?”

魚煒咽了口口水,隻得硬著頭皮道:“小生不瞞夫人,梓穗帶的那女娃是小生的親身女兒,當日也是走投無路了才將她們娘倆抵給了別人,如今讓小生再遇到了她們

娘倆,自是想將她們贖出來,以期一家團聚的。”

宜兒冷笑了兩聲,道:“公子想贖人,纏著梓穗有什麽用?公子是覺得她能做這個主還是覺得你能替她做這個主?”

魚煒愣了一下,結結巴巴的道:“小生……小生……”

宜兒道:“我也不怕說與公子聽了,這都多少年了,在我府上,從來隻有采買奴婢的,將下人發賣出去的事還真是未曾有過。也罷了,說來說去,公子終究是小婉兒的親生父親,我也不想阻了你一家子共享天倫,公子說一說吧,想替梓穗贖身,你準備出多少銀兩?”

宜兒這話一出,梓穗是大驚失色,婁大是多少知道點宜兒的性子,到是並不擔心,使了個眼色給梓穗,梓穗會了意,這才稍稍安心了一點。

魚煒開始見宜兒的做派,隻當這是個有錢有勢的主,心裏想著怕是要將梓穗給贖出來的事有些難辦了,不曾想宜兒三言兩語之下就跟他提起了贖身錢,頓時精神一震,又以為宜兒隻是說得好聽,陣仗擺的嚇人,實際上和他開始設想的破落戶是八九不離十的,遂又嘚瑟了起來,道:“從人牙子手中買一個尋常奴婢左不過三五兩銀子,夫人將梓穗母女從百花樓裏救了出來,小生感激夫人大恩,願出十兩銀子替她們母女贖身。”

宜兒皺眉向魚煒瞪去,冷冷道:“十兩銀子?公子莫非是在逗著我玩呢?”

魚煒愣了一下,道:“這十兩銀子已經是市價的兩倍不止了,小生是誠心誠意的,哪裏是在和夫人開玩笑?”

宜兒冷笑連連,道:“市價?公子真當我是那人牙子,專司做這買人賣人的勾當了?”

魚煒咬了咬牙,道:“那夫人開個價吧。”

宜兒想了想,扭頭問門板道:“你說我第一次發賣個人出去,要個什麽價算是合適的?”

門板瞥了魚煒一眼,才道:“以少夫人如今的身份,要是真想發賣幾個家奴,隻怕京中爭相要出價哄搶的人家大有人在,要奴才來看,這魚公子和梓穗本是有些淵源的,少夫人要成人之美,也不妨給魚公子多打個折扣,就要他個百兩黃金,奴才私以為是合適的。”

“什麽?”魚煒目瞪口呆,差點以為自個聽錯了話,“百兩黃金?你…你…你也不怕話說大了閃了舌頭?”

宜兒沉聲道:“怎麽?公子認為百兩黃金,我要多了?”

魚煒怒道:“一百兩黃金,我要什麽人買不到?什麽東西買不來?隨隨便便一個丫鬟奴婢,夫人就獅子大張口要一百兩黃金,夫人這是在跟小生開玩笑麽?”

宜兒冷哼了一聲,道:“一百兩黃金我給你一大一小兩個活生生的人兒,公子還嫌多了,可知當日在瞿州府,我一匹馬問人要了五百兩黃金,九匹馬共計四千五百兩黃金,人家也是樂嗬嗬的就給了。正如我這小幺子所說,一百兩已經是給公子多打了折扣的,這價確實不能再少了,公子自己斟酌著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