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拱橋之上,橋下是數裏長的人工渠,河渠兩旁,皆是青翠的翠柳,柳枝倒垂而下,如迢迢瀑絲,或垂於水麵,或拂於堤岸。渠水緩流,清澈見底,不顯洶湧,卻另有種寧靜,令人神思平和,淡靜於心。

薑宥撐了油傘,為宜兒遮陽,二人依偎在一處,在橋上看了一會兒,才相攜著下了橋,沿著堤岸往前行去。

已是近午時時分了,金外橋這一帶卻仍有遊人信步而行,二人身處其中,隻觀那容貌氣派,卻是極其打眼的,隻是二人身邊沒跟一個下人侍候,外人就猜忖不出二人的身份了,再加上薑宥氣勢不凡,除了看向宜兒時難以掩飾眼底的柔情寵溺之外,其他時候皆是冷寒著臉,一路行過,到是沒人敢冒然上前搭訕。

河岸柳堤本也不長,二人雖走的慢,卻也沒花多少時間便走到了盡頭。

“這景致是不錯,不過到底是短了些,尚沒盡興,已到了盡頭,有些意猶未盡。”

薑宥也歎道:“金外橋能被收納進京城十景,恰恰卻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人未能盡興,心有所牽,便更能放大其景致的秀美。”

宜兒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薑宥,道:“爺這話到頗含哲理。”

薑宥笑道:“修葺這金外橋的工匠也可謂是煞費苦心了,隻是刻意而為到底落了下乘,殊不知觀景攬勝,講究的乃是心境,攜伴同遊,端看的還是這個伴,似爺如今,有夫人伴在左右,這天底下,何處不是美景?”

宜兒泯著嘴笑,道:“爺慣會說這些讓我迷糊的話,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薑宥點著她的額頭道:“你啊,還真是個不知足的小東西。”

從堤岸轉角,就是宜兒那郡主府所在的金府街了,街道實際上並不大,頗長,郡主府在街道那一頭,宜兒雖搬過來有些時日了,真算起來,這還是頭一次逛遊這金府街。

時已近午,街道上和堤岸自是不同,雖不顯擠,人卻還是不少,來來往往的,到是熱鬧,特別是兩邊的飯館小吃攤,頗有些賓客盈門,熱火朝天的陣仗。

“爺,那有個豆花鋪子,我想嚐嚐。”

薑宥也不說話,牽了宜兒就朝那豆花鋪子走去,卻是隻走了兩步,就被宜兒拽了手,停了下來,不禁有些奇怪,回頭朝宜兒看去,就見宜兒咬了咬唇,有些心虛的問道:“爺,你今兒身上可帶了銀錢?”

薑宥愣了一下,就想起七夕那晚花燈會,他帶了宜兒從崇明樓出來,結果二人身上都沒有帶錢的尷尬事來,不由得麵上就見了笑,道:“夫人放心就是,有上回的前車之鑒,為夫已習慣了在身上帶些銀兩的,夫人今日就是想將金府街上的小吃都嚐一個遍,也是不無不可的。”

宜兒這才放了心,拽著薑宥的臂膀,進了豆花鋪子。

這種街邊攤鋪,本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以宜兒如今的身份,想嚐一回,卻是不易。不過金府街這邊,雖

算不得頂頂繁華之地,但因著金外橋的關係,過來遊玩的多是些貴介公子,世家小姐,是以這邊的飯館鋪子,說不上高檔,卻極是精致,幹幹淨淨的,到是舒心。

那鋪子的老板眼瞧著宜兒二人容貌出眾,穿戴排場更是不凡,在上了兩碗豆花後,便躬著身子巴結道:“一看公子和夫人就是貴人,今兒可是頭一回來這金府街觀景的?”

宜兒和薑宥對看了一眼,不待薑宥有什麽反應,就微笑著道:“老板眼光到好,我和我家爺的確是頭一回攜伴而來,怎麽,這街上可有什麽好的去處,老板要為我們推薦一二麽?”

這老板就涎著臉,道:“這金府街上,若說好的去處,滿京城誰不知道,金外橋上的垂柳斜陽,那可是京城十景之一啊,景致自是極好的。不過,這除了金外橋的垂柳斜陽之外,金府街如今卻有第二個好的去處,隻是這個卻不是一般的地方,一般人就是知道了,也是去不得的。”

宜兒“哦”了一聲,道:“老板說的是什麽地方?為何一般人還去不得?”

老板看了宜兒一眼,道:“夫人也該知道,我們這金府街上,前不久才搬來了一戶貴重無比的人家。”

宜兒尚沒說話,薑宥卻來了興趣,似笑非笑的道:“老板說的可是宛茗郡主?”

“那是。”老板昂著頭,與有榮焉的指著前麵的大牌坊道,“看著沒有,過了那個牌坊,後麵就是宛茗郡主府了。那宛茗郡主府可是營造司裏名頭最大的工匠設計建造的,那還能差得了?不瞞公子和夫人,我這裏私下裏聽人說起過,說郡主府裏的景色啊,比起垂柳斜陽不知還要美上多少倍?不止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就是那些官宦勳貴家的公子小姐,都以能進郡主府裏去瞧上一眼為榮呢!”

宜兒愣了一下,到不知還有這個說法,薑宥卻憋著笑,又道:“老板說得如此起勁,難不成老板還進過郡主府?”

老板嘿嘿笑著摸了摸頭,道:“我們這是什麽身份?要說能堂而皇之的進郡主府去,那是騙人的。不過公子還別不信,那郡主府的大門我還真進去過,雖說沒有進到內院去觀景,不過隻是垂花門外的景致,已經是美得讓人……”這人說著話,卻是詞窮,不知該如何描述了,隻得咂了咂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宜兒不禁奇道:“你還真進去過?”

老板道:“公子夫人有所不知,論景致,金府街上當然是金外橋的垂柳斜陽和郡主府裏的景致好了,可是這金府街雖沒有什麽大的酒樓飯莊,卻是京城裏出名的小吃街,像小的我這間豆花鋪,看上去不打眼吧,卻不是小的吹牛,在京城裏還是有些名氣的,這不,就連郡主府裏那高貴的郡主殿下,有時候都要吃我家的豆花。”

“郡主愛吃你家的豆花?”宜兒睜大了雙眼。

老板頗為自豪的一笑,道:“當然了,以郡主殿下的身份,自是不可能親臨我這豆花鋪子的,都是

差了得力的嬤嬤宣大娘出府來買的。那宣大娘隔三差五的就會來我這鋪子采買一些豆花回去,前不久,宣大娘崴了腳,行動有些不方便,這不,就讓我隔日一早,送了豆花進去,嘿嘿,我這才有機會進了郡主府的大門,送到了垂花門外。”

宜兒有些哭笑不得,所謂的這豆花鋪子老板進去過她的郡主府卻原來是這麽一回事,自然了,那宣大娘人生得胖,最是貪吃,若說她隔三差五的來光顧這家豆花鋪子,到也不是什麽怪事。

其實這老板雖有故意往自個臉上貼金,誇大其詞的份,不過他這的豆花味道做得到是不錯,本也快到飯點了,宜兒一匙匙的吃,吃得不快,卻是慢慢的將一碗豆花都吃了下去。

薑宥就笑她道:“看夫人這模樣,到像是平日裏為夫虧著你了,沒讓夫人吃飽一樣。”

宜兒紅了紅臉,白了薑宥一眼。

薑宥便招了老板過來,又要了一碗。

宜兒呆了呆,有些後知後覺的才意識到薑宥是給她叫的,當即放了湯匙,道:“爺真當我是貪吃的小豬啊,我都吃了一整碗了,哪裏還能吃得下?”

薑宥寵溺的道:“沒關係,夫人能吃多少便吃多少,若是怕浪費了,為夫也不介意替夫人收拾一下殘局的。”

宜兒的臉就更紅了,正要說話,這豆花鋪子外卻忽然起了一陣**。

卻原來是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半百老頭,緊緊的拽著一個身著製袍的高個男子,單膝跪地,正在哀求著什麽。而那高個男子卻是一臉的嫌棄,死命的想扒拉開老頭,避開老頭的糾纏,隻是老頭年歲雖高,手上卻很是有力,那高個男子用盡了全身力氣,始終擺不開老頭的拽拉,不禁惱羞成怒,抬腿就是一腳將老頭踢了個筋頭。

二人所在,恰好是個平台,老頭這一筋頭,人就順著石梯翻滾了下來,慘叫連連。

這一來,旁人見出了事,都陸續圍了上來,那高個男子也是吃了一驚,心裏直呼晦氣,三兩下衝下石梯,要查看老頭可是受了傷,哪曾想那老頭磕破了頭皮,已滲了鮮血出來,卻是完全不管不顧,見高個男子下了石梯,又一把抱住了男子的大腿,哭訴道:“董工曹,我求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了。”

董工曹有些無奈,到底想著這人的年歲已高,是經不得折騰的,遂道:“韓老爹,這事不是我不給你機會,一個月前,你也是這般連招呼都沒有一個,就無故曠了一天的工,當時可是我拍著胸脯將你保下來的,那時你還跟我賭咒發誓的保證過,可結果呢,昨晚你又是這樣,你讓我還如何敢用你?”

“不會的不會的,下次絕對不會了,昨晚是我女兒突然病發了,要不然……”

董工曹搖頭道:“韓老爹,你也替我想想好不好,我董林隻是京兆府下一個小小的工曹,你這般數次三番的撂攤子,出了事,我哪裏又擔得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