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這日,宜兒起了個早,綠芙那妮子這幾日搬了新地,晚上有些興奮,著了涼,這兩日都有些不舒泰,宜兒放了她的假,讓她養病去了,她也怕自個的病染了人,就老老實實的在屋裏待著,也沒像往日那般沒心沒肺的往宜兒身邊湊了。

因著今日要同華陽郡主一道去攀東鷲山,綠芙是去不了啦,宜兒臨時就提了銀蓮上來,濺淚驚心除外,讓銀蓮和銀穀貼身侍候。這對銀蓮來講,可是天賜的機緣,大喜之下,心內更是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哪裏做得不好招了宜兒的嫌,好在銀穀心善,又不爭權邀寵,對銀蓮細細的囑咐了一番後,銀蓮總算是稍稍安了心。

華陽郡主也來得早,辰時未過半,寧國公府的馬車已到了郡主府外,宜兒得了消息,急忙領了人迎出府去,廝見過後,宜兒那邊也收拾妥當了,華陽郡主就執了宜兒的手,硬是拉著宜兒同她坐一輛馬車,將侍候的丫頭都趕到另外的馬車上去了。

馬車出了京門,直往東明湖去了,路上宜兒細心的服侍著華陽郡主,說著閑話解悶,華陽郡主眼瞧著這未來的兒媳乖巧懂事,知禮識儀,心裏高興,說笑聲便遠遠傳出轎外,到惹得一幹隨行的仆隨頻頻側目回顧。

往東明湖的官道平整好走,路途也不見遠,從出京開始,半個時辰不到就該到了的,隻是中途還是出了狀況,待一行人趕到東明湖畔的時候,已快近午時了。

寧國公府出來的馬車,豪華精美不說,每日裏自然都有車夫檢查維護,尋常來說,是斷然不會出現什麽緊急情況的,可是也是巧了,宜兒第一次和華陽郡主同乘,那馬車就出了事。

輪轂和輪輞相連的輪輻竟在奔跑途中,忽然從中斷裂,導致半邊輪子開遼,車身頓時失了平衡,往一邊傾斜而下,所幸那車夫駕車的技術嫻熟,預警得早,危急間,勒馬停車,早有護衛搶上前來,以手穩住了車身,這才沒有令車廂徹底的傾倒到地。

隻是變故剛起之時,恰好是往華陽郡主那邊傾倒的,華陽郡主不及防備,人就順著往前滑去,那車廂的側梁乃是以青銅所鑄,外以錦稠所裹,看上去貴重大氣,可實則堅硬無比,華陽郡主這一滑下,卻是正正的往那側梁撞了過去,可以預見的是,這一下若是撞實了,那可絕不會是鬧著玩的。

華陽郡主是被嚇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危急間,卻見身後那嬌小的身影撲了過來,以手環抱了她,用力的帶著她朝後一扭,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宜兒就和她互換了位置,本來是她在下,宜兒在上的,就變成了宜兒在下她在上了。然後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以及宜兒不由自主的一聲悶哼。

馬車輪轂碎裂,車身傾倒,宛茗郡主受了重創,額頭更是撞上側梁,見了紅,這消息就如是個驚天炸雷,直驚得一幹仆隨下人心驚膽戰,是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個。

還好濺淚驚心身上隨時都帶了傷藥紗布,趕忙上前為宜兒止了血,包紮了一番。宜兒當時等於是承了她和華陽郡主兩個人的重量,重重的撞在了側梁之上的,這一撞之下,身子便像是散了架,比起額頭上的裂口,身上更是奇疼無比,臉色就平生生的白了幾分。

華陽郡主是怎麽都沒想到,在那種關口,宜兒竟會完全不顧自身安危,不顧一切的撲上來護著她!她更是清楚,在那種情形之下,是根本沒有給人權衡利弊得失的時間的,那時候的反應完全都是本能反應。

華陽郡主心中感動,要說之前對宜兒示好,她都是因為薑宥的關係,可是這一刻,這一幕,卻讓她心裏震動莫名,不知不覺間,對宜兒就多了一份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歡和愛護了。

宜兒為安華陽郡主的心,隻說無礙,華陽郡主看在眼裏,對她更是憐惜。

待換了馬車,到了東明湖,宜兒身上的疼痛到是消了不少,隻是身體乏力,要去爬山的話,就太過勉強了,況且因著重陽節的關係,去東鷲山上攀爬的公子小姐,文人騷客,是數不勝數,華陽郡主也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又擔心宜兒的身體,便隻在東明湖稍作歇息,就讓人繼續東行,走不過十裏,便到了一處莊園,還沒下馬車,宜兒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桂花香味。

這莊園的名字便叫“桂苑”,裏麵栽種的是一片桂花林,正值桂花盛開的時節,那花香撲鼻,沁人心脾,身處其中,便叫人流連忘返,醉然於秋色之間。

這桂苑是寧國公府在京郊的私產,華陽郡主和宜兒來得突然,守院子的家丁有些手忙腳亂,慌忙收拾了兩處雅舍出來。宜兒見華陽郡主因著自己,連東鷲山也沒去成,心裏有些歉然,就想陪著她在桂苑裏逛逛,可華陽郡主緊張她的身體,隻讓她先去雅舍休息一會,待中午吃了午飯,再去桂苑裏逛耍就是。

宜兒知她是一片好意,便帶了人,去了一處雅舍歇息。

雖經了這許久,宜兒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身上乏力酸疼,進了雅舍,就在銀穀銀蓮的服侍下上了床躺了,沒要多久,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正午的時候,華陽郡主過來見她睡得正熟,不忍吵醒她來,就吩咐了銀穀,隻說飯菜都在灶上熱著,待宜兒什麽時候醒了想吃了,就讓廚房端上來就是。

宜兒心裏念著要陪華陽郡主去逛院子的事情,到沒有睡多久就醒了,銀蓮打了熱水進來,銀穀侍候著宜兒梳洗了一番,就問了宜兒可是要傳飯了,宜兒得知華陽郡主已經用過午飯了後,便點了點頭。

結果銀穀出去傳飯,飯還沒端上來,她到是引了個四十來歲身著布衣的粗使嬤嬤進來了。

宜兒有些意外,銀穀在她身邊呆的時日夠長了,於禮儀規矩向來最是遵從,今日怎地尚沒進來回稟,就直接領了個嬤嬤進來?她在銀穀身上看了兩眼

,這丫頭怕也知道是越了規矩,頭垂得很低,根本就不敢抬頭看宜兒。

宜兒更是皺了皺眉,這才看向那嬤嬤。

“噗通”一聲,那嬤嬤就跪倒在了宜兒的麵前,急呼道:“郡主救命,郡主救命啊。”

宜兒眉頭皺得更深了,銀蓮在邊上見了,就嗬斥道:“嬤嬤是什麽人?一進屋就大呼小叫的,我們郡主剛剛午睏起來,遭你這番叫嚷,豈不鬧心,壞了興致?”

那嬤嬤連連磕頭,道:“奴婢也是走投無路了,特地過來求郡主救命的,若驚擾了郡主,郡主打罰,奴婢都無怨言,隻求郡主救救我那當家的。”

銀蓮還要再喝罵,宜兒擺手止了,道:“嬤嬤你先起來,有什麽事,你也要跟我說清楚了,我才能看究竟幫不幫得了你?”

嬤嬤聽了,頓時大喜,忙道:“回稟郡主,奴婢姓齊,是寧國公府的下人,我那當家的姓童,叫童方,就是上午為郡主趕車的車夫。上午那車出了事,我家夫人大怒下,直接就讓人將他綁了,聽說夫人還發了話,回府之後,不僅要卸了他的差事,還要將人交給京兆府去審訊。郡主啊,今日那事當真就是一個意外,我那當家的老實巴交的一個人,怎地敢,怎麽會存了什麽歹毒的心思啊?若真是將他下到了京兆府的大牢,他哪裏還能有命出得來啊?”

宜兒道:“說到底,這是寧國公府上的家事,嬤嬤不去求你家夫人,巴巴的跑我這來相告,豈不是顛了主次,錯了對象?”

齊嬤嬤道:“誰不知道,我家夫人待郡主是大不相同,郡主在夫人麵前說一句話,頂得上旁人說百句千句的,況且今日這事,郡主又是當事人,還為了此事,受了創傷,隻要郡主去為我那當家的求個情,我家夫人看在郡主的麵上,是決計不會在追究下去的。”

宜兒心裏冷哼了一聲,道:“嬤嬤也知道,因著今日那馬車的事,我撞了側梁,傷了頭,如今這口怨氣尚未消結,嬤嬤憑什麽認為我還會為了你們,去求你家夫人呢?”

齊嬤嬤呆了一下,眼看著宜兒已逐漸冷下來的臉,頓時渾身顫抖,手足無措起來,她明明聽說這宛茗郡主性子和善,最是手慈心軟的麽,怎地如今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心裏訕訕然,就有些語無倫次的道:“可是今日那馬車,確實隻是一個意外啊。”

宜兒冷笑,道:“你當家的身為車夫,每日出車之前都須仔細檢查車輛狀況,馬車出了任何狀況,理所當然,都該惟車夫是問,這般責無旁貸的事情,你現在跟我說隻是意外,如何可能搪塞得過?況且你家夫人既然親自發了話,處置了下來,我一個後生晚輩,又是外人,你讓我憑著什麽依仗去為你們求情?又憑什麽如此篤定你家夫人就會為了我如何如何?嬤嬤請回吧,此事我無能為力,嬤嬤還是另想他法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