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有些詫異,青漓平日最是穩當,今日怎地到率先領了丫鬟們上來敬酒發難了?又見青漓說完話,偷偷的朝她眨了眨眼睛,遂放了心,端了酒杯起來,道:“你們都是我身邊的人,今日敬酒便敬酒,我這可沒備下東西賞你們的。”

這話一出,眾人都憋著笑,綠芙吐了吐舌頭,道:“小姐也太精明了,奴婢這討賞的話還沒說出口呢,這下就隻能縮回肚子裏去了。”

眾人大笑,宜兒白了綠芙一眼,將杯中的果酒一口喝了,心中便是一動,那杯中微甜,卻哪裏是什麽果酒,不過是紅糖水罷了,知道是青漓偷換了果酒,笑了笑,自不聲張。

酒至半酣,這邊剛剛消停一點,那桌的婁大卻起了身,隔著屏風道:“剛青漓姐姐說得對,往日裏奴才也尋不到這樣的機會的,今日既得了這樣的機會,怎麽著奴才也得鬥膽敬小姐一杯才是。”

這家夥年過中年了,反而厚著臉皮稱青漓為姐姐,宜兒就斥了一口,然後道:“你要敬我,原也可以,隻是我這還有件事要吩咐了你。你也知道,皇上賞的郡主府已經下來了,我雖在祖母的長公主府住得舒心,但皇上既賜了府邸,我若一日都不搬進去住的話,怕是對皇上也有不敬的嫌疑。不過我身邊得用的人就這麽幾個,若真搬去了郡主府,可就有些攤不開了,別的都還好多,那宅子裏的內外總管卻馬虎不得,我想要你去尋個穩妥信得過的人過來,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婁大一愣,臉上就多了層喜色,連忙道:“小姐要尋府邸的總管,奴才這當然有人選了,遠的不說,小姐你看,奴才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麽?這就站在小姐的麵前,小姐怎地還用舍近求遠,巴巴的四處去尋呢?”

宜兒忍著笑,反問道:“你?”

婁大道:“小姐你看啊,奴才是賣了身給小姐的,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

“打住!”宜兒斥道,“好好說話,什麽亂七八糟的盡往出倒。”

婁大自賞了一個耳光,道:“奴才的意思是說,奴才是小姐的人,對小姐自是忠心耿耿,隻這一條,也比小姐到外麵去尋的人選合適百倍啊。況且奴才也算有點能耐,小姐的這差事,奴才自信能辦得好,所以奴才才厚著臉皮在小姐麵前毛遂自薦了。”

宜兒既然問了婁大,實際上也是起了心想將這差事交給婁大的,不過見這人臉皮如此之厚,不禁故意道:“你要是過來了,那秦風怎麽辦?我好不容易開了這麽一間鋪子起來,你總不能中途就給我撂了攤子吧?”

婁大涎著臉道:“那秦風裏,平日哪有什麽要緊的事?小姐放心,就是奴才不在,孫二掌櫃也可以全數應付得了,不會誤了小姐的事的。”

宜兒這才鬆了口,道:“那便好,接下來你同孫二掌櫃交接一下,妥當了就過來試試吧。不過你做了我郡主府的總管,平日裏怕是隻能吃住

在府裏了,這院子裏這間最大最舒適的房間。。。。”

婁大嗬嗬道:“奴才做了小姐的總管,等於是升了官,加了爵了,哪還看得上這個破院子?”

宜兒哼了一聲,道:“你既看不上我這破院子,那好,青漓,待會吃過飯,你就讓人將婁大總管的東西丟出去,這幾日,讓他自個找地睏去,免得住在我這破院子裏,折沒了人家大總管的身份。”

婁大一愣,隨即就苦了臉,忙道:“奴才嘴快,說錯了話,奴才該死,小姐大人大量,萬望甭跟奴才一般計較。”

眾人都嘻嘻直笑,一頓飯到吃得熱鬧盡興,主仆皆歡。

宜兒吃了好幾杯敬酒,也虧了青漓偷換了糖水,要不然,隻怕又是要醉一回了。

收了桌之後,宜兒就從梓穗手裏接過了梓穗那兩歲大的小丫頭婉兒,抱在懷裏,點著小孩子的嫩臉逗著玩。梓穗是有些手足無措,心想著宜兒是什麽身份,哪裏敢讓她來抱她這個出身卑微的小孩子?莫說閃著傷著宜兒了,這小孩子沒過定準,萬一弄髒了宜兒的衣裙,就是再將她們母女賣個十來遍的怕也不夠賠的。可是宜兒向她伸了手,她又哪裏敢不給的?所以宜兒將小孩子抱在懷裏,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了,生怕這中間出了什麽岔子。

隻是很顯然,宜兒不僅抱孩子的動作嫻熟,而且一番逗弄,竟將小婉兒逗得是咯咯直笑,瞧那架勢,竟像是平常帶慣了小孩的一般。梓穗心裏雖然有些奇怪,但到底是放了心了,便也壯著膽子,湊上前去,小聲的教孩子叫“小姐”。

小婉兒發聲明顯有些偏晚,說話還不是很清楚利索,梓穗教了幾遍,她才怯怯的望著宜兒叫了一聲。

梓穗就道:“小姐平日少有時間過來,說起來,婉兒還沒正式給小姐磕個頭呢,不如逞著今日,讓她跟小姐行了禮,磕個頭,也算是感激小姐對奴婢母女的活命再造之恩。”

宜兒到也沒拒絕,當下梓穗就接過了婉兒,也不要什麽蒲團軟墊了,就在青石地麵上,拉著小婉兒一起,恭恭敬敬的跟宜兒磕了三個頭。宜兒笑著順手拔下頭上的一根銀釵,賞了婉兒,道:“這般的小人兒給我磕頭討賞,我這還是頭一回呢,好了好了,快起來。”說話間,親自將婉兒拉了起來,輕輕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

梓穗見婉兒剛剛在地上跪了,裙子上都有些髒了,生怕弄汙了宜兒的裙擺,搶著要上去將人提下來時,就見宜兒擺了擺手,盯著婉兒,笑著道:“婉兒告訴我,你今年幾歲了?”

“兩歲。”小丫頭想了想,才歪著腦袋答道。

梓穗道:“這丫頭是五月的,算起來,已兩年三個多月了。”

“五月?”宜兒來了興趣,道,“可是五月的哪一天?”

“端午的頭日,五月初四的生辰。”

宜兒“咦”了一聲,道:“這到是巧了,

小昱是五五端午那日的,我們小婉兒又是初四的,這便是隻差了一天呢。”再一想,這二人年份也是同年,真真的隻差了這一日,遂點著小婉兒的額頭道,“還真沒看出來,我們小婉兒還是小姐姐呢,就大了一天的小姐姐。”

說起來,婉兒生得嬌小,小杜昱卻生得像頭小肥豬,況且杜昱發聲得早,如今不太複雜的話句他都能說得很是清楚了,而婉兒卻恰恰相反,如今也隻能說一些簡單的詞語斷句的,任誰看上去,也指定會覺得杜昱要大一些,婉兒小一點的。

梓穗不知道宜兒口中這小昱是誰,也不敢冒然接話,宜兒這提起小杜昱,心裏也有幾許失落,梓穗看在眼裏,更不敢出聲答言了。

婁大也不知道從哪裏搬了筆墨紙硯過來,在桌上鋪開了,然後樂顛顛的跑了過來,躬身對宜兒道:“小姐,這院子還缺個名字,小姐既然來了,幹脆由小姐再賞個名字吧。”

宜兒看了看桌上的陣仗,皺了眉道:“你是要我來寫?”

婁大嗬嗬笑道:“有一回奴才去府上給小姐回事的時候,正碰上小姐剛剛練了字下來,那用過的宣紙小姐身邊的姐姐們還沒來得及收走,奴才就偷看了兩眼,小姐那字,寫得是飄逸俊朗,依奴才看啊,就是當今自詡的那些書畫大家,也不見得有小姐寫得好。嘿嘿,奴才是早就想向小姐求字了,就是一直沒逮著機會。”

宜兒沒好氣的道:“那你今日可是逮著好機會了?”

婁大嗬嗬直笑。

宜兒搖了搖頭,想了想,走上前去,提了筆,在紙上寫下了“稻香苑”三個大字。

婁大念了兩遍,滿心的歡喜,待墨跡稍幹,就連忙將字收了起來,笑道:“奴才去將這字拓下來,做個橫匾,就掛在這院門子上。”

宜兒題字的時候就想到婁大怕是起的這個主意,到也沒反對,隻道:“你拓歸拓,要做什麽匾牌也由得你,隻一點,不準大著嘴巴四處去念叨這字是我寫的。”

婁大心裏有數,宜兒現今終歸是閨閣小姐,這親筆提的字畫便如女兒家的貼身物件差不了多少,這般大張旗鼓的掛上去讓人品頭論足總是不妥,所以他原也是這般一說,宜兒會不會答應他到是當真沒有把握,如今聽宜兒竟是不反對以此為匾,自是高興,忙道:“小姐放心,奴才雖冒失,這等輕重還是拎得清的。”

宜兒是申時左右離開這新賦名為稻香苑的大雜院的,回了長公主府,卻不想一進府,老遠就聽到了嬰孩的啼哭,不禁愣了一下,就見襄王爺楊銑抱著那剛出生的小殿下快步朝著她走了過來,其後麵奶娘丫鬟跟了三四個,楊銑走得快,這幾個奶娘丫鬟就有些跟不上了,一路小跑才勉強落在楊銑身後三步開外跟了過來。

宜兒就皺了眉,楊銑卻老遠就叫道:“你快看看,這孩子是怎麽回事,怎地一直哭個沒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