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有些無奈,那小殿下是襄王府的長子,皇後娘娘嫡親的長孫,她又是什麽身份,哪裏有資格去照拂一位尊貴的小王爺?況且聽這石側妃話裏的意思,竟是有托孤給她的意思了,人家的親爹襄王爺猶在,這孤就托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有心想要拒絕,可又見這人近乎油盡燈枯,已是將死之軀了,這拒絕的話便怎麽也說不出口。

宜兒從產房裏出來的時候,那小殿下正在奶娘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任憑奶娘如何誘哄顛搖,都不管用,小家夥哭得是一個撕天搶地,好不傷心,襄王妃袁氏和皇後娘娘都親自抱了過去,也是不行,這小家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隻是哭,到最後,哭得皇後娘娘都皺了眉頭,無計可施,隻得又遞回給了奶娘。

薑宥老遠就見宜兒麵上的神色有些不對,早迎了上去,眼裏盡是關切,道:“你沒事吧?”

宜兒輕輕搖了搖頭,看向楊銑,道:“王爺,側妃娘娘想見你一麵。”

楊銑一愣,襄王妃袁氏就接了話道:“那屋子裏隻怕氣味還重,王爺還是明兒個再過來看石妹妹吧。再說了,石妹妹生下了小王爺,怕是傷了元氣,也得好好的休息調養的,王爺這會子進去,怕是對石妹妹的身體,也是不大好的。”

宜兒咬了牙,沉聲道:“王爺,側妃娘娘產下小殿下後,大血崩,如今命在旦夕,這最後一麵,王爺是見或是不見,宛茗不敢置喙,王爺自己權衡就是。”話末,再沒一絲好臉色給楊銑,側了身,對皇後娘娘福身行禮道,“皇後娘娘,宛茗身體有些不適,想先回去了。”

薑皇後眼瞧著宜兒的臉色有些蒼白,心想著怕是在那產房呆得久了,身體不適也在情理之中,便道:“你既身子不適,可大意不得,正好徐太醫在這,讓他替你把把脈,也穩妥一點。”

宜兒搖了搖頭,謝了皇後,正要離開的時候,見那小孩子哭得越發厲害,心頭不由歎息,想是這孩子也知道他的親娘馬上就要死了,心中悲痛,所以痛哭不休吧。又想起石側妃剛剛所求之事,著實有些不忍,走上前去,對那奶娘道:“給我抱抱試試吧。”

說來有些事情當真是奇怪得很,那原本啼哭不止的嬰孩,一到了宜兒的手裏,頓時便收了哭聲,安靜了下來,雖然時不時的還要抽噎幾下,不過很快在宜兒的安撫輕拍下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場的眾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震得是目瞪口呆,連皇後都忍不住道:“這孩子還當真是和宛茗郡主投了緣了。”

楊銑到底是進了產房,在屋子裏待了片刻,就有丫鬟從屋裏衝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哭道:“側妃娘娘薨了。”

宜兒雖是早有準備,湊然聽了這消息之後,仍止不住輕顫了一下。

楊銑從屋裏走出來,看了眼宜兒和宜兒懷裏已經熟睡過去的小殿下,這才朝皇後娘娘望去。

薑皇後歎了口氣,道

:“石氏是你的側妃,為你生兒育女,遭了這等大難,自當風光大葬才是。她父親乃是翰林大學士,教出如此得儀兼備的女兒,皇上和本宮這裏另有嘉獎不說,你是人家的東床,於情於理,那大學士府你也該去走一趟,這自古最悲涼的事莫過於這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好好去勸勸他們,慰藉一番,也是我皇室該有的禮儀。”

楊銑傾了身,道:“兒臣謹遵母後懿旨。隻是石氏在臨死之前,還有一個遺願,想求兒臣成全。”

薑皇後道:“既是石氏死前的遺願,隻要不是什麽越矩違規的事情,能辦到的都替她辦了吧。”

楊銑麵有難色,又看了一眼宜兒,這才道:“石氏是想,是想讓這孩子認宛茗郡主為義母。”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被震得麵麵相覷,皆是滿目震驚的朝楊銑望去。

“義母?”薑皇後鎖緊了眉頭,又看了宜兒一眼,道,“這孩子和宛茗郡主倒也投緣。。。”

襄王妃袁氏卻是忍不住了,石氏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側妃,她生出的孩子,怎麽著都得尊她袁氏一聲嫡母的,如今石氏死了,袁氏便可順理成章的將孩子抱過去撫養,而且名義上她便是這孩子唯一的母親了,可要是拜了義母,將來這孩子究竟和誰親近還兩說,單說現在,她這唯一的母親都還沒發話,就忽然多了一個義母出來,在外人看來,還指不定會說她這嫡母如何如何,所以襄王府才這般急不可耐的就為小殿下尋了個義母出來呢。

是以襄王妃上前了一步,道:“母後,這事可萬萬不可。”

薑皇後瞥了她一眼,道:“為何不可?”

袁氏道:“宛茗郡主雖和小殿下投緣,可是郡主如今尚未出閣,還是閨閣小姐,母後想想,哪有閨閣小姐收幹親,養義子的道理?就算郡主不介意這些,媳婦怕傳出去之後,到底會對郡主的閨名清譽有礙。”

薑皇後點了點頭,道:“你這話到說得在理,看我,都被這門子事給急糊塗了。”

誰知薑宥卻在此時淡淡的道:“姑母,侄兒卻覺得這事也不無不可。侄兒與阿銑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我們早就說過他將來的兒子是要敬我為義父的,而我的兒子也要拜他為幹爹的。而且這拜幹親也不急在這一時,往後推過兩三個月,也是常理,到時候王妃的這些顧慮,自然就不複存在了。”

薑宥和宜兒的婚事,欽天監擬定的日子就在十月二十四,離現今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到時候二人成了婚,自然就沒有什麽閨閣清譽的顧忌了。

薑宥這般一說,袁氏心裏再是不甘,一時也找不到托辭反駁,臉就黑得有些難看。

最後便由薑皇後一錘定音,道:“也好,這事本也不是什麽急事,就依了宥兒的說法,待你們完婚之後再行商議也是不遲。”

從襄王府出來,宜兒對薑宥道:“爺若得閑,能上馬車來陪我走一程麽

?”

算起來這還是宜兒第一次主動邀請薑宥同乘,薑宥是欣喜若狂,求之不得,哪有拒絕的道理?隻是在王府裏,宜兒經了石側妃這事,薑宥看在眼裏,也知道她此時情緒怕是有些低落,到沒敢太過得意忘形,點頭應了,便隨著宜兒上了馬車。

綠芙驚心兩個丫頭待薑宥上車後,也要跟這兒上前侍候,卻見宜兒回過頭來道:“你們跟著馬車就是,不用上來侍候了。”

幾個丫頭皆是麵麵相覷,宜兒同外男同乘,攆了人不要她們跟上侍候的這也是頭一回,雖說薑宥同宜兒已有婚約,可二人畢竟還沒有完婚,這又是眾目睽睽之下,幾人都覺得有些不妥,可是宜兒已經發了話,自也沒人敢違背。

馬車啟動後薑宥見宜兒隻垂了頭沉思,一直沒有說話,心裏到底有些擔心,便道:“你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宜兒搖了搖頭,忽然側了側身,主動的依偎進了薑宥的懷裏。薑宥呆了一下,不過軟玉溫香在懷,他自是受用,眼瞅著宜兒今日的反常,心中不安,又問道:“中午可曾用過午飯,現在餓麽?要不爺陪你去寶膳樓。。。”

宜兒從薑宥的懷裏抬了頭,直怔怔的盯著薑宥道:“薑宥,以後若我生產的時候難產,你也會和襄王爺一樣,覺得那產房是血腥汙穢之地,隻守在院子裏候著等著麽?”

薑宥全身一震,伸手在宜兒的背上拍打了一下,惱道:“你胡思亂想什麽?什麽難產?咱們健健康康的,哪裏會遇上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宜兒隻盯著他看,道:“你回答我。”

薑宥見她眼底的執拗堅持,知她今日感觸多了點,歎了口氣,道:“傻瓜,爺早跟你說了,在爺的心裏,你的一絲一發,都勝過爺的這條性命。別說是懷孕生產這樣的大事了,就是平常的小傷風小感冒,爺也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獨自去麵對的。”

“可那產房。。。。人人都說,那是個晦氣的地方,爺們進了,怕是要。。。。。”

薑宥淡淡一笑,道:“爺這一生,在遇上你之前,都是頹廢不堪的,你就是爺的天使,是你照亮了爺這餘下的人生。對爺來說,有你的地方便是天堂,哪裏會是什麽晦氣的地方?爺應承你,生生世世與你富貴與共,患難相依,無論是什麽事,你信爺,爺絕不會丟下你,讓你獨自去抗的。”

宜兒心中暖暖的,心想這人平日裏看著冷冰冰的,怎的說起情話來如此讓人心醉,喃喃的道:“天使?”

薑宥點頭,肯定的又念了一遍:“天使!”

“天使是什麽?”

薑宥笑道:“別人的天使爺不知道,爺的天使現如今姓鄔,叫宜兒。”

宜兒噗嗤一笑,又道:“生生世世,永不相棄,富貴與共,患難相依?”

“生生世世,永不相棄,富貴與共,患難相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