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闌道:“大嫂,事情終究是因鳶兒這丫鬟違了侯府規矩,私自從外麵請了醫婆子進府而起,如今那彩霞因為膽大妄為,衝撞了五弟妹,已被下人們當場杖斃,鳶兒這丫鬟……”

宜兒道:“鳶兒早就說了,鳶兒這丫鬟是照鳶兒的吩咐行事的,若說有錯,那也是鳶兒的錯,四叔要罰,大可罰鳶兒便是,鳶兒那秋霞閣裏的人,自然有鳶兒自己管教,就不勞四叔動手了。”

一旁的杜子悟此時也起了身,看了宜兒一眼,才向杜子闌道:“四弟,這事雖說是因為請了醫婆進府墮胎引起的,但鳶兒事前也沒想到最後會鬧出這許多事來,我在想,這事鳶兒的確有錯在先,但也算是無心之失,對五弟和五弟妹那裏,我們長房自然會有所交代,至於鳶兒和這丫頭,下來後我們夫婦定會嚴加管教,今後再不會讓她如此胡作非為的!”

杜子闌和賀平堯的臉上都有些難看,心裏雖有不甘,不過杜子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卻也不好再說什麽,卻就在此時,樓子外麵傳來了一陣喧嘩,緊接著,下人進來回稟說,幾個巡視嬤嬤抓住了一個正慌慌張張偷埋好幾個用於詛咒的巫蠱娃娃。

此言一出,殿內的眾人皆是大驚失色,好些人甚至禁不住驚呼出聲。

自來巫蠱之術便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術妖法,早在上百年前,朝廷就頒了嚴令:有以巫蠱作祟者,殺無赦,誅九族!是以無論是勳貴望族還是平常百姓,無不是談巫色變,避之唯恐不及。

杜子闌的臉上一片慘白,聲音都有了些顫抖,厲聲讓人將那被拿住的丫鬟提上來。

宜兒心中原是早有準備,可當鼎兒被五花大綁提上來的時候她依舊變了臉色。

那個拿了人的巡視嬤嬤跪在殿裏詳細的回了在梅園外的斑竹林裏如何如何拿住鼎兒的細節,以及她們幾個嬤嬤如何如何的神勇睿智,火眼金睛,宜兒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她若有所思的朝跪在地上,被嚇得渾身顫抖的小丫鬟鼎兒看去。

宜兒隨李氏來這明風樓的時候,已察覺出今日這明風樓議事怕是一場鴻門宴,中間不知會生出什麽枝節出來,所以在走的時候,她特地吩咐了秋霞閣的下人,不準隨意出入的,鼎兒這又是怎麽回事,她怎麽會跑去西園的斑竹林的?

宜兒心思急轉,其實她已想到了點什麽,隻是這念頭剛生的時候,就被她強行給壓了下去,她不想照著這個陰暗的方向想下去,她更不願意相信她的秋霞閣裏真的有人會背叛她,陷害她!

隻是接下來的審問就讓宜兒有些崩潰的感覺,刹那間隻覺心寒到了極點,那種被背叛,被身邊最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宜兒隻感到一口氣憋在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隻那般默默的盯著鼎兒看了許久。

“奴婢叫鼎兒,是秋霞閣侍候的粗使丫頭,那幾個巫蠱娃娃,不是奴婢的,是…是…是……是我家小姐今兒上午的時候交給奴婢

的,小姐她說…她說今日這侯府的氣氛不對,隻怕會出什麽事,為防止有人從秋霞閣裏搜出這些東西,就讓奴婢悄悄的找個地方,找個地方埋了……”

“奴婢是粗使丫頭,是沒有資格進小姐的屋裏近身侍候的,不過有一天午後,我到是透過窗戶看到小姐手裏好像是拿了這些娃娃,正用針死命的紮……”

“小姐一向待奴婢們寬厚,平日裏的賞賜也最是豐厚,奴婢向來是感念小姐的恩的,隻是這事,這事,奴婢卻不敢不說啊……”

“那娃娃一共五個,上麵像是都寫了生辰八字,奴婢偷看了一眼,被針紮的最多的是五老爺和五夫人……”

……

有那麽一瞬間,宜兒覺得隻看見眼前的人嘴一張一合的,卻絲毫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但她心裏明白,從鼎兒開始“交代”開始,她身邊的綠芙銀穀,乃至還跪在地上的青漓都厲聲嗬斥責問,和鼎兒吵得是不可開交。

宜兒忽然想笑,卻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笑出來。想來也是了,當初彩霞的事,也是鼎兒過來求的她,也就是說,這些人,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撒了網出來了,就等著她傻乎乎的往裏麵鑽呢!

宜兒擺手,止住了綠芙銀穀青漓的聲音,她慢慢的走到鼎兒身邊,鼎兒有些膽怯,不敢看她,人也不期然的往後挪動,隻是她被捆了個嚴實,卻是哪裏挪得動?

宜兒蹲了下來,平視著鼎兒的眼睛,淡淡的道:“鼎兒,我們主仆一場,我也自問待你不薄,今日你將我供了出來,我不同你爭辯,也不問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我隻問你一個事,藍蕎的事,你可是也有份?”

鼎兒被宜兒的神態嚇壞了,拚命的往邊上挪去,一雙眼睛左右遊動,就是不敢看向宜兒的眼睛,緊咬了雙唇不敢應聲。

一邊的杜晉瑤見宜兒如此傷懷,隻覺心中大是痛快,便譏笑道:“三姐姐這是做什麽,莫非這丫鬟說了實話,揭了三姐姐的底,三姐姐惱羞成怒了?我看這丫鬟膽子小,可禁不得三姐姐這般恫嚇。”

宜兒對杜晉瑤這番言辭視若未聞,對著鼎兒慘然一笑,道:“鼎兒我告訴你,你背叛我,陷害我,我都不怪你,可你萬萬不該害了藍蕎,你害了藍蕎,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善罷甘休的,我不管你投靠了什麽厲害的新主子,你信我,我要對付你,沒人能保得住你。”

“夠了。”杜子闌厲喝道,“自古巫蠱邪術都是朝堂上的大忌,談之色變,今日到好,我這小小的青湘侯府後宅之內,竟然能鬧出巫蠱娃娃來!當真是好啊,好啊!鳶兒,你別忙著恐嚇一個小丫頭,我覺得還是先把這幾個巫蠱娃娃交代清楚再說吧!”

宜兒道:“四叔要我交代什麽?”

杜子悟也道:“單憑一個背主忘恩的奴才的一麵之詞,怕是還定不了我家鳶兒的罪吧?”

杜子闌道:“這丫頭和這幾個娃娃,不是證據是什麽?大哥若要一意偏袒,本侯

到覺得,大可再派人去秋霞閣裏搜上一搜,看是否還能搜出些什麽怕是連大哥大嫂都想不到的東西出來?”

李氏冷聲道:“知女莫若母,我家鳶兒的性子我這做娘的最是清楚,她坦坦蕩蕩,又沒做錯什麽事情,憑什麽要搜她的院子?再說了,那些個吃裏扒外的賤婢既然已經誠心要出賣主子了,暗地裏再做些什麽害人的勾當也不是什麽難事。”

杜子闌正色道:“大哥大嫂,這擅自偷行巫蠱之術,可是誅九族的大事,非同小可,這巫蠱娃娃既然是在侯府內宅裏尋到的,就必須要查過清楚明白,否則他日事發,對我們整個侯府可就是滅頂之災啊。”

杜子悟和李氏到有些為難,一方麵想倘若真從秋霞閣裏再搜出什麽東西來,到時候宜兒可就更說不清楚了,可另一方麵杜子闌這話卻也說得沒錯,更何況如今還有東山侯賀平堯在,倘若這事傳將出去,杜子闌要查過明白,而長房卻推諉阻撓的話,隻怕到時候即便是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宜兒知道杜子悟夫婦的顧忌,遂笑了笑,道:“四叔既要去我院子裏搜,鳶兒不敢有異議,綠芙,你這就帶了四叔的人回去搜上一搜吧,另外,你青漓姐姐受了刑,這般久拖著也不妥當,你找兩個人將她也抬回去。”

李氏有些焦慮的看向宜兒,宜兒勉強笑了笑以示安慰。

那杜晉瑤卻跳了出來,尖聲道:“青漓違了侯府規矩,私自尋了醫婆子進府,犯下如此大錯,豈是三姐姐你說帶走就能帶走的?”

宜兒冷冷道:“我早說了,青漓是奉了我的命行事,有什麽錯,有什麽罪,還有我在這裏頂著呢,我在想,再怎麽說,對於四叔四嬸以及四妹妹來說,我這個做主子的,總比青漓一個丫頭值當一些吧。”

杜晉瑤在心裏冷笑,心想你自己找死,什麽都要攬在身上,到時候可怪不得別人了。

去秋霞閣搜查的人回來得很快,當然,這些人也沒讓宜兒失望,帶回來的還有三個巫蠱娃娃,據稱一個是從宜兒的主屋外的窗角邊裏挖出來的,兩個是從主院裏的那株高大的石榴樹下挖出來的!

宜兒並不關心這些個奴婢帶回了什麽東西,心裏早明白左不過那些物事,她留意的是人,看到濺淚驚心跟在人後麵,悄無聲息的進了明風樓來,分立在李氏身後,宜兒這才鬆了一口氣,心想這綠芙到還真算得機靈,自己讓她領著那些個奴仆嬤嬤回秋霞閣去搜查,本也是想借機讓她將濺淚驚心給使過來,這丫頭不愧是跟了自己三年,到是懂得自己的心意。

當然,召了濺淚驚心過來,並不是意味著她要靠著二人的武力來幹什麽,畢竟,這兩個丫頭縱使有些拳腳,可這裏是侯府,又哪裏敵得過侯府的一幹護衛武師?宜兒要她們兩個過來,為的是鼎兒,無論如何,為了藍蕎,她今日即便是豁出個魚死網破,也絕不會就這般輕易的放過這個背主忘恩,害死藍蕎的賤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