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完了,宜兒又在青漓放置的蒲團上叩了頭,這才抬頭看向易氏,道:“所謂死者為大,夫人既來了,難道就不準備也給亡魂上柱香麽?”

蔣明玉大惱,正要開口,卻被易氏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易氏輕笑著上前,從青漓手中接過香燭,當真便對著荒墳祭拜起來。

易氏的舉動令宜兒微微意外,待易氏拜完起身,宜兒才道:“我聽伍兒說,夫人想約我一見,實不相瞞,家母平日裏拘得緊,並不允我隨便外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約了夫人到此荒野裏會麵,隻不知夫人欲找我何事?”

易氏道:“杜小姐爽利,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說起來菊芳怎麽著也是我西昌伯府的人,身上流的是我蔣家的骨血,如今葬在這荒郊野外,不歸家廟,不入宗祠,當真令人唏噓不已。杜小姐念著故情,特來祭拜,也稱得上是有情有義了。”

宜兒道:“夫人才說了不拐彎抹角,有話不妨直說。”

易氏道:“我知道當初杜小姐在西昌伯府受了委屈,我此番攜了明玉過來,一來是想同杜小姐示好相交,這二來便是想向杜小姐賠個不是,還望杜小姐大人大量,莫要再將當年的事記掛在心上。”

宜兒笑道:“夫人也說是當年的事了,當年的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我雖從未記掛在心上,但也不表示它就沒有發生,夫人說是麽?”

易氏一怔,宜兒這話模棱兩可,說了到是等於沒說,隻得又道:“我家明玉和杜小姐年紀相仿,想來是應該有不少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小姐若是得閑,還望能常來我們西昌伯府走動走動,也能多和明玉多親近親近。”

宜兒道:“我之前已說過了,平日裏家母拘得緊,除了府裏相熟的幾家通家之好外,別處是一律不許我隨意走動,夫人的好意隻怕我隻能辜負了。”

易氏有一瞬間的呆愣,她沒想到宜兒會拒絕得如此幹脆,心中有些惱恨,卻強自忍了,想了想,索性道:“杜小姐念舊,對往日的事不能忘懷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我們此番過來,是當真帶著誠意來的,隻要杜小姐一句話,我想我能說服我們家世子爺讓菊芳小姐重新入了蔣家族譜,移墳進蔣家祖墳,入宗祠家廟,受蔣家香火供奉!”

眼見宜兒終於有些動容了,易氏便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又道:“我之前就說過,菊芳終究也是蔣家骨血,這般孤零零的葬在荒郊野外,怕是亡魂終是不得安寧,我雖不是她的生母,可她也喊了我三年的嫡母,我又如何忍心這苦命的丫頭連死後都得不到安生呢?”

宜兒大是奇怪,她自然不相信易氏這番話是出自真心,不過很顯然的是,易氏這話也並不是隨口一說,誆騙於她的。也就

是說,隻要她答應了易氏的條件,易氏便會真將蔣菊芳的靈位迎回蔣家家廟宗祠!

宜兒好奇的是易氏究竟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她思來想去,以她目前的身份地位,當真沒有什麽能讓易氏如此低聲下氣的忍讓自己的,那她到底是在圖什麽呢?

易氏見宜兒沉思遲疑,又從懷裏掏了一張紙出來,遞給了宜兒,隨後向後喝道:“還不上來見過你的新主子。”

就見蔣明玉身後,霜兒一臉煞白的走了出來,撲通一聲在宜兒麵前跪了下去。

宜兒皺了皺眉頭,易氏遞過來的正是霜兒的賣身契,她看了一眼麵無人色的霜兒,然後問易氏道:“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易氏道:“我看這丫頭機靈,又和杜小姐是舊識,就想著杜小姐念舊,或許想將這丫頭收在身邊侍候,所以,借這個機會,幹脆將她送給小姐了,她以後若真能在杜小姐身邊侍候,到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宜兒又看向一旁的蔣明玉,蔣明玉臉上到沒什麽表情,隻是雙眼通紅,明顯的不甘。

宜兒就笑著看向易氏道:“夫人將人給了我,那是不是說,這人我就能隨意處置了?”

易氏道:“當然,人是小姐的人,小姐如何處置那都是小姐的私事了。”

宜兒歎了口氣,對霜兒道:“霜兒姐姐,你家夫人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霜兒麵如死色,身軀微微的顫抖著,向宜兒叩了個頭,也不說話,隻舉了雙手,用力的自掌耳光,直扇得啪啪直響。

她動作快,宜兒到是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她已連扇了自己四五個耳刮子了,宜兒忙向驚心使了個眼色,驚心一個箭步衝近,抓了霜兒的雙手,霜兒還要掙紮,卻哪裏是驚心的對手,那雙手在驚心的手腕鉗製下根本是動彈不得,哪裏還能繼續自扇耳光?

當年霜兒曾扇過宜兒兩巴掌,事到如今,霜兒自摑當然也是因為這個,其實霜兒沒這個舉動也還罷了,這自掌耳光的動作一出,反倒惹起了宜兒氣性,她冷冷的看了霜兒一眼,道:“霜兒姐姐這是做什麽?好好嬌嫩的一張臉差點都被你毀了,你可要清楚,你現在是小姐我的人,小姐我本想把你賣到怡紅院去,可這臉要是毀了,人家怡紅院不收,小姐我豈不是虧死了?”

霜兒身軀逐漸抖得厲害起來,到最後終是忍不住了,一下子撲在地上,連連磕頭,嘴裏不住的道:“小姐,奴婢錯了,奴婢罪該萬死,您饒了奴婢吧,隻要不把奴婢賣去怡紅院,您讓奴婢做什麽都可以,奴婢求你了,小姐,您饒了奴婢吧……”

宜兒不理她,隻望向蔣明玉,道:“蔣姐姐,霜兒這丫頭原是跟在你身邊的吧?上次在喬府你還將人帶在身邊的,

想來應該是姐姐身邊得力的人吧?我到是很喜歡這丫頭,不過若是姐姐用得應手的,我總沒有奪人所愛的道理,姐姐若想還將人留在身邊侍候,就盡管開口呃。”

蔣明玉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個丫頭而已,杜妹妹喜歡,隻管領走便是。”

宜兒故意搖頭歎氣,對霜兒道:“霜兒姐姐,看來你原來的小姐是不要你了,那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隻能勉為其難的將你賣去怡紅院了。”

蔣明玉見宜兒如此一說,不覺大怒,狠瞪著宜兒,卻終是沒有叫罵出來。

霜兒卻顯然被嚇得狠了,隻知道磕頭告饒。

宜兒也懶得再搭理她,看向了易氏道:“夫人做了這麽多,我隻想知道,夫人到底想要我幹什麽?”

易氏道:“我知道雲平長公主對小姐青睞有加,而且還要收小姐為幹孫女。我想求小姐的事,不過是希望小姐在雲平長公主麵前替我們家世子爺說幾句話而已,想來這對小姐來說,再是輕而易舉不過的事了。”

宜兒道:“夫人的消息到是靈通,隻是我有些不明白,雲平長公主她老人家閉門謝客,不問世事久矣,西昌伯府世子爺怎麽會有事求到她老人家麵前去?”

易氏笑道:“長公主殿下自是田園歸隱了,可東升侯卻是堂堂兵部尚書,不瞞杜小姐,我家世子爺看中了兵部下的一個職位,隻等東升侯點頭了,不過東升侯譚識齡這個人並不容易接近,我們想盡了辦法,依舊走不通這層關係,所以……”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想讓我請動長公主殿下,讓長公主殿下為世子爺說項?”

易氏不否認,道:“事成之後,我們整個西昌伯府都感念小姐大恩。”

宜兒道:“夫人讓菊芳小姐的靈位入蔣家宗祠,又送我一個我感興趣的丫頭於我,卻原來便是希望我作這個說客。”

易氏道:“這事於杜小姐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於我們西昌伯府,卻是頂天的大事,還望杜小姐能……”

宜兒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夫人憑什麽認為我有這個能力?又憑什麽覺得我會去做這個說客呢?”

易氏道:“杜小姐又何必自謙?我們都知道,長公主殿下不問外事多年,這次卻要收小姐為幹孫女,若不是真心喜愛小姐,又如何解釋呢?小姐既得長公主青睞喜愛,在她老人家麵前說一句話,自然頂得了別人百句千句,所以說如果連小姐都沒有這個能力,那我想我家爺的這檔子事,隻怕就沒人能促得成了。至於小姐是不是肯幫我這個忙,我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除了之前說的這些,小姐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便是,隻要我有能力辦到,自然不會令小姐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