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 81 解釋並非掩飾

“榮義,你知道嗎,這些日子,這幾年來,我總是做夢,我做的每個噩夢裏,你都是將要離開我的樣子。‘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如果當時沒有那樣就好了!’在夢境中,這兩句話總會在我的腦海中反複交叉著重複出現,榮義,夢裏我總在嚴防死守,夢裏你總不在我身邊。”

思繆的講述還在繼續。

每個人都不願讓自己淪為客體,這些年來,思繆一直在通過一些細枝末節執著的叛逆著,渴望活成一個足夠奇怪的人,渴望通過這種叛逆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即使在這樣的掙紮過後,在的腦海中殘存的絕對不會是什麽美好的記憶了。

但沒有關係,隻要你永永遠遠的記住了我,那便就好了。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思繆隻覺得自己變得越發卑微又無趣,或許喜歡一個人,原本就會將自己的身段一再放低,最近的日子,她開始逐漸厭倦這樣的相處模式,卻無法做出改變,隻能通過一些虛偽的行徑來偽裝自己,同時盡可能地蒙蔽著自己的大腦。

也正是因為這樣,思繆在每次給他發去消息後,都會幹淨利落地刪掉聊天記錄,讓自己飛速忘卻剛剛發生過的一切。

按理說,依照她的性格,她是絕對舍不得刪除聊天記錄的人,生活中,即使是張糖紙,她都有收藏好的欲望。

然而麵對榮義時卻不同,刪掉聊天記錄,這樣再點開和他的對話框時,一片空白總能給她留出幾秒時間用來冷靜。

“榮義,你知道嗎,我做夠了夢,盡管每夜的夢境內容並不相同,但永恒的主題就是躲避和逃離,榮義,我在夢裏努力過無數次,想要逃離你。”思繆緊握著手,終於,終於將這些在心中埋藏了許多年的話,先行說出口。

她怕慢上一步,自己就沒了講述這一切的勇氣。

榮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指,想讓她逐漸放鬆下來。

他也歎了一口氣,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說到底,兩人無非都是膽小鬼,事情很快在兩人麵前鋪展開。

的確,高考那天晚上,榮義原本是打算去找思繆,卻幾番下來,隻看見了女生和朋友遠去的背影,他一向都是這樣,不夠主動,或者,他有種奇怪的自卑感,感覺自己在張揚開朗的思繆麵前,好像一直都活在了陰暗狹小的角落裏。

這樣的感覺他從前從未有過,是在與她相識之後,才擁有的一種奇怪感觸。

即使自己站在台上,站在聚光燈下,可朝台下望去時,仍能一眼就定位到她的位置,她忙碌著,或哭或笑,永遠有著最飽滿的情緒,體驗著最自在的人生。那樣的綦思繆,才是真正的生活在聚光燈下的人。

可他不知道,在思繆的心中,他便是陽光的代名詞了。

便就沒有上前,亓歡喊來了其他的朋友,也都是過去一起玩的發小,幾個男生過來喊他,便也不好再拒絕,跟著就去了燒烤攤,沒想到碰到了其他的同學。

思繆常以為,他的性子就是不拒絕,其實她不知道,那晚,亓歡每次稍稍靠近榮義一點點,他都會往旁邊挪上一點點,以示拒絕。

他不是不會拒絕,隻是不拒絕她綦思繆而已。

隻講了這一點點故事,思繆心下就有些動容,卻仍是忍不住要反駁他,“可你知道嗎,這些年來,你看上去,對什麽都無所謂。”他就是那樣冷淡的性格,對什麽都沒有太多情緒一般,不會生氣,也沒有過分的喜怒哀樂。

看上去對什麽都無所謂,也看上去對什麽都沒有期待。

“你看上去,也是一樣。”他也這樣評價思繆,說來好笑,思繆的性子和他截然相反,陽光開朗,她的無所謂,是一種對什麽都盡在掌握的自信,這與榮義的情緒不同。

“可能也不太一樣,我在乎你,這很明顯。”思繆反駁他,終於,自己終於可以這般大方的告訴她,自己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窗外,過冬的鳥兒開始逐漸遷徙回到小城,兩人也終於,回到這個初識的城市,把一切鋪展開,這之間分明隔了七年的時光,卻因為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又將那時間的鴻溝逐漸填平,兩人的手又重新握到了一起。

倒是沒有太多動人的情話,榮義並不習慣那些虛頭八腦的東西,好在那些對思繆也並不受用。

“可我……分明那晚給你打了電話,還發了短信,”思繆說,可男生一臉的茫然,“我從未收到過你發來的短信,好像…也沒有接到電話。”

這下換成思繆茫然了,可惜四年前的事,都已經無從考證了,隻能以各自說的為準。

“可如果你喜歡我,又怎麽會忍住不來找我……”還是不滿,仔細想想,竟沒有比這件事更讓她覺得委屈的了。

男生卻隻是道歉,“我早就將你沒有回信,認作了是你拒絕我了。後來,後來我們又一直是異地,這總會讓我覺得這份感情有些不真實,老實說,我一直都不算真正的認清這份感情,我不確定,我對你的到底是喜歡還是習慣。我承認,我一直在逃避,更多的是不敢,我不敢確定你的心思,我也不敢去給上什麽承諾,我總想著,再等等,等事態更明朗,可你誤會我訂婚之後,我從沒有一次覺得,自己即將要失去你,而這樣的感覺,讓我體驗到了一種從心口蔓延出來的疼痛感。”

“可你又怎麽確認,如今的你是喜歡我,還是隻是單純的不想失去我這個所謂的‘朋友’?”綦思繆反問他。

男生搖了搖頭,“繆繆,這我還是能夠分得清的,當我開始為你衝動、痛苦,為你做出的每個小決定提心吊膽,為你的每次病痛感同身受的時候,我才真正的認清,這份感情原來叫做‘喜歡’。”

榮義是個對情感認知很薄弱的人,卻因為思繆的出現,讓他對這人世間的真情真愛有了別一番的體會。

當他知曉思繆將要因為所謂的誤會放棄自己時,他產生了從未有過的衝動,想要見到她,想要告訴她事情並非如此。

的確,那事情並非思繆想的那般,亓歡訂婚了,男方並不是榮義,而是一同玩了許久的另一位發小,大家也都是很小就認識,隻不過兩人相見的機會並沒有這般頻繁,說來,三人無非是形成了另一種奇怪的三角關係,他愛她,她愛他。

除了思繆,想來沒人能忍受榮義這般的冷冰冰,亓歡和思繆不同,她幾乎受不得一點點委屈,也從未屈就過自己,即使是麵對著榮義,也幾乎從未將王冠從自己的頭頂上拿下來過一秒,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瞧不起思繆的,認為她主動又卑微,認為她這樣並不配得到真正的愛,收獲的終歸隻是憐憫罷了。

若真要綜合各方素質打個評分,思繆自然是比不上她的,可愛情這件事從來就不需要一套完整的評分係統,感覺永遠比理智要重要上許多,亓歡作為一個旁觀者,早就洞悉了男生的一切。

同他相處十多年,她總在似有若無的觀察著他的人生,亓歡自己也分不清,自己這般性格是如何造就的,是自己本就如此,還是這些年來在靠近他的過程中,有在似有若無的模仿著他的人生。

她清楚的看到,他就算再怎麽冷冰冰,但麵對綦思繆的時候,和麵對別人的情感仍是全然不同的。

倒也都隻是十幾歲的時候,她冷眼旁觀著一切,情緒也在高考那晚崩盤,大家都散去之後,亓歡拖到了最後,她和榮義住在同一所小區,他再怎麽也都會送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時間已經很晚,她拉住榮義,有些聲嘶力竭,“你可曾喜歡過我,就算是過去,在綦思繆沒出現的那些年,你可曾喜歡過我?”

他的回答隻有兩個冰涼的字,“不曾。”

女生哭的梨花帶雨,榮義隻是在一旁等她哭完,遞上紙巾和溫水,勸她不要執念太深。

即使是這般,也從未對她心軟過半分。

亓歡的自尊心遠比一般人要強上許多,在榮義這般行事後,她又換回了那副沒有情緒的洋娃娃的樣子,整理好發飾和衣服,沒再要求他送回家,隻打上車自己先行離開了,走之前,她送給了榮義一句話,“我知道,你應當不會後悔,雖然這樣有些不講理,但你的確誤了我這許多年,我總歸要讓你,讓你為你這該死的性子附上一些小小的代價。”

之後,兩人沒再見麵。

亓歡早就知道,榮義的父母給他安排了畢業之後的遊學,所以她可以那般自信的在畢業後返校的那天,以勝利者的姿態,說上那些話。

榮義不會拆穿她,綦思繆也會被這些話勸退許多,這便是她最初設定的懲罰。

還不夠。

她想讓他也嚐嚐,被自己愛的人放棄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