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急診室

手機上,和榮義的聊天停留在一個月前,思繆想了想,點了刪除好友。

她常刪他的好友,大多是在考試前,考過之後再加回來。

“你太影響我學習了,”這樣和他說,好像和他相處的每一秒,都會消耗掉自己的運氣一般。

榮義在思繆的列表裏,一般是沒有備注的,隻是前不久,不知道誰拉了個班級的微信群,在裏麵,大家都是實名的。

於是上次刪好友後再加回來時,係統自動給他備注上了姓名,之後思繆每次點開和他的聊天框,都要為這生分的稱呼覺得好笑上一陣。

所以他不會覺得刪好友是什麽奇怪的事。

所以他自然也不會主動來加回思繆。

就這樣昏昏沉沉的睡過去,卻也沒睡上多久,就突然睜開了眼,一身冷汗。

剛剛應當是做夢了,卻沒能記住夢中的情節,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思繆抹黑下床,開了一瓶礦泉水一飲而盡,隻覺得自己多餘。

冰涼的水下肚,直接就感受到了胃裏翻騰著難受,衝進廁所開始嘔吐,甚至把中午吃的那餐也一齊吐了出來。

從廁所走出來時,張張嘴,想喊下室友,卻發現嗓子沙啞得厲害,說不出話來。

甚至沒能堅持著爬回**,倒地前一秒,思繆仍隻能想起他的名字。

榮義。

你再也不會屬於我了。

“繆繆,繆繆!”身邊有女生在喊著自己的名字。

“小點聲,你們這樣,讓病人怎麽休息啊,”是個陌生的聲音。

思繆費力的睜開眼,“你醒啦,”是剛剛說話的人,應當是醫院裏的護士姐姐,“你沒什麽事,就是發燒了,已經打了退燒針,天亮了就能回去了。”

思繆說不出話,隻能點頭示意。

“寶貝你怎麽回事啊?”柳依楠在一旁很著急,“魏然去辦手續了,可嚇死人了,我正要睡著,就聽見一聲巨響,開燈就發現你躺地上了。”

“沒什麽事,謝謝你們啊……”思繆啞著嗓子說。

“倒不用謝我們,謝謝他吧。”魏然正進來,指了指床的另一邊,思繆這才發現,陳柏楊倚著牆打盹。

“要不是他又叫車,又勇闖女生寢室把你背下來的,你也不能來醫院來得這麽快,是應當好好謝謝他。”柳依楠在一旁說。

“你也別怪我們,寶貝,我們實在是背不動你。”魏然在一旁幫腔。

“我知道,還是謝謝你們,”思繆說。

轉頭看看睡著的那個男生,“或許我可以試試喜歡你。”

千古難題,你會選擇你喜歡的人,還是選擇喜歡你的人。

這許多年,思繆堅持著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隻在這追逐的路上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若是回頭看看喜歡自己的人呢?結局會不會好上一些?

可惜,人生總是單選題,這選擇一旦做了,就再也不能後悔了。

“繆繆,你醒啦。”男生終於睜眼,伸手想要探她的溫度時,思繆下意識地轉了頭,男生的手僵在了半空,隻得收了回去,“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卻也在這短暫的試探過後,思繆也做了決定。

縱使病時再過脆弱,卻也不想在愛情這道選擇題上妥協一絲一毫。

在沒有忘卻和放下那人之前,她應當無法選擇和任何人在一起。

思繆歎了口氣,“今天早晨是不是還有課?”

時候尚早,隻清晨五點鍾,天才蒙蒙亮,魏然摸了摸思繆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倒是退燒了……但昨晚出來的時候就和老師給你請好假了,回頭你在寢室裏休息就好了,這樣的狀況,上什麽課。筆記回頭用楠楠的。”

“好……你要不先回去吧?”思繆轉頭和陳柏楊說。

“也好。”陳柏楊說,起身就離開了急診室。

“你說你啊,也不知道在別扭個什麽勁,”魏然邊說,邊低頭看手機,似是誰發來了新消息,轉了話鋒,“也好,等會輸完液咱們就回去。”

“好,這消毒水味衝的讓人像流眼淚,”思繆說。

液滴一滴滴落下,平靜遲緩,不起波瀾。

好不容易熬到吊完水,已經過了六點鍾,三人在醫院門口打車,急急忙忙的回學校。

思繆期間有打開手機的攝像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樣,臉色慘白,嘴唇幹裂,全然沒了往日裏的神采飛揚。

明明昨日的自拍裏,還是另一番模樣。

室友們在後排睡得四仰八叉,思繆有些內疚,是自己的不爭氣,卻給別人添了麻煩。

城市還沒蘇醒,“這邊是單行道,我們走江邊吧,”司機說,也沒管有沒有人應答,自顧的就開上了湘江旁的大路上。

思繆把窗戶打開小小的縫隙,今天是陰天,氣溫低得過分,冷風混著潮濕得空氣從那小小的縫隙中灌進來,統統打在思繆的臉上。

“剛輸完液吧?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不懂愛惜自己的身體。”司機師傅說著,把思繆這邊的窗戶給搖上了,“妹子是哪的人啊?”

“北方的,小城鎮,您怕是不知道名字。”思繆沙啞著聲音說。

“嗨,也是我腦子糊塗,你看你這嗓子啞的,應該也沒心思和我聊天。但你得聽叔一句話,在外上學,得對自己好點。我閨女和你們年齡比你小上幾歲,去了北方念書,有點頭疼腦熱的,她媽都得在家偷偷抹眼淚……”許是清晨的單子,人不夠清醒,需要同人說些話來集中注意力。

司機說得是長沙話,可笑的是,思繆在長沙生活了這些年,仍會在每次假期回來同當地人交流時,要再適應上一番。

思繆坐的位置上,貼著的應當是司機一家的合照,隻不過照片上的女孩子,看上去年齡很小。

“很漂亮,”思繆趁著司機師傅說話得空檔,接了一句。

“你說什麽?”師傅沒聽清。

“我說,您女兒,和您愛人,都很漂亮。”思繆嚐試提高音量,又說了一遍,可發出的聲音仍是沙啞難聽的。

“可不嘛,”好在這次聽清了,“孩子也是有天分,從小就學唱歌跳舞的,《快樂大本營》你知道嗎,我家閨女的舞蹈社,去上過好幾次,每次都有我家娃,還和那個誰,何炅合過照呢。”

思繆暗自感歎,果然,何炅老師堪比長沙特產。

“之前本來想著,就在長沙好好上學,等高考的時候去考個北電中戲什麽的,可前兩年娃突然開始追星了,看了徐什麽餘的小年輕的參加比賽……”司機接著話茬說。

“徐雋餘?”思繆問了一句。

“對,就是他,你也追星嗎?要我說啊,這事還真得悠著點,誰知道那明星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也是我家娃正趕上,北舞附中招生,她稀裏糊塗的就考上了。後來她偷偷和我說,‘爸,我就是心裏有個念頭,想去給徐雋餘哥哥伴個舞’。我這一聽,也不好再攔她什麽了。但誰成想,她去上學之後,這姓徐的這個小子,就再也不唱歌,改演戲了,你說說這事。但也就這樣吧,畢竟上的是那麽好的學校,北舞你知道吧,好難考的嘞!”

若單看這司機師傅說得話,字裏行間摻雜著對女兒的抱怨,但他的語氣裏,卻滿是炫耀。

徐雋餘。

思繆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再聽到這個名字,隻覺得有些恍惚。

徐雋餘自打比賽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大眾麵前了,出道即雪藏,背後具體發生了什麽,思繆也不算了解,大體應當就是比賽方和原公司在他出道之後合同全未談妥,一係列的代言都出了問題。

比賽那晚,那彩帶飄揚滿場燈牌的舞台,那被期許的未來,全都變成了一個荒唐的笑話。

本就不是多麽出名的人,不過是個選秀比賽的第一名,沒有什麽成就作品傍身,也很少出現在大眾視野,粉絲自然流失的嚴重,點進他的微博,能明顯地感受到他在失去愛。

隻有少數粉絲還在堅守,他的確在拍戲,隻不過沒有一部同大家見麵,全都拍了之後就進入了漫長的排片期,沒什麽上映的機會。

思繆上次見他,還是在過年的家庭聚會上,他穿了一身黑衣服,全然沒有新年的喜慶,沒人再提他的演藝事業,不知是怕傷害他,還是大家也就已經對這件事本身不再抱有太多的期待了。

“哥……”思繆當時坐在他的右手邊,想安慰他幾句。

他笑了笑,隻是同思繆舉杯,沒多說半個字。

那晚他們的交流很少,之後的日子裏,思繆也忙於學業,很少有機會聯絡他——他多在片場或者練習室,也很少有空去和人閑聊——盡管沒什麽工作,卻還在堅持著,隻不過,沒人知道他堅持的是什麽。

徐雋餘。

思繆默念他的名字,拍下眼前這小女孩的照片,她知道他仍在拍戲,那應當是陪伴許久的粉絲了,也算是某種別樣的激勵了。

激勵他,也激勵自己。

窗外風景飛速流轉,被冷風一吹,思繆隻覺得越發頭痛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