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相見恨晚

他們在成為同班同學之前從未聽過彼此的名字。

其實後來思繆和他核對過,兩個人有著交疊得錯綜錯雜的朋友圈子,思繆提起誰做了什麽事時,他總會說,“哦,他啊。”參加過許多同場次的考試,當然,這並不奇怪,幼年時的競賽繁多,家長們都會把小朋友送去,拿個成績,算作日後的說辭;上過同一個課外班,隻不過往往坐在第一排,而思繆總是縮到最後排,碩大的階梯教室,斷不可能見過;都喜歡去同一家餐廳吃飯,甚至在那家餐廳都有各自執念的位置,離得並不遠。

在彼此正式相識前,曾經有過許許多多的可能性的“擦肩而過”。

但生活不是偶像劇,沒有隱藏相機隨時拍攝,思繆也不知道,在之前那些歲月裏,這個人是否在自己生命的某個角落曾經出現過,是否有過太多次的“向左走、向右走”的戲劇化場麵。

這令她遺憾。

相見恨晚。

九月份的天氣還是有些悶熱,學校的夏季校服分成藍白兩色,讓孩子們來得及換洗衣裳。

雖說都是自律的人,但是大多人都不願在“今天穿什麽顏色的校服”事情上糾結,盡管老師一再強調,“一三五穿白色,二四六穿藍色,”然而這份警告的效用期一般隻有三天,三天過後,課間操時,操場上已經會在各個標的點錯落著不同顏色的身影。

思繆怕事,老師的這份要求,總是貫徹的很好;榮義卻不同,思繆注意過,他穿得顏色幾乎永遠都是同要求相反的。

那節語文課後,思繆趴在桌子上,眯著眼。她坐在第一排,位子離班級門口不算遠,正好能夠看著他在門口的欄杆上發呆,又或者隻是在吸引小女生的目光。

他穿了白色的那件校服,衣角有一點點汙跡,色澤和形狀都像極了——一塊紅燒茄子?

紅燒茄子?

思繆突然想到,之前,在軍訓時,某次午飯吃得匆忙,離開時餐盤沒有端穩,直愣愣的扣在了一個男孩子的身上,那天思繆胃不舒服,剩了兩塊紅燒茄子在盤子裏。這一下,嚇得她沒敢抬頭,好在對方也不氣不惱,沒有聽到想象中的驚呼和責備,隻盯著她——思繆可以感受到對方熾烈的目光,“你給我洗衣服吧?”是好聽的聲音,懸浮在半空中,在耳邊酥酥麻麻的。

沒等思繆反應,對方已經和同伴先行離開,“逗你的,走路小心點。”

思繆這才敢抬頭,卻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隻記得對方的背影,和蓬鬆的頭發。

“是你,我第一次見你時,就看覺得眼熟。”她做事總是有夠唐突,搭訕技巧也很老套,哪裏眼熟,她壓根當時就沒看到他的長相,雖然如今仔細端詳來,這人確實長得像自己過去時的一個朋友,但斷然不是她口中說的那樣。

“啊”他張嘴算作了回應,但沒有傳達出任何實際內容,也不問這句“是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就隻是靠著欄杆輕輕笑,思繆當時不知道他的舉動作何意,多年後的相處中才領悟到,這個人的本性或許就是逃避,甚至有時候連個借口都不會去找。

他靠著欄杆不說話,她盯著曾經被沾染了茄子味的校服發著呆,思繆站的離他很近,甚至能聞到淡淡的檸檬香氣。

衣服應當是被他洗過了,但顯然,洗得並不幹淨——可惜沒什麽補救方式了,洗過一次的衣服,即使沒洗幹淨,那些痕跡也再就抹不去了。

上課前的預備鈴響,回教室坐好。

兩人隔得位置並不算遠,隻不過沒能發展成曖昧的前後桌,剛好錯位,他坐在她的斜後麵。

思繆熱愛第一排的位置,隻要幾本書稍稍遮擋,就好像能夠圍造出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可以短暫的忽略一下其他人的存在——並不是孤僻,隻是偶爾需要個人空間。

而他坐在自己的斜後麵,原因呢,或許也不是巧合,思繆在當初排隊安排座位的時候,特意悄悄數了他的站位,和人換了位子,於是剛好可以坐的離他不遠。

喜歡好看的人,這樣的小心機並不算過分。

但還是數錯了一個人,沒能正好坐在他的前麵。

倒也好,稍稍偏頭,就能夠看到他。

這個人的眼睫毛長得出奇,已經臨近傍晚,思繆看向他,就著偏斜的陽光,他的睫毛居然在兩頰能夠形成小小的一片陰翳。多年後在看某綜藝時,小藝人們在給自己的眼睫毛上掛棉簽來證明自己的睫毛夠長,她總能霎時想起那個瞬間。或者說,日後生活中看到的許多場景,都能立刻跳出和這個人有關的過往。

他抬起頭,也看向她的方向,眼神裏甚至透露出一絲篤定,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她還是敗下陣來,懨懨的趴回桌上。這個“一會”到底有多久,兩三秒,還是兩三分鍾,她不知道。

這段記憶到這裏,就在這裏,戛然而止。

思繆常覺得奇怪,這些碎片生活就在自己的腦海裏肆意猖獗著,她甚至覺得當時來往的同學都成了背景板,被她的虛榮心不斷地虛化。

或許這個故事裏本來就隻有她一個人在掙紮起伏,起因結果也都是她的獨自意**,可為什麽那些互動又顯得那麽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