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一眼,轉身,開始煮麵。不一會兒,晶瑩剔透的麵,齊全的配料,一旁咕嘟著的骨頭湯,麻利地入了鍋。

“好香。”又過了會兒,阿衡嗅到四周彌漫的麵香,漫開笑意。

“不是我吹,咱做的麵可是我們這條街最好吃的。”小姑娘得意洋洋,端著麵,放到阿衡麵前。

“這麽厲害呀,今天要好好嚐嚐了。”阿衡含笑,順手把湯勺和筷子遞給言希。

小姑娘極有眼色,又端過一副碗筷,臨走時,不忘用鼻子朝言希哼了一聲。

“招人煩了吧?”阿衡譏笑。

言希用筷子卷麵,鋪到勺中,一根根,瑩潤的色澤。

他把勺子伸給阿衡,漫不經心開口——“這個小丫頭,和林彎彎小時侯賊像,一樣的凶巴巴。”

阿衡愣了愣,半晌,才接過勺子,無意識放入口中,筋道香濃的麵,鮮美可口。

他也低了頭,呼哧呼哧吃麵,微弱燈光下的側臉,投過淡淡的影,麵容有些不清晰。

阿衡摹地,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哦,是了,她在巷口的早餐攤前,第一次見到他,也是這樣的側臉。

隻不過,那時,這少年頭發還長,幾乎沒了頸,眼下,隻在耳畔,短而削薄。

“噯,又吃頭發上了。”阿衡歎氣,掏出手帕,擦過言希額角碎發上的湯汁。

“頭發多真是麻煩。”言希抬起光潔的額,揚起笑,從碗中夾過一塊酥肉,放到阿衡唇邊——“吃。”

阿衡笑,謹慎地用另一雙筷子接過肉,才敢放進口中。

“切,本少的筷子有毒嗎?”

“……有口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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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言希在阿衡身後,晃來晃去,像個尾巴,欲言又止。

“你有事?”阿衡盡量心平氣和。

“衡衡呀……”笑容燦爛。

“好好說話!”阿衡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呃……阿衡,你應該知道後天是什麽日子吧?”正經了一分鍾。

“什麽什麽日子,當然是返校領成績單的日子!”阿衡振振有詞。

“毛?我怎麽不知道後天領成績???”言希驚悚了。

阿衡吸吸鼻子——“我記得你當時正撕書疊飛機。”

“這個世界對我是如此的殘忍,竟然在大喜的日子讓老子知道這樣的噩耗……”言希飆淚。

“什麽大喜的日子?你訂婚還是結婚?”阿衡湊了過來,炯炯有神。

“p!老子生日!”言希揉頭發,怒指——“身為本少的女兒,你丫竟然不知道本少的生日,太讓本少痛心疾首了!”

“哦,那你到客廳痛著吧,別堵在廚房,熱死了。”阿衡笑得雲淡風清。

“衡衡啊!!!”我的天殺的女兒溫氏衡衡呀!!!!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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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通知書,哦,據說還是某人生日的那天,班裏的同學圍了一群,嘀嘀咕咕。

“哎哎,你們說,今兒言大美人兒這麽哀怨,是因為沒考好還是失戀了,哥們兒們,快過來下注!快快!”

“我押一個饅頭,失戀。”

“老子押一包子,沒考好!”

“一糖堆兒,失戀!”

“倆奧利奧,沒考好。”

“那咱仨鬼臉嘟嘟吧,肯定是失戀,你們沒看見言希和肉絲之間的暗流洶湧若隱若現嗎?”

肉絲穿著高跟鞋,冷笑而過——“老娘四個透心涼老冰棍兒,坐莊,通吃!”

“一幫缺心眼沒眼力見的,不知道今兒言妖精生日,有人沒送禮物嗎……”某肉絲恨鐵不成鋼。

說“有人”的時候,鳳眼是微微瞟向阿衡的。

“哦。”眾人作鳥獸散。

別人的家務事,又不是豔史野史,還攪合個p!

“阿衡,你真沒準備?”言希頭頂一片黑雲。

“哦,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忘了。”阿衡軟軟回答。

辛達夷一旁竊笑。

“笑毛!”言希怒。

辛達夷不忿——“切!你丫這麽有出息,怎麽不朝著阿衡吼,虧老子還送你丫遊戲機呢,攢了倆月的零花錢說沒就沒了!”

言希涼涼接嘴——“你丫注意漢語的正確使用哈,明明是你把老子的遊戲機給玩壞了,這個是賠,不是送,知道嗎?”

“小氣勁兒。”達夷摹地想起什麽,開口——“陸流她娘今天在香格裏拉擺了一桌,說給你過生日,讓你早點去。”

登時,言希拉了臉——“不去,阿衡做了中午飯。”

阿衡悠悠噠噠開口——“家裏米沒了,今天沒做……”

思莞也剛領了成績單,走了過來,笑——“走吧,言希,林阿姨精心準備好幾天了。”

阿衡淡淡看了言希一眼,跟著思莞一起向前走。

言希默,不情願地挪了步子。

到了香格裏拉,排場絲毫不輸上次的酒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若梅依舊一身白色旗袍,豔紅挑著銀絲的梅花,白潤的海珍珠耳釘,溫婉而高貴。

“壽星來了。”她笑著起身,迎向言希。

阿衡剛抬起左腳,言希卻擋在她的身前,淺淺笑道——“林阿姨,今天麻煩你了。”

思莞達夷都有些詫異。

林若梅望向言希,餘光恰好從阿衡身上瞄過——“今天你過生日,言伯父去了美國,阿姨怕你們兩個小孩子在家裏做不好飯,所以讓這兒的主廚做了些你愛吃的。”

兩個?言希掃了思莞一眼,思莞比了口型——我媽說的。

達夷看了四周,皮笑肉不笑——“喲,林阿姨,您吃飯還帶著保鏢呢。”

林若梅淡哂,揮揮手,領頭的秘書帶著一群黑衣墨鏡的健碩男子走了出去。

上次見過的那個模樣斯文的秘書,離開時深深看了言希一眼。

阿衡下意識垂眸,言希的左右腳,又是那樣交疊相依的姿勢。

眾人入座,服務員布菜的行當,林若梅笑著對思莞開口——“瞅瞅,瞅瞅,阿衡真是個美人胚子,相貌可是集中了你爸媽的優點。”

思莞望著妹妹,笑——“是呀,爺爺爸爸媽媽都寶貝她寶貝得很。”

阿衡微笑,哪裏哪裏,林阿姨你客氣了。

上了蛋糕,思莞達夷點了蠟燭,言希許了心願。

林若梅笑得暗香溫柔——寶貝兒,跟姨說你許了什麽願。

言希抓起奶油,一把砸在林若梅臉上,笑得恣意——“我呀,我許願,在我瘋之前讓言希多活幾年。林阿姨,你說這願望好不好?”

思莞達夷呆了,不知所措看著高雅雍容的林若梅滿臉奶油,滑稽可笑。

“寶貝兒,這願望不好。”林若梅卻笑,輕輕揩去奶油,眉眼俱是溫柔“你從小,就是個瘋孩子。”

寶貝兒,你的行為就像個幼稚的娃娃,拙劣的惡作劇。

思莞見林若梅沒惱,心中不停地想要壓下一些讓他懼怕的東西,欲蓋彌彰著將錯就錯,抓起奶油,開始砸大家。

達夷是個沒心眼愛鬧的,不一會兒,就把整個包廂,鬧得天翻地覆,奶油砸得四周四處。

言希是壽星,蛋糕又是三層的,於是,最後,幾乎成了雪人,頭發,臉上甚至睫毛上都沾了很大一陀奶油。

阿衡笑得直不起來,卻被言希用手抹了一臉黏糊糊的甜膩的東西。

包廂的門開了,那個秘書模樣的男子拿著一個黑色的相機,走了進來。

“小陳,你看看這群孩子,鬧成什麽模樣了,給他們拍張照,留個紀念。”林若梅笑,點了一枝女式涼煙,指向一群人。

小陳有些驚疑不定,望向林若梅,遲疑了幾秒,才開口——“是,林董。”

“啊,言希,老子貌似很久沒有跟你一起照相了,是不是?”達夷搭上言希的肩。

思莞微微皺了眉——“我記得,阿希好像有兩年沒拍過照了,卻總是給別人拍。”

言希笑——“是兩年零七個月。怎麽拍?”

他站在哪裏,溶解的奶油一滴滴滴下,覆蓋在白色之下的麵龐,除了隱約的輪廓,如同雕塑一般,眉眼是空蕩蕩的蒼白。

“坐下,行嗎?”他坐在沙發上,微微抬起頭,笑——“這樣,可以嗎?”

“小陳,你拍照一向不錯,今天一定要拍清楚一些,不要平白浪費了我們言希的好相貌。”林若梅吐了一個眼圈,唇色若梅,滿目的星光曼麗。

小陳拿著相機的手卻在顫抖。

“給我。”阿衡淡淡開口,站在小陳對麵。

“什麽?”這個男人在強裝鎮定,她站在他的身旁,能強烈感到他氣息的慌亂。

“相機,給我。”她不笑不怒,不溫不熱,不懦不堅。

小陳望向林若梅,林若梅卻笑,無所謂的姿態——“由她。

阿衡拿過相機,透過鏡頭,輕輕歎氣。那少年,小小地定格在其中,左腳右腳,踩著難道就會安心許多嗎?

是很艱難的艱難吧……才寧願用左腳的靈魂去拯救右腳的靈魂,卻不敢輕易相信了別人。

“言希,抬頭。”

少年有些艱難地直起脖頸,望見的,卻不是如同黑洞般惡意嘲弄的鏡頭。

那個少女,薄唇含了笑,眸中是絲絲縷縷從容漫向遠方的溫柔,隨意得,像是沒入清水中一點點化開的黛墨。

他有些迷惑。

她望向他的眼睛,笑得山水同色——“言希,鏡頭,鏡頭,對,這樣看著鏡頭。”

言希一瞬間,也笑了,眼睛回望入她的眼。

她眨了眼,哢嚓,同時,按了快門。

那相機,對著的是,桌麵三層奶油蛋糕的銘牌——言希,生日快樂。

後來,相片洗出來,阿衡把相片遞給言希——喏,遲到的生日禮物。

言希,莫名出現的言希,說著奇怪的話的言希,會在別人欺負她的時候爆發的言希,會溫柔地對她說著我知道的言希,一定會繼續快樂下去所以起初本來不想說這四個字的言希,言希……

生日快樂。

這份生日禮物,你又是否滿意?

殘缺不全的奶油蛋糕,由於鏡頭離得太近模糊不清的字體,被他一不小心藏了一輩子,你說,他這又是否算作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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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6

言希的《朝陽》完結了。

然後,他把它封在了頂層的小閣樓上。

“做什麽,鎮邪嗎?”阿衡笑眯眯。

言希無所謂——“那幅畫,畫得很奇怪,好像跑題了。”

彼時,新客小灰正趴在阿衡的拖鞋上睡覺,日光穿梭,正是明媚。

所謂小灰,是很小的一團,縮起來,像個毛巾。它很喜歡言希,總是悄悄潛入少年的臥室,在他一早起來時,睜開眼總是和那樣一團醜醜的小東西對視,然後,僵硬,尖叫,恨不得把整個屋頂掀翻。

再然後,小毛巾模樣的小灰,會在鹵肉飯幸災樂禍的表情中,淚眼汪汪地被扔出來。

“啪”,鎖門——“阿衡,管好你的狗!”

阿衡不無感歎,抱起小灰——“他又不喜歡你,還總愛向前湊,噯,笨狗……”

言希的生日已過去一些日子,阿衡偶爾回家時,思莞會說起——“阿衡,那一日,你對林阿姨,太失禮了。”

阿衡眯眼,怔忪——“我說什麽了?”

思莞笑——“正是什麽都沒說才不好。你不覺得,對她的敵意太明顯了嗎?”

阿衡裝傻——“我普通話總說不好,怕惹林阿姨不高興。”

“阿衡,你總是在情況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