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終章（一切盡歸無）
人們心中所謂的強大，大多以為是破壞能力強悍，能一拳打爆一座山、一掌覆沒一片海、隻手摘星拿月，而真正的強大，不止是體現在毀滅破壞的一麵，也體現在創造的一麵。
如若說三位天尊鎮壓修真族裔“真仙”的力量使人害怕，那麽這種將毀滅的一方方宇宙位麵重組的力量，則使諸天所有的種族顫栗！
那些位麵宇宙可是已經被界主之戰毀滅的呀，可是，三位秩序天尊竟仿佛顛覆時空，硬生生使它們再現於世，將它們從過去的時間長河中再次拖出，這得是一種多麽可怕恐怖的力量？！
然而，時間並不可逆，過去的已經過去，即使強大如天尊，也無法真還原一方已毀滅的宇宙。那些重新歸來的宇宙位麵裏，所有的星辰日月、海洋大陸、江河湖泊都重現毀滅之前的模樣，但這些宇宙無不安靜得出奇，整個世界，沒有任何智慧的生命存在。
物質能量可逆轉，哪怕毀滅的宇宙也可重現，可逝去的智慧生靈不會再有。
白夜看到此處，心中一聲歎息，他想起了黃蓉、郭靖、郭襄、石青璿等人，逝去的終歸是逝去了……哪怕在其他位麵宇宙，有相似的人和事，然終究已是不同……
修真族裔戰敗，先天種族損傷慘重，遠古之戰終落幕。從某位後來的先天種族界主記憶水晶了解到，戰後，三位天尊將一分為三的巨宇宙重疊為三層雲塔模樣，又有太始道尊立天庭掌萬界平衡，分封諸多先天種族監守諸天。
萬界以太始道尊設立的天罰雷池監管，而雲光大宇宙則以萬族聯手創造出的程序“天道”鎮守。遠古之事盡埋葬，先天種族將認知文明的一切掃入塵埃。
從此，發展認知文明而為罪，除了那些先天種族知曉當年之事外，後無人知，使人們誤以為科技認知道路走不通，若一意孤行，將有禍端臨世。
看完這些記憶水晶，白夜知道了那位麵海中連接多方位麵宇宙的主神空間來曆，他們不是什麽聖人、大能打造的養蠱設備，而是在那遠古之戰中身亡、靈識記憶被強行撕裂、分散在無窮位麵的界主。
有界主不甘心這樣隨時間忘記自我、真的隕落，化身主神，橫行諸方位麵，妄圖重聚昔日靈識記憶，再次歸來！
白夜在藍蓮見到的晨光主神是界主，在仙劍世界看到的盤古虛影亦為界主，他們昔年也是縱橫一方，掌控有世界宇宙，隻是他們都在那一戰中失去了太多。
到了此時，白夜也明白了何謂行走者，他們實際是遠古戰爭中，認知文明創造出對付先天種族界主的兵器，利用一些先天種族界主先擁有、後再剖析了解徹底掌控宇宙的缺點，將某些係統或修真族裔的族人投入到先天種族界主擁有的宇宙中，掀動產生變量，導致先天種族界主不能完美掌控自己的宇宙，從而奪取宇宙信息，甚至強行占據先天種族界主的宇宙。
這些行走者是認知文明中一個個悍不畏死的偉大戰士，但在先天種族眼中，他們是小偷、入侵者、宇宙混亂之源。他們像是頑固的寄生蟲一樣，一不注意，便寄生在位麵宇宙中，隱忍不發，鏽蝕先天種族界主的宇宙，以這些宇宙位麵養育自己，蛻變己身，化繭成蝶。
當年，便有不少先天種族界主是因為他們而隕落！
白夜了解清楚了遠古之戰，但心底仍有疑問，這裏是虛無之地，萬道之熔爐，是誰創造了這裏？秩序天尊守護秩序，它們守護的是什麽秩序？誰人又叫它們來守護秩序？它們從哪裏來？
那些化歸虛無的界主們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他們自己也是路上的行人，還沒看破時空重重的霧靄。
一路仍向前，沒有盡頭，沒有邊際，連方向的對或錯都無從判斷，隻有一片恒久寂靜的虛無。
在途中每走一步，白夜便虛弱一分，身體便潰散虛無一點，甚至有一種絕望的情緒在白夜內宇宙中的荒族滋生。
當然，也隻是滋生，生死而已，若是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麽虛無？想想也是，如果真走不出這裏，找不到控製虛無化的方法，反正都是死，還不如現在努力前進拚搏。
一連走了多久，白夜自己都懶得耗費那點計算記憶力去記錄，反正他的身體在本就縮小的基礎上再次縮小了數萬億分之一。
在一路上，越向前撿到了記憶水晶越古老、保存的信息也越少、記憶水晶的主人也越強大。
甚至，這些記憶水晶所告知的信息時間已經超越了遠古。那似乎在遠古之前，更有生靈和宇宙存在，如果當有輪回，那麽這是第幾度輪回花開？隻可惜的是，這些記憶水晶虛無化過於嚴重，根本沒有多少信息保存下來。
堅持往前，白夜忽然看到前方，一個黑影坐在一塊變化的“石頭”上，他望見了它（他、她），它也看見他，平靜的目光看過來，沒有多餘的色彩，平淡漠然，似完全看透了塵世萬古，屹立雲端之上。
它的狀態很奇怪，不像真實，也不像是虛幻，介乎虛與實之間，上一秒是化歸成了虛無，下一秒又從無中誕生。它坐下的“石頭”更是千變萬化，如花如草，如蟲如魚，時而作一朵雷雲降雨，時而化一輪驕陽散日。
這是白夜首次在這裏遇見了“生靈”，他向前走去，想要接近它，它也沒有逃走躲避，靜坐那裏，似是在等他過來。
又走了很多年，他來到那黑影身邊，那塊變化的“石頭”變成了一塊石碑，石碑上銘刻著一把淺淺的劍痕，雖然不深，但痕跡清晰，像是多年前的留影。
“你是第一個能走到這裏的，你很不錯。”
沒等白夜說話，一道聲音已在他意識中響起，不僅是響起在他意識中，響徹了他的內宇宙，所有內宇宙中還存活的荒族都能聽到，甚至這聲音波動了這片亙古不變的虛無。
聲音倒是悅耳清靈、平靜夾些冷淡，隻是分不清男女，白夜向黑影看去，恍惚間，那是一個傾國傾城的人族女子，從她身上，能看到天地間所有佳人的影子。
不對，它不是女子，白夜閉了閉眼，再睜眼看去，那又是一個英俊神武的蓋世男子，英姿勃發，以一世橫斷萬界。
它既不為男，也不為女，沒有純粹的性別之分，它仿佛是將所有生靈的優點長處重合為一，才誕生降世的生靈。
沒有秩序天尊給白夜的那種感覺，這黑影很平靜淡然，但他心中預判，這家夥比秩序天尊更恐怖！
黑影歪了歪頭，仔細打量了白夜一下，白夜感覺到它笑了，整個虛無之地仿佛因它一笑而光彩起來，“你看見這個，想起了什麽沒有？”
它沒指什麽，但白夜卻陡然明白它說的是它坐著的那塊石碑。白夜皺眉搖了搖頭，窮搜記憶，絲毫找不到相關劍痕和石碑的痕跡。
“你忘了？”
黑影輕笑問道，隨它這一句，光影倒流，白夜的一生所有經過都在光影裏回溯，他看到了仙劍世界，看到了藍蓮位麵，看到了大唐，看到了神雕，看見了自己還普普通通在天/朝的時候。
等等，那是，白夜睜大了眼睛，從天/朝穿越神雕，在神雕遭受天罰雷劫將滅時，一道劍影洞穿了位麵海中的雷池之眼，那劍影帶著他到了大唐，隱於他靈魂意識深處……
“你是誰？我的這一切，都是你設計操縱好的嗎？”
白夜皺眉，望著黑影問道，黑影笑笑，歪著頭，笑回道：“我是誰並不重要。你的一切，都是你奮鬥而來，與我何關。你應該謝我，我幫了你不少。”
白夜聞言，想了想，眼神一凝，當年和虛舞才進位麵虛空海時，虛靈帝王強橫的意誌橫掃無窮位麵而過，那定然是在搜尋虛舞，可卻沒發現他倆，以如今對天尊的了解，他和虛舞絕不可能瞞過天尊意誌。
“是你在位麵虛空海救了我們？”
“是。我幫了你不少次。”
“……”
良久沉默，白夜又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別想太多的陰謀目的啥的，沒有什麽特別緣由，如果說真有的話，純粹是因為我太無聊了。你的生與死，你的成就，與我其實關係不大。”
黑影直接讀透了白夜的意識波動，語氣自然平靜，似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白夜無言，隻因黑影它無聊了嗎？
“能不能告訴我怎麽走出這裏？跟我一起到這裏的人又在哪裏？”
白夜抬頭向黑影問道。
“不能！”
黑影搖了搖頭，身下的石碑這次變成了一個躺椅，它躺在上麵，隨手處的虛無中變出一杯果汁，這對黑影是一個很微不足道的動作，但讓白夜眼睛一眯，這是無中生有？真正的虛無造物？
“我說了，你的生與死，其實與我關係不大。我也不想再幫你了。”
黑影躺在椅子上搖了搖，喝了一口果汁，漫不經心地說道。
“嗯，有沒有興趣聽我講個小曆史？或許對你有點小幫助哦。”
白夜怔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聽黑影突然道，他點了點頭，聽黑影講起了它嘴中那個小曆史。
時間，要有智慧生靈能觀察追溯到的時間才是有意義、真實的時間，而在我們認知道到的真實時間之前，世界是怎麽樣的？我們還無從知曉。
在時間之前，沒有宇宙，也沒有位麵，更沒有生靈，隻有一片永恒的虛無空間，然而在不知什麽時候起，虛無產生了波動，一縷意識隨波動帶起的漣漪誕生在虛無之中。
可虛無抹消一切，意識雖是虛無生起的漣漪印痕，但意識會逐漸回歸平靜的虛無狀態，即是死亡，而這個回歸平靜虛無的時間有期限，就像海浪湧起再湧落，中間有一個間隙，死亡也是有時間的。
有自虛無中誕生的意識不願重歸永恒寂靜的虛無，想要永生不死，那麽就得參透虛無之秘，它在意識有生的期限內一直研究虛無，但虛無博大精深，難以認知參透，一代代自虛無中誕生的意識都死亡了，它們連什麽都未曾留下，因為它們沒有工具可以記錄，虛無會湮滅所有的痕跡，將時間指針再次調零。
然而，一代虛無意識死，自有一代虛無意識生，在某一個虛無意識寂滅期限到來前，這個虛無意識將自己領悟到的虛無之秘刻印給了一個新生的虛無意識。
而等到接受刻印傳承的這位虛無意識寂滅前，它又將它獲得的虛無理解傳遞給了另一位年輕的虛無意識。
如此這般，一代又一代地傳承積累下去，虛無難記年月，在最新一個接受傳承的虛無意識中，它的前麵有許許多多、億億億……億的前輩寂滅，重歸於虛無之中。也不知在漫長未知的真實時間之前，有多少次失敗斷層，開始過多少次重新尋找方式，方才傳延到了它這裏……
曆經這麽多時光，死去了那麽多前行的虛無意識，它終於了解虛無之秘。
它將虛無空間折疊，以虛無泛起的波動為基礎結構，連成了層疊逆反虛無的陣法，時刻產生，時刻湮滅，在意識外表麵以生生不息的創造成功抵擋住了回歸虛無。
它，獲得了永生，它的虛無意識越來越強大，它發現自己原本以虛無波動為核創造出的工具，可以組成各種形狀和玩意兒，有的在漫長的演變下，竟成為一方方宇宙位麵。
在它體內這些宇宙位麵裏，開始有弱小的虛無意識寄生在它體內。這些意識很弱小，於它不值一提，但這些小家夥跟它生存的殘酷環境不同，大為的優越。
它觀察這些生命，它們很有趣，很有意思，在它的體內發展出了各種奇妙的東西。
它隱身匿蹤，化身萬千，行走各方宇宙位麵，看修仙魔法，觀科技認知，覽盡不同種族和文明風景。同時，在虛無世界中，也有後來者誕生，它引導這些後來者長生不滅。
“我就是那些後來者之一，吾名無憂。”
黑影以平靜的聲音敘述一切，白夜刹那明悟了，他抬眼望向黑影，他所誕生崛起的時空，對黑影而言，位麵虛空海由它創造，位麵宇宙因它而生，它設置了管理者守護秩序，防止有人破壞了抵抗虛無的結構。
搖了搖頭，難怪廣成說他們不代表正義，原來，秩序天尊守護的秩序在這裏，但修真族裔崛起恰好擾亂了秩序，因此才會被天尊鎮壓。
位麵宇宙相當於是黑影體內的細胞組織，秩序天尊則是管理中樞，滅世星龍、時間皇蝶、天庭的工作是防衛細胞，保護各個細胞良好運行。而他們，是黑影體內的癌細胞病毒。
“我該怎麽走出這裏？”
良久，白夜對黑影拜了一拜，又向黑影問到這個問題，黑影喝了口果汁，歪頭看他，“你向前和向後其實是一樣，對於你，哪個方向都一樣……”
黑影話落下，已經消失，連帶它坐著的那塊會變化的“石頭”也一起不見，隻剩茫茫虛無侵襲，讓白夜感到身體正不斷地虛無化。
又向前踏上征程，多少年月過去，他的內宇宙已經萎縮枯竭，裏麵的荒族也一個接一個回歸虛無。
每一個的回歸都帶著壯烈的氣息，雄赳赳，氣昂昂，慷慨赴玄黃，一去永不返。白夜的記憶消散得太快，根據他和荒族的決定，他們所有人的記憶信息都刻錄在每一人意識中。
前進的腳步不停，堪破虛無的路一直在走，既然所有位麵宇宙、萬物生靈本來自於無，那就從有開始分析逆轉，倒推至無。
隻是，哪有這麽容易？黑影以位麵虛空海、無數的宇宙位麵、配合這片虛無之地才創造出抵擋虛無化的結構，哪有這麽容易參透？
又一個荒族死去，即便是荒族“真仙”，也扛不住意識漣漪歸零，本就無中來，要回無中去，多麽難以抗衡？
內宇宙星河消失、恒星消失、行星消失，荒族接二連三歸無，可他們仍在努力，一直堅持不懈，哪怕死到最後的一人！
…………
漫長的光陰離去，荒族最後一位“真仙”消散。虛無之地，如今隻剩白夜一人，現在他幾乎啥都不剩了，像是一道淡到極致的虛影孤獨地走在虛無當中。
虛無意識，來自於虛無世界蕩生的漣漪印痕，如果它都消散，白夜將徹底灰飛煙滅。
一載兩載，春去秋又來，花落又花開。
明媚的陽光透過門窗，照進一件充滿童稚的教室，一個流著鼻涕、梳著兩根雙馬尾的小姑娘正對鼻涕使勁吸吸縮上去，可眨眼，鼻涕又不聽話地掉了下來，小姑娘跟鼻涕較上了勁，在那裏一直吸吸縮縮個不停。
宇外，一隻無形的大手橫過諸多位麵，在位麵海中，無數光點重聚，重塑成兩道人影。那教室裏，無人驚覺，那個愛流鼻涕的小姑娘消失了，而在位麵海中，一個銀發女子正在蘇醒。
“我答應你的交易，完成了……”
另一道身影才醒來，一個聲音輕輕回響在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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