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有緣此生
深秋時節，落葉紛飛，天時已入寒冷。
江南水色，不似北方蕭瑟，仍是以青綠居多，然青綠之中偶爾帶起一抹枯黃，隨寒風拂動，更使人覺得分外傷感惆悵。
落葉滿地，無人清掃，白夜坐在一個小石桌旁，右手握著一把小刀，左手拿著一根扭曲的木頭疙瘩。
小刀在上麵一筆一劃地雕琢，他目光沉凝，一絲不苟地在木頭上安靜地刻畫，漸漸地，兩個模子被他刻了出來。
他的身邊地上，還有數十根同樣的木頭疙瘩，有的刻了大半，快要完工，卻被他最終放棄，有的才開始幾刀，也被他丟棄。
他此刻手中的疙瘩是最後一個，也是他必須得刻好完美的一個。
觀模子的曲線延伸，這兩個模子逐漸成形，是一男一女，兩者並不相連，而是互相分開。
他刻的不快，時而皺眉，時而無聲微笑，以刀匯神，時間隨著這一刀一削，慢慢地過去。
從早上到中午，自中午至晚上，白夜不吃不喝，也沒人來找他，準確地說，是沒人找到他。
他呆在這處廢宅，已有三天，三天中他不眠不休，就在陪著這一堆木頭渣子和木頭疙瘩。
這堆木頭疙瘩不是普通樹木，而是白夜花了一月時間，親自跑到深山老林之中，尋回的楨楠。
他依舊用心刻著，夜晚的來臨並不能妨礙他，在日落黃昏之時，手中的兩個模子終於有了一點人樣。
夜色慢慢過去，月上中天，清冷的碧光投下，這座小院幽森陰冷，蕭條使人難安。
一條人影突兀地出現在院牆之上，看這家夥手中刻著的東西，眸光異樣地流轉，靜靜站在那裏看著他，陪著他。
天光初明，城中一聲雞鳴，夜色斂去，驕陽重回大地。
一日之晨，曙光從東方未知之處浮起，一縷縷光芒照耀塵世，這方世界又重新活了過來。
木屑紛落，白夜手中的木頭疙瘩化成了兩個分開的人形，最後一刀一削落下，一男一女，兩個木雕小人肩並著肩被他放在了桌上。
栩栩如生，仿如真人，男的木雕是白夜，女子是石青璿。
金絲楠木，木紋中有金色條紋，這些條紋被白夜以巧妙的手法刻成了人物的線條，在陽光之下，像是一對小金人在散發淡淡光輝。
“這個是送給你的，不下來看看嗎？”
白夜笑著跟那一夜站在院牆上的女子揮了揮手，女子淺淺一笑，身影飄然落到小石桌前。
“你跑了這麽久，就是為了刻這兩個東西？”
石青璿拿起兩個小人，拿在手指之間把玩。
白夜點頭而笑，指著兩個木雕小人道：“當然，這就是我的答案！”
石青璿清澈的眼眸凝望著他，院中晨風起，吹起兩人發絲衣袂，一人坐著，一人站著，平淡如水。
兩人肩並肩走出了廢舊的宅院，剛一推開那扇破爛的木門，屋外發出了一陣喝彩。
白夜和石青璿看到，宅院外來了好多人，有些人衣服上露水闌幹，看來都來了好長一段時間。
石之軒、魯妙子、寇仲、徐子陵、商秀珣、宋師道、宋玉致、婠婠等等的人站在那裏，一臉好奇含笑地打量著兩人。
尤其當目光瞥到石青璿手中的兩個木雕小人，更是爆發出一陣濃烈的喝彩祝福，寇仲在人群裏起哄，帶頭叫起了石青璿“師娘！”
白夜立馬過去，一腳將他踢飛。
然而，事實如他們所想，也並非如他們所想，白夜和石青璿相互回眸一笑，隻在不言之中。
有緣此生，無緣來世。
白夜拉著石青璿的手在街上行走，兩人身上一人係著一個木雕小人，白夜的是石青璿，石青璿的自然是白夜。
他陪著她逛著，雖未有什麽盛大的成親之禮，但石青璿已經是他的妻子。
那兩個木雕小人就是他們的婚姻證明，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木雕小人的腳下，有著婚姻管理中心蓋的印章。
白夜轉過頭，將要問石青璿，石青璿也正巧看著他，嫣然笑道：“你不必多說，我知道你要問什麽。”
白夜凝視她，她神色不改，白夜輕輕一聲歎息，複又笑道：“我尊重你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智慧和想法，所以我們是不同的個體，才會成就出無限的可能，才會讓這世界繽紛多彩。”
石青璿看了看周邊的行人，街道兩旁的商家店鋪，她輕笑道：“每個人的生活各不相同，所以才叫人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過著一樣的生活！”
白夜聽後，有些無奈，握著她的手更緊了緊，他認真道：“我不期待來世，我會陪著你度過今生。”
石青璿笑了笑，點了點頭，一身碧衣，兩人一起在城中漫步。
白夜明白石青璿的想法，石青璿也知道白夜的心思。
這個聰慧而美麗的女子，仿佛自然走出的精靈，她知道白夜的目標是以科技和武學為道路，以眾生智慧為源泉，探索世界，追尋長生。
可她並不願長生不死，她希望一生快快樂樂地活著，最後安靜地回歸自然中去。
她和白夜是不同的，就如天下間的萬千人們，每個人的想法均是各不一樣。
有人希望平淡，安穩地活著，有人追求刺激，挑戰自身的極限，有人覺得小米粥加鹹菜就不錯，有人一定要山珍海味才滿意。
白夜和石青璿在這裏存在了分歧，白夜不會放棄他的目標，陪著石青璿一起慢慢變老，一起離世；石青璿不會改變她的想法，陪白夜追尋長生，一覽世間奧秘。
彼此之間無法改變，白夜和她並不想拖累對方，所以才一直等了這麽多年。
夜晚，在破虜城東，一處幽靜的竹林湖畔，白夜和石青璿並肩坐在枯黃的草地上，望著滿天的星辰，都不說話。
星光倒映在湖水，秋季的人工小湖不是碧綠蔚藍之色，而是帶著一種泛黃枯萎色調，晚風吹動湖麵，星辰倒影像在隨波起舞，湖畔的竹林沙沙作響，四季常青的竹亦是有枯黃的竹葉飛落。
“有緣不過此生，無緣不見來世！”
白夜輕輕念道，臉上既不帶失落，也不見無奈，而是一抹微笑，一縷淺淺的笑意。
石青璿和白夜手拉著手，她輕聲笑道：“今生相遇，便是一生之緣，何必追求來世，追求天長地久。”
白夜忍不住偏頭，看著這個如自然精靈般的絕世佳人，如今他的妻子，見她一張俏麗的容顏，忽然惡作劇般，捏了捏她的鼻子，氣得石青璿狠狠拍了他一巴掌。
如玉的手掌拍到空處，白夜靈巧地側身避開，身體彈跳而起，跑了開來，石青璿運起身法，亦是笑著追了上去。
光陰點點過去，白夜都未想到，在上一世神雕世界，他有了父母親人，而在這一世，他卻有了一位默默陪著他，無怨無悔的妻子。
可這些人，曾經陪在身邊，又終會一個個遠去。
安靜看著石青璿在竹林星光之下吹起玉簫，悠揚的蕭聲傳遍小院和湖畔，在濃鬱的夜色裏傳得老遠。
他知道，有一天，這個陪著他的妻子一樣會離去。
他很難形容這種心情，不懂這是否是追求長生之路上，會有的過程？一回身已百年事，一夢斷萬古，醒來物是人非，唯有星辰日月依舊，這或許就是求長生之苦。
既然她不喜歡長生，就陪她一起度過她的今世，又有何妨？
人世之間，哪有多如意之事？
題外話：為什麽有人要有女主？為什有人又不要？
大唐卷要結束了，隻有個七八章的樣子，其中四章負責來調侃調侃，頗毒，建議觀看時謹慎防毒。
本卷結束後，會寫一個卷尾語，交代一下下一卷，以及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