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隻曾為你留(網絡名 與你有關的事 ) 36、

36、

雪勢已轉小,可仍舊未停。

簌簌的雪花落下,來往的沒幾個人,皆是行色匆匆。溫遠站在宿舍樓下,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怒火作祟,如今冷靜下來,溫遠無奈地發現,太衝動了也不是太好。剛剛打出去那一巴掌,到現在手都還是麻麻的。溫遠緊握了握手,企圖讓那種感覺消失。

她不後悔,一點兒也不後悔。

“溫遠!”

聽見劉春喜的聲音,溫遠有些錯愕地轉過身去。隻見她喘著氣向她跑來,手裏拿著的,是她的手機。

“剛剛,有個男人打你的電話,我幫你接了。”

“謝謝。”

溫遠低下頭,小聲說道。

“沒,沒事。”尷尬的場麵,讓一向話多的劉春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看了眼溫遠,她隻身隻穿了一件睡衣,正微微發顫。“這裏這麽冷,你跟我上去吧。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溫遠搖了搖頭:“你不用管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劉春喜無奈。她其實是不相信徐小荷的話的,因為在她看來,溫遠是非常純淨的一個人,怎麽會為了錢而出賣自己。可是剛剛溫遠那一巴掌,恰恰又證明了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所以劉春喜也不知道怎麽辦了,想了想,脫下了剛剛下樓時套在身上的長款羽絨服,一股腦塞進溫遠的手中。

溫遠有些意外,“我,我不要!”

“穿上!”劉春喜不容她拒絕,直接給她披在了身上,“不要凍壞了,靜完了,就趕緊回宿舍。”

溫遠頓時就感覺眼底有些發潮。

“春喜,我不是那樣的。”

她不知道怎麽跟她說自己的事,因為這其中有太多外人不能理解的東西。可她又想讓她相信,她是在愛一個人,不為他的錢,而是純粹的一個人。

劉春喜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上了樓。

目送她離開,溫遠低下頭翻了翻手機,通訊記錄已接來電的第一位就是那個人的,手指停留在他的電話號碼上,卻按不下呼叫鍵。在這零下幾度的大雪天,溫遠感覺到一股噬骨的寒冷與孤單爬上心尖,緩慢又不留餘地的折磨著她。

T市主幹道上,有一輛車飛快地行駛著。

前兩天初雪過後道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今晚又下過一陣,很多車子都裝上了防滑鏈,放緩速度碾過路麵。唯獨這輛轎車,不但速度不降,反倒又加快的趨勢。

駕駛位上的司機額頭已經有一層薄汗,傍晚時分接到電話要去機場接機。接了人一路無虞快進市區的時候,總監接了個電話。掛斷電話,便吩咐他加快車速趕向T大。

大雪天裏開快車,司機不得不謹慎又謹慎。偶爾從後視鏡裏瞧一眼後座的人,隻從側臉,便能看出總監心情不佳,於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後座的人,是溫行之。

長時間的飛行外加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已經讓這個男人的臉色不甚好看,掛斷電話之後,心情更是糟。

他低頭看了看表,吩咐司機道:“再開快點。”

司機在心裏暗暗歎一口氣,又稍稍加大了油門,好不容易看到T大的高聳校門,剛要拐彎進入時,忽然聽到溫行之說:“停車!”

司機趕緊刹了車,後頭看了溫行之一眼,隻見他蹙著眉看向不遠處,開門,下了車。

溫行之站在原地盯著某一方向看了幾秒,趁這個功夫司機趕緊撐一把傘遞給了他。這把手柄處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黑色大傘將落下的雪花全部擋住了,溫行之握著它,走向校門口。

校門口外有兩排大燈,此刻隻亮了一排,昏黃的光線被雪襯托的比平時明亮一些。也多虧了這雪,否則他是肯定瞧不見蜷在校門口那顆古樹下的人的。

此刻他已經不太著急了,所以盡量放緩了步調。然而雪積得也夠厚,下麵埋了些許樹枝,盡管他的腳步夠輕,還是會有聲響。

這聲響驚動了溫遠,她慢慢地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抬頭,看著麵前的人,錯愕,又驚訝。一時間,竟忘記了動彈。

溫行之來到她麵前,垂首打量著她。雖有一件長款羽絨服罩身,可露在外麵的腦袋還是落上了不少雪花,融進脖子裏,想必身體的溫度也高不到哪去。鼻尖也發紅,唯獨那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一眨不眨。

“站起來。”

他用傘遮住她的身子,好讓雪花不往她身上鑽。可讓姑娘卻仿佛沒聽懂一樣,眼睛微微一閃爍,頭又低了下去,越發地蜷成了一團。

沉默了片刻,他彎下腰,拍拍她的腦袋:“我說讓你站起來,蹲著難不難受?”

溫遠隻覺得渾身都在顫抖。

她現在不想看見他,一點都不想。因為一看見他她的脆弱就暴露無疑,說不定她會抱著他的腿大哭。她一點也不想這樣!

“溫遠。”

他又拍了拍她的腦袋,溫遠終於爆發,一把拂開了他的手:“你走開!”

雖是一瞬的抬頭,可溫行之還是看到了她眼中泛著的水氣,猶如一層薄霧。他稍稍一頓,繼而低歎了一聲。看著那顆壓得低低的腦袋,他慢慢地蹲下了身,敞開大衣,將她包了懷中。

這溫暖讓溫遠委屈地想掉淚。溫行之亦是能感覺到她的顫抖,索性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溫遠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驚慌中摟住了他的脖子:“你,你幹嘛?”

對上那對泛紅的兔子眼,他笑了笑。很淡,卻很好看。

“我很累,所以你乖一點。”他吻了吻她的發頂,“我好帶你回家。”

忽來的溫柔,她無法拒絕。

他帶她回的是距離T大最近的那套房子。

雖然有一段時間沒有入住,但因為定期有人打掃,又有充足的暖氣,所以整個屋子都感覺不到一絲冷清。

一進門,溫行之就進浴室放了滿滿一缸熱水。看溫度差不多,就把溫遠叫了過來。

“在外麵凍得久了容易生病,先泡個熱水澡。”

溫遠此刻格外地聽話,接過他遞給她的衣服就進了浴室。看著關閉了的浴室門,溫行之微一挑眉,轉身進了廚房。

在外麵待得實在是太久,溫遠渾身幾乎要被凍僵,車上雖有暖氣,可沒待多久就下來了。此刻躺在浴缸裏,任由熱水一寸一寸地拂過她的身體,才感覺漸漸緩了過來。

這個澡她泡的時間有些長,穿好衣服出了浴室之後,發現客廳的大燈關了,隻留了一盞壁燈,以及一旁的桌子上的那杯牛奶。

溫遠愣愣地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去了書房。

書房的門半掩著,有燈光從裏麵瀉出,溫遠輕輕地推開門,看見溫行之正坐在書桌後麵,眉頭微蹙地盯著電腦。

似是聽到了她的動靜,溫行之抬起頭來,原本緊鎖的眉頭稍稍鬆展:“牛奶喝了沒?”

溫遠搖搖頭:“不想喝。”

溫行之竟也沒有強迫她:“那就睡覺?”

溫遠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低低說了聲好。

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溫行之稍一思忖,起身,跟著她來到了主臥。

偌大的臥室,隻開了兩盞床頭燈。櫃子的門大開著,溫遠正踮著腳,拿她的床單。溫行之走過去,拍開了她的手,替她拿下床單,又親自給她鋪在了床上。還有她的被子和枕頭,一徑給她弄好。

溫遠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直到溫行之直起身,對她說:“好了,睡罷。”

瞅了他一眼,溫遠掀開被窩,鑽了進去。溫行之見她躺好,便將她的被角掖得嚴嚴實實,隻露她的一張小臉蛋在外麵。

這一切都在不尋常的沉默中完成,溫遠就睜著眼睛看著溫行之。待他掖好被角,要伸手去關燈時,忽然開口:“不要關燈!”

溫行之低頭看了看她:“不關燈怎麽睡得好覺?”

因為這個要關燈的動作,他彎著腰欺身在她的上方,一個低頭,就對上了她的眼睛。溫遠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來,攬住了他的脖子:“那你能不能別走?在這裏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怎個不好。

溫行之凝視了她一會兒,順著她攬住他的雙臂,將她抱了起來。將她帶進懷裏,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溫遠以為這會是個溫柔至極的吻,因為今晚從見到他的那一刻他都是這個狀態。卻不料她稍稍張開嘴,他便毫不客氣地探入,像是卷著狂風暴雨一般讓她喘不上氣。她捶捶溫行之的肩膀要推開他,卻不想他將她扣得死死的,她越躲他越不讓她動,偏過頭來伸手扶住她的後腦,交頸而吻,熱烈且急促。直至她快要窒息,才得已解脫。

溫行之貼著她的唇,一邊讓她呼吸新鮮空氣一邊緩慢地吮吻著,再開口時,聲音是連他自己都預料不到的沙啞,無關情、欲,隻是愛。

“溫遠。”

溫遠莫名地想哭,因為他從來沒這樣叫過她,溫柔而繾綣,好聽到她的靈魂都開始發顫。她特別特別想昭告所有人說這個抱著她吻著她的男人是她最愛的人,而她也知道,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對她來說到底有多麽的難,會引來多少的流言蜚語。

一個賤字她都忍受不了,更何況其他?

“怕了?”他抵著她的額頭,啞聲問道。

他都知道!不管他是如何得知,反正他都是知道的!

溫遠喘息著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深邃幽暗,卻格外迷人。在她還叫他小叔的時候,他是從來不會這樣看著她的,他看她從來都像看一個孩子,不聽話,惹麻煩,卻又丟不下的孩子。

現在呢?雖然他從沒說過,但溫遠知道,他是愛她的。像個長輩,又像個情人。

“不怕!”

沙啞且又堅定的聲音。

溫行之低頭看著她那雙被淚水洗過的一雙眼睛,明亮地奪人心魄。一隻手摩挲著握住她的腰,一隻手將她的腦袋扣進懷中,良久,才說:“那就好。”

發泄一通過後,溫遠的心情好了一些。又不太困,便被溫先生勒令去熱牛奶,喝掉再睡。

抱著熱好的牛奶,溫遠來到書房。某人算好時差在跟GP總部的大boss談公事,她便屈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小口小口啜著牛奶。偶爾看他一眼,都是蹙著眉敲打著鍵盤,偶爾會說幾句話,全是英文,她也聽不大懂。

隻是看著他,溫遠便覺滿足。

她明白,她是舍棄不掉他的。哪怕有再多的人反對,她也做不到。隻是同時她也明白,不能再天真下去,因為需要麵對的事情還有很多。

說起來還要感謝徐小荷,多虧了她的提醒呢。

“十一點了,可以睡覺了。”

溫行之的聲音自書桌後傳來,溫遠又往沙發裏縮了縮。“我不困。”

溫先生便沒再搭理她。

溫遠默默撇了撇嘴,這會兒又是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了,這種理智和冷靜真是讓她又愛又恨啊。

她兀自發了一會兒呆,又說:“我打了她一巴掌。”

雖然她氣極,雖然她不後悔,可想起未來三年半還要相處在同一間宿舍裏,便覺得有些發愁。而且,她知道,自己是不會去向她道歉的。而徐小荷自尊心那麽強的一個人,自然也不會向她服軟。

“怎麽?”

溫遠皺皺眉頭,“所以不知道以後要如何跟她相處。”

“不用擔心。”那人不疾不徐地說。

“為什麽?”

“因為她隻會比你更苦惱這個問題。”

溫遠:“……”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但是她好像也沒太占上風啊?

“那我還有另外兩個室友呢,她們,她們要是問起你,我怎麽說啊?”

聲音越來越小,也是有些心虛。

溫先生瞧了眼蜷在沙發上的某人,說:“這個你自己想。”

溫遠默默地糾結了一會兒,忽然腦子裏像是閃過了一道光,她想起了些什麽。

上次他帶她去A鎮的時候就絲毫沒有任何避諱,這是不是說明他已經不在乎關係的曝不曝光了?或者說,已經在做準備?

所以,她糾結這些,說白了就是自我折磨?

溫遠覺得自己真是笨,可一瞬間豁然開朗的感覺真是好。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抬頭看了電腦後頭的某人一眼,弱弱地提議:“我想,要,要不就給你個名分?”

話音剛落,原本敲鍵盤的聲音登時就停了下來。溫遠見他向她看來,便有些心虛地訕訕一笑。

這一眼堪稱別有意味。

“你自己想。”

四個字,細聽有點兒咬牙切齒地感覺。溫遠撇撇嘴,轉過頭,不知怎麽臉有些燥熱。

明明就是想的,還傲嬌什麽。真討厭!

因為不經凍而低燒,所以溫遠請了兩天的假,第三天一早溫行之送她回了學校。

這一次因為第一節沒有課,所以溫行之直接把車開到了宿舍樓下,看她上了樓才離開。盡管他沒有下車,而且時間尚早,可還是有不少人從旁經過,投來好奇的目光。

溫遠一下車便注意到了這些眼神,但她努力裝作沒看見,徑自上了樓。推開寢室門時,劉春喜正在和周垚搶包子,一看見她,都愣住了。

溫遠將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這是你的羽絨服,多謝了。”

劉春喜依舊是愣愣的,直到周垚捅了捅她的胳膊,才啊的一聲反應過來,“不用客氣。”

溫遠笑了笑,回過身去準備下節課要用的東西。背後的周垚和劉春喜對視了一眼,表情有些複雜。

周垚使眼色:你問

劉春喜:你問。

周垚:你是舍長我是舍長?

劉春喜:~~o(>_

周垚:……

正在兩人掐眼架的時候,溫遠轉過身了。小喜兒和周垚都渴望地看著她,希望她說點兒什麽。而溫遠隻是目光凝重地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對小喜兒說:“我隻是想問問你,今天貨幣銀行要交作業了,你寫了嗎?”

劉春喜愣了愣,猛一跳腳去扒自己的書包。

而周垚卻崩潰了,再不問她就要憋死了。她拉住溫遠,幽怨地看著她:“你心情是真好啊,還有心情逗我們,沒看見我們都擔心成什麽樣了。”

溫遠依舊是甜甜一笑,眉眼彎彎的樣子煞是好看。

“就是啊,老實交代!”

腦袋被春喜同學拍了一下,溫遠倒也不生氣,她揉揉腦袋,嘟嘟嘴:“我也沒打算再隱瞞了嘛。”

就這樣,把過去那段故事告訴了她們。其實呢,那段暗戀也算是溫遠的黑曆史了。小小年紀情竇初開不說,開的還是自家小叔,哪怕沒有血緣關係,在外人看來也有些難以接受吧。更別說溫遠還暗戀地慘兮兮,就算談戀愛了,這種“男尊女卑”的狀況還是沒有改變過……

講完之後,她有些忐忑地看著周垚和劉春喜。兩人尚處於震驚的狀態,消化了一會兒,彼此對視了一眼,將視線全落在了溫遠身上。

溫遠立刻舉手投降:“我不會強迫你們接受,我就是想讓你們明白我不是刻意隱瞞的,因為這事說出來不是誰都會理解的,所以——”

“溫遠。”周垚抓住她的手,滿眼星星狀地看著劉春喜,“太帥了有木有!”

劉春喜嚴肅地思考了一會兒,“等一下,好像我看過的某本小說。”

溫遠囧了:“喂!”

周垚拍拍她的肩膀:“溫遠,我完全理解你!帥鍋是一隻也不能放過的!”

劉春喜則是若有所思:“我覺得,我看過的那本小說弱爆了,我要為你寫一本書!”

溫遠無語了。

周垚和春喜對視一眼,都嘻嘻地笑了。

“嚇著了吧?”周垚恢複正經,“雖然是有些出乎意料,但還可以接受啦。先不說是沒有血緣關係,要真是有,又如何呢?”

“那就成一出豪門絕戀了……”春喜幽幽插話。

溫遠&周垚:“……”

“我是沒她那麽放得開。但小遠兒啊,這真不算什麽,你不用瞞我們那麽久啊,要知道我是大叔控啊大叔控,我羨慕嫉妒死你啦!”愁男人的春喜要抓狂了。

溫遠看著這兩個認識不到半年的朋友。有失笑,也有感動。

她想或許她是真的幸運,才能擁有這麽兩個寬容大度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