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島嶼上的小房子是住不下去了。

原本蘇雲還想著能複製一下安納托的鬧中取靜式,誰能想到賈斯敏捧著一個黃金鑲鑽的人設千裏送溫暖,真可謂孝子感天地,老父奈若何。

所以這還怎麽住?仍然住在島嶼上的小屋子裏?在周圍被賈斯敏硬生生清空的情況下?

蘇雲並不想來一個一國之君占地造行宮,他隻能封了那棟小房子,轉而住到了海麵上的大船上。

賈斯敏那敲鑼打鼓的儀仗隊已經基本上全部被退貨,僅留下十艘戰艦負責清空海麵,以及巨大的主艦作為蘇雲暫時的落腳之處。

這座大船通體漆黑,乍一看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這可是賈斯敏一手製作的水上天堂,怎麽可能真正平凡?

即使是在遊戲中,賈斯敏也是排名第一的會玩會享受,他的領地完全被他打造成了剝削與血腥的獵場,那遊戲場景中的紙醉金迷僅僅是冰山一角。

賈斯敏的個性同樣是驕矜開朗的,隻要他願意,他就是天下最好的玩伴,他享受著一切最頂尖的樂趣,並感同身受地將一切分享給蘇雲。

昨日是舞蹈,那麽就擺出最美最絢麗的排場,無數妖姬美人波浪一樣翻飛,賈斯敏甩開衣袍就能參與領舞;今朝是音樂,那麽就配合從古至今所有的樂器,數十位夜鶯一般的歌者與上百樂師齊聲協奏,賈斯敏是指揮人;明天是口腹,那麽就是天南海北的食材,它們在甲板上鋪成鮮豔的瀑布,被各種叫人眼花繚亂的方式處理……

這是享用不盡的筵席,所有感官的饕餮,賈斯敏隨時隨地都能創造出這樣的樂園來。

他是崇尚樂趣的封君,他欣賞一切文明的藝術,精通所有人類的運動,他不是君王,他視責任與束縛為塵土,他看起來太舒展又太自由了,他每一刻都仿佛在代表著無需節製的享樂,就像是能融化一切的暖流,任何一個心誌堅定的人類都會輕易迷失在這無憂無慮的無盡長河中。

當賈斯敏看著蘇雲時,蘇雲立刻就能從他那煙灰色的眼眸中讀出他最懇切的請求:

請您,與我永遠淪陷於此刻的歡愉。

這個

孩子牢牢吸引著蘇雲的視線,在蘇雲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月已經過去了。

沒有克製的歡愉是劇毒,然而蘇雲從來都沒有中毒,他隻是覺得,需要好好安撫一下好不容易蘇生的賈斯敏而已。

就像是那種把孩子送入寄宿夏令營的家長,在一個月結束後好不容易開車去了老遠的山頭見到了又黑又瘦的阿崽,看著孩子那戀家又抱怨的小眼神,家長還能怎麽做?當然是陪著孩子好好玩啦!再不濟,一起吃頓好的也是應當的事。

蘇雲就是這麽以一個心態,任由賈斯敏和他玩著親子間的遊戲。

而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如果是陪陪孩子的話……差不多了。

連日的歡慶並沒有影響到特蕾莎,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確確實實也是清教徒,心中除了他的神以外什麽都沒有。

除了蘇雲,剩下的就隻有一片空白和荒蕪。

而現在他的神似乎很快樂,那麽他還有什麽阻止的念頭嗎?

不,特蕾莎沒有。

特蕾莎隻要靜靜看著他的神微笑就夠了,這樣就足夠令人幸福的了,他是最虔誠的信徒,他什麽都不要,隻要能看著他的神。

啊……真好呢……

蘇雲去找特蕾莎的時候他正兢兢業業地在大船上編書。

很奇妙,明明艙房外是笙歌樂舞,靡靡之象,但房間裏卻是一片寧靜,隻有筆落在紙業上的沙沙聲。

蘇雲站在桌旁看著特蕾莎。

青年垂眸坐在桌子後,厚厚的書籍和資料被堆放在身邊,他似乎沉浸在工作中,柔軟的金發垂在臉側,他安靜美好得就像是天國樂園裏的裝飾物。

蘇雲笑了笑,輕輕敲了敲桌麵:“特蕾莎,忙多久了?”

特蕾莎驚喜地抬起頭:“父、父神!您怎麽來了!”

蘇雲在他身邊坐下:“我來看看你和愛麗絲。”

特蕾莎有些疑惑:“賈斯敏他……惹您不開心了嗎?”

蘇雲搖了搖頭:“我總不能陪他永遠這樣玩下去?後天我要去一次克裏翁島上那個遠近聞名的迷宮,你願意和我一起麽?”

特蕾莎眼前一亮:“我、我可以嗎!”

“當然了。”蘇雲替他理起垂落的發絲,笑道,“我先去看看愛麗絲。”

愛麗絲

就在克裏翁島上的小院子裏。

這裏曾是父神為他們找到的另一個“家”,但賈斯敏來了,於是一切都毀掉了。

愛麗絲最惶恐的事情發生了。

賈斯敏將他隔開,他輕而易舉地就吸引了父神所有的目光,他隨時都能拿出有趣又不凡的東西來,他要取代他了。

在愛麗絲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父神的小院子毀掉了。

曾經的木質結構小樓完全變成了一地碎屑,平平整整的土地也是遍地溝壑寸草不生,那些一起種出來的花朵更是零落成泥。

即使它們都是愛麗絲親手種下的生物,但在愛麗絲眼裏也不過是祈主垂憐的貢品,現在他的神不再看著他,那麽他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