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隻摸到了垂到後頸的短發。

“您昏睡的這幾天頭發還在長,現在看起來有點長。”護工非常善解人意,但她說出口的話卻讓蘇雲更加錯愕,“您需要修剪嗎?”

說得像是這位護工隻見過他短發的樣子。

蘇雲抬起頭:“誰送我來醫院的……我是溺水了嗎?”

護工有些迷茫:“不……不是,怎麽會是溺水?您是因為地震塌方被傷到了頭部,已經經過急診穩定病情了,是您的弟弟帶著您從國外轉院回國的。”

這麽說著護工也有些焦急:“您還記得嗎?您是在塌方的土層裏被困了數十天,最後才被救援的。”

塌方的土層……蘇雲的記憶終於和考古實習接軌了。

假如這護工所說的東西是真的,那麽他就是從未離開考古區域,會進入醫院也是因為遭遇地震,那段被擄走的經曆就像是被抹掉了,而且被抹得幹幹淨淨。

蘇雲下意識又摸了摸頭發,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終於敢直視護工的雙眼,他在護工雙眼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個清瘦的男人,以及一雙,普通的黑色眼眸。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嘰!

第81章 迷霧

在這一瞬間,蘇雲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他難以避免地產生了不真實的感覺,隻能深吸了一口氣:“我想去衛生間,請扶我去。”

護工連忙扶他起來,一開始蘇雲的軀幹中完全沒有力氣,但慢慢地走了幾步他又覺得適應起來,地麵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柔軟的絨毛一直到蘇雲的腳踝。

終於他們抵達了房間的一邊,護工打開衛生間的門:“蘇先生,我就在門外等您,假如您有不方便請一定讓我來幫您。”

蘇雲點點頭:“謝謝。”

這所醫院在護理上似乎非常專業,衛生間中有著完善的設施和設計,保證讓部分病人即便一人也能夠完成個人清理。

蘇雲關上了門,扶著欄杆走到了鏡子前,他直愣愣地看著洗手台上的鏡麵,果然在鏡麵中看到了熟悉的模樣。

黑色的短發與棕黑色的眼眸,那種魔魅的吸引力也仿佛隨著眼瞳變色而消失,除了白得病態的皮膚外,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不對!這並不是他變回去了,而是……

蘇雲突然想起來,他的近視並沒有回來。

蘇雲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美瞳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他用手輕輕捂住眼,然後放下。

就在此時,異變突然降臨在他的身上,雙瞳中的黑色像是水麵的波紋一般突兀地蕩漾起來,下一刻黑色退去,最純淨的銀白以瞳孔為中心渲染開來。

緊接著就是頭發,黑發上的光澤新雪一樣消融,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數十秒後停在了蘇雲的腰部。

五官早已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偽裝在這一刻消失殆盡,非人的真實麵貌浮出水麵,蘇雲看著鏡子中自己的麵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現在的他,和夢境中的“父神”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原來如此,並不是他變回去了,而是這異變終於徹底完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現在才是“完全體”。

那他的那些經曆呢?為什麽他不是從海裏被撈出來,而是在考古坍塌區被挖出來的?

蘇雲雙手扶著欄杆大口地喘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隻覺得力量像是逐漸回到了身軀中,他已經能站穩了,不需要雙手的輔

助……

蘇雲猛地低頭去看自己的影子,在衛生間的防滑地麵上,一團黑影正乖巧地縮在他的兩腳之間,隨著他動作的改變而微微變化。

蘇雲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影子,他一動不動,它也一動不動。

良久後,連門外的護工有些著急了,她開始輕輕地敲門:“蘇先生,您還好嗎?”

蘇雲恍若大夢初醒,他打開了水龍頭:“我很好,不用擔心。”

溫熱的水被蘇雲潑在臉上,仿佛是來自人間的呼喚,蘇雲的雙眸重新染上棕黑色,他的長發也慢慢縮短,最後恢複成了光澤的短發。

當蘇雲洗完臉再抬起頭來時,他又變成了那個清雋又平凡的青年

“……我們一致認為病人的身體已經恢複了,雖然受傷的是頭部,但很幸運沒有任何後遺症,現在病人所有的生理機製都正常,當然虛弱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好好休養,最起碼這三個月請不要做劇烈運動,請遵循醫囑複健。”

主治醫生頓了頓,非常委婉地建議道:“不過根據蘇先生以往的病例來看,我個人認為——最好還是再去谘詢一次心理醫生,能夠幫助蘇先生徹底克服這一次的事故。”

坐在主治醫生對麵的青年微微皺起眉,他直接問了:“你的意思是說,我哥這一次很有可能留下心理陰影嗎?”

主治醫生歎了口氣:“畢竟是被困在坍塌的土層下,即便是普通人在那種環境中困了那麽多天都會產生後遺症的,更何況是病人,蘇先生的心理狀態並不健康,我是很建議再去谘詢的。”

李浩初按了按眉心:“好的,謝謝你,我明白了,你說的情況我會考慮。”

護士已經把紙質病例整理好放入密封袋,青年接過護士遞過來的病例,走出醫生的辦公室,他快步經過采光良好的走廊,很快就抵達了走廊盡頭的病房。

“我進來了。”李浩初輕輕說了聲誰都沒聽到的提醒,然後他推開了房門。

此時正是午時剛過,淡綠的窗簾已經被拉開束好,不熱的陽光將整個房間填滿,病床上坐著一位抬頭望著窗戶的清瘦男人。

午後的陽光勾勒出他的線條,這個側影好像和記憶中的印象重合了,但又似乎有什麽地方

是完全陌生的,李浩初握著門把手的左手緊了緊:“哥哥,你有哪裏感覺不舒服嗎?”

青年下意識回頭,棕黑色的眼瞳讓他看上去非常溫和,那種冷漠疏離的氣息也仿佛因為他的虛弱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