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蘇雲仔細地把手清理幹淨,隨後他打開小巧的梳妝鏡,取下了雙眼中輕薄的偽裝,當他再一次抬起頭看向鏡麵時,暴露在鏡子中的便是一雙淺淡的、隱約有光澤在流動的銀灰色眼眸。

他的眸色更淡了,那種古怪的吸引力仿佛也在進一步加強,蘇雲微微皺起眉,拆開了新的包裝,重新給自己換上黑色的美瞳。

以後……以後最好還是不要抬頭了,而且最好隨時帶著鴨舌帽,不要讓別人看到自己的雙眼。

蘇雲把廢棄的美瞳隨身攜帶,在去餐廳的路上把它們扔

進了女生營帳外的大垃圾袋裏。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遺跡中的地宮每天都會有新的發現,一個月過去,來自遺跡的標本也已經累滿了一整間檢測室。

遺跡的發掘工作是不會有盡頭的,蘇雲除了跟著教授外就是在地麵上挖坑挖土,在這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地宮發掘的情況下,地麵上的協助工作就變得非常不受歡迎。

就算蘇雲的身軀已經發生了輕微的改變,但接連一個月的體力勞動仍舊讓他覺得有些疲憊,他從自己的坑中爬出來,把工具箱收拾好。

這裏畢竟是荒地戈壁上的遺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最讓實習生叫苦不迭的大概就是洗漱方麵的困難。

不過對蘇雲來說,他竟然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他最大的感受隻有疲勞。

等到這個項目結束……換一個地方嗎?再找一處考古基地?還是說直接去人煙稀少的地方定居?

蘇雲把帽子牢牢扣在頭上,提起手提箱就往回走。

營地裏仍舊空蕩蕩的,自從地宮開始探索後人們就聚集在調度中心,現在地宮的探索進度與一個月前完全沒有可比性,以地宮大門的為中心,地宮中明確的地圖半徑已經擴展了數百米,繼堆滿屍骸的一號廳後探索校隊還發掘出了二號廳,二號廳中同樣遍地是死屍,但除此以外二號廳中還遍布著金屬與岩石打磨而成的牢籠。

現在主流的猜測有兩種,其一是一二號廳都是地牢,其二就是這地宮本身包含祭司的職能,一二號廳是祭壇。

但不論是哪一種猜測,這地宮的占地麵積都遠超人們的想象,除卻其中沒有現代設施,這裏幾乎勝過任何現代大都市中的地下設施。

蘇雲說不好這一處遺跡和安妮塔的地宮相比孰優孰劣,他對安妮塔的地宮隻留下一個粗略的印象,但兩者又似乎非常相似,一時間讓蘇雲產生了夢境轉化為現實的錯覺。

今天跟班的是兩個學弟,吳胡安大概是去和別的院校的學生組織什麽活動了,教授們每日都是早出晚歸,他們的宿舍中空無一人。

蘇雲掀開了營帳,首先把工具箱放好,隨後粗略地清理了一下渾身的沙土,擦了把臉後重新束好頭發。

他的頭發越來越長了,隻能向女孩子一樣束在腦後,蘇雲不是沒有自己修剪過,但一過夜他的頭發又長回到了原位。

蘇雲的生活習慣一向很整潔,就算這裏的清潔條件不好他也會盡力把周圍弄得幹淨一些,營地的信號非常糟糕,網絡通信幾乎不可能,學生們平時的樂趣大概也隻有交換各自攜帶的書籍。

雖說每個人的行李重量是被限製的,但是隻要每人各帶一本書,那麽所有人就能享受到多倍的樂趣。

吳胡安大概是向學弟學妹借書了,他的被窩裏掉出那本蘇雲非常眼熟的《夏娃的七個女兒》。

蘇雲把掉在地麵上的書籍拾起,仔細地拍打紙麵上不慎沾上的沙粒,他掃了一眼書頁上的文字,那似乎是有關一個名叫賈斯敏的女人的故事。

蘇雲愣了愣,隨後因自己無端的聯想而失笑,他把書簽夾好,重新放回吳胡安的行軍床上。

忙碌又充實的日子仍然在小小的波瀾中劃過,蘇雲重複著他呆板的地麵工作,如今他清理出的地磚已經連成了相當大的一塊麵積,站在坑上向下望還頗有成就感。

蘇雲停止了挖掘清理的工作,他開始拓印和留影,大概是他這種腳踏實地的態度很受教授欣賞,在結束記錄後他被調到了另一個地麵清理小組。

遺跡的地宮並不隻有一個出口,隨著地下探索的進程,地麵上的清理也在配合著前進,蘇雲現在所在的小組目的就是搜尋地宮其他的地麵出口,他們需要在岩層和頇實的土塊中尋找蛛絲馬跡。

這樣的小組還有很多,但這一支則有些不同,組內除了蘇雲外,其他的組員大多也都是來自各個院校的學生,帶隊的隊長也是其他學校的教授,他們的挖掘進度很慢,教授也是在半教學半實踐。

這一天原本是很正常的一日,小組成員在老師的指導下判斷土層,每個人都被要求采集幾份不同的土樣,這並不是很難的作業,蘇雲仍然是遊離在群眾外的那個,他正蹲在土坑中,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劇響。

蘇雲立刻起身,但這響聲卻沒有停,緊接著他腳下的地麵似乎也震了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他腳底下轟然炸開!

蘇雲立刻利落地

翻身跳上大坑,他正試圖判斷從哪個方向能安全離開,背心處卻突然傳來鑽心的刺痛,短短幾秒內血液就將那外來的危險藥劑運輸到全身各處,一陣暈眩伴隨著惡心湧上胸口。

麻醉——蘇雲立刻意識到了這個,但他此時此刻的身軀仍舊屬於人類,於是在生理意義上的,蘇雲昏厥了過去。

地麵仍舊在不住地震顫,警報的聲音高高拉響,醫護與救急人員高聲維持著秩序,地宮上方的挖掘區隨著地宮內突然的爆炸而坍塌,數百人傷亡,更有數十人陷落失蹤。

當急救人員追尋著蘇雲的腳步趕來時,隻在一處地陷邊找到了他散落的工具盒。

蘇雲終於清醒了過來。

麻醉的後遺症讓他渾身都是冷汗,四肢中填充的仿佛不是血肉而是棉花,意識恍惚,頭暈目眩。

蘇雲的視野被眼罩遮擋,他看不到周圍的環境,隻覺得耳邊是一陣陣的耳鳴,略微有些寒涼的空氣刺激著他**在衣服外的肌膚——怎麽回事?是到了晚上嗎?為什麽會這麽冷?

蘇雲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拿回了四肢的感知,他的雙臂被拘束帶束縛吊在頭頂,而他的後背則緊緊貼著一堵已經被他自己焐熱的牆壁,身下是堅硬的座椅,而雙腳的腳踝則被分開束縛。

蘇雲嚐試著掙紮,但此時他渾身乏力,再加上束縛非常牢固,這簡直是……動彈不得。

然而出乎蘇雲意料的是,他竟然並不覺得饑餓或者口渴,隻是嘴唇非常幹裂,這又不像是被喂了水的樣子。

而且周圍的氣味並不難聞,恰恰相反,好像有人在他所處的空間中打翻了香水,一種稱得上甜蜜的芬芳縈繞在蘇雲鼻尖。

這種氣味……是薔薇花嗎?應該是的,總覺的很熟悉。

又不知過了多久,蘇雲的耳鳴逐漸消失了,而在此時,他聽到了海浪拍打的聲音。

海浪?

遺跡是在內陸中央!遺跡邊上是沙漠!怎麽會存在海洋?

然而蘇雲清醒的時間越久,他就越是不得不承認,他並沒有聽錯,他的頭暈也許並不僅僅是因為麻醉的後遺症,更有可能是因為……他現在在一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