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人睜眼,打了個哈欠,一臉無辜道:“封都道兄,你是客我是主,主當然隨客便,你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想歇歇再論呢,誰知道這一歇就是一個月,你再不開口我都要被凍死了呢。”

封都氣的咬牙切齒,你天雪人身為雪道大家,還會被凍死,糊弄人也沒這麽糊弄的吧?

他一來天雪人就用若有深意的笑容看著他,搞得他一陣緊張,不得不全力以赴,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故而才一個月都沒動的。

卻不想這個混蛋竟然在耍他,故意做出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啊。

“天雪人,你找死,今日我便讓你雪天宮的雪變成血!”封都大怒,漫天風雪中魔氣洶湧,無盡黑光從空間中溢散出來,竟然在侵蝕十萬雪山中的天雪大道。

天雪人微微一笑,倒也不動怒,道:“既然道兄耐不住寂寞,那便正式開始論道吧,我這一式,風雪夜歸人,道兄覺得如何?”

他的手頭浮現一柄白如雪的小傘,傘柄一旋傘輪滴溜溜的轉動,天地間風雪更深,呼嘯之間好似有什麽東西從風雪深處走來。雖然他隻是抱丹巔峰,可這一刻展現出來的氣勢,竟然絲毫都不弱於魔聖之境的封都!

天雪山上楚天看著這一場大戰,頗有動容,人間界還真是一個不可以常理看待的世界,他在突破靈仙境後才可堪堪力抗仙聖,可這些家夥,卻一個比一個生猛,根本不把魔聖當盤菜的。

李素雅看向雪天宮那個年輕弟子,頗有玩味道:“這就是你說的,鬥心?”

那個弟子尷尬,本來他的心中對天雪人是信賴到無以複加的地步的,所以才無腦的認為天雪人強無敵了,一舉一動都有深意,可誰能想到這個月他們真的隻是在對坐睡覺啊?

他臉色漲紅,惱羞成怒道:“當然是鬥心,沒看到那個天魔已經輸了嗎?那就是我們宗主的無雙實力!你們是哪裏來的,我天雪宮重地豈容你們亂闖?再不下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李素雅冷笑,戲謔看楚天一眼,她倒要看看在這位天人麵前,你個小弟子要怎麽不客氣?

雪天宮如今存世最長的老婦人出麵為那個弟子解圍,笑道:“你可知,我是誰?”

那個弟子眉頭稍皺,他雖然驕傲,可卻是不敢逾越最基本的禮法,恭敬道:“敢問前輩是?”

老嫗深深看他一眼,道:“我出身,冰雪源。”

“冰雪源?”那個年輕弟子疑惑,對這個地方有些陌生,但卻又好似有些熟悉。

突然他神色大震,震驚的看著那個老婦人,手足無措起來,最後臉色漲紅蒼茫施禮道:“雪天宮第六十四代弟子,雪中人,見過老祖宗。”

“嗯,雪中人麽?我聽說過你,這個名字是你師父取的吧,天上落白雪,雪中有雪人,小天對天雪大道的領悟,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了。”老婦人仔細打量雪中人一眼,好似發現了什麽,輕歎道。

雪中人更加恭敬了,嘻嘻笑道:“老祖宗說笑了,宮主說他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老祖宗了呢。”

忽然他又有些黯然,道:“宮主雖然給我取了名字,但卻沒收我為弟子,興許是覺得我資質太差,不夠資格當他親傳吧。”

老婦人笑而不語,示意他退下。

等雪中人走了之後,楚天看著他的背影,眸光閃爍,但卻沒說什麽。李素雅驚異,她本來以為那隻是一個普通弟子,可卻不想竟然能得到天雪人親自取名,但她的智慧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隻能默默記下回去告訴白玉堂。

“咦,會飛的小雞?”安靜扶著老婦人另一邊手的小念兒忽然眼眸一亮,看著遠處說道。

在那邊有一頭純白如雪形似雪雞的飛禽從天外飛來,小念兒喜不自勝,不知為何對那隻小雞充滿了親切感,小跑著迎了上去。

那頭飛禽大怒,一邊撲閃著晶瑩剔透的小翅膀一邊躲閃著小念兒的撲抓,瞪著小念兒啊啊大叫道:“本仙子不是雞,本仙子是鳳凰,高高在上的鳳凰你可懂?再叫我雞仙子我就吃了你!”

“會說話的小雞?”小念兒懵懂,竟一時被冰風嚇到了,可忽然爆發出咯咯笑聲,對這頭小雞越發喜愛了,直想把它抱在懷裏好好蹂躪一番。

冰風氣結,惡狠狠的瞪了遠處的楚天一眼,覺得這個小家夥比他老子還可恨,早知如此當初本鳳絕對不會救你!

楚天輕笑,倒也不在意,這頭冰風當初曾跟他訂立過生死契約,而小念兒又是他的親子,擁有著他的血脈,故而小念兒才會覺得冰鳳親切。

後來他將冰鳳留在了雪天宮,卻不想八年之後,竟然還沒長大,還是那麽小小雞的樣子,這麽大火氣,看來平時沒少受雪天宮弟子的欺負啊。

“小家夥,凡俗種種我皆不在意,老婦人我唯一的牽掛就是我那孫女,今日我隻問你一句,你何時來我雪天宮提親?”天雪宮最年長的人物突然看向楚天,鄭重問道,對於普通修者來說不入修煉界的人與物是凡俗,但對於這位老人來說,除卻與她相關的所有人與所有事,皆是凡俗!

楚天靜默,在決定來雪天宮之前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問,但時隔八年之後他既然選擇來這裏,就代表他已經準備好這一個問題的答案了。

老婦人忽然偏頭看向天雪山某一處山巔,眸光輕閃,緩緩道:“看來你有客了,白夫人,可嫌棄我這個半截身子都入雪的老家夥?”

李素雅忽然激動起來,忙接過老婦人的手,本來她隻是跟楚天一起進來的,不想這個輩分比九劍宗上任劍九還大的前輩竟然認得她,這種榮幸比得到楚天一個承諾都更大啊。

她有些疑惑,不知為何這位前輩要先走一步,轉身朝老婦人最後看的方向看去,忽然她身形大震,臉色蒼白心髒緊縮,竟比得到老婦人的認可還更為的震驚,恍恍惚惚怎麽回到冰雪源的都不知道。

楚天沒有轉身,但他卻知道那裏來了何人,亦或者是何魔,那種氣息,如此陌生,可那縷陌生,卻又如此的熟悉。

陌生的他不敢承認,可熟悉的他卻無法不承認!

無聲無息間,十萬雪原中溫煦的太陽光下,他的身旁多出了一個黑影。

“來了?”

“來了。”

“真不想見到你。”

“但你還是見了。”

俗套的對話,無情的話語,楚天從未如此對一個人如此無情過,可當他回到主界感受到彌漫了整個天地的那種冥冥氣息,他滿懷激動的心,就如壓千重山般,無法不沉寂下來。

世人皆以為他在等待時機,所以才隱居青峰不出手,老辣如趙長陵、白玉堂覺得他是在顧忌,如丘天歌秦未生等人一般在以大局為重,所以才沒輕易出手。

但沒有人知道,他真的隻是不願出手而已,因為他不願去麵對他身旁這個男人,不願去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見了老大和老二嗎?”

楚天偏頭,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瘦削的青年男子,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有些不似人樣,但他終歸是個人,他八年前有個很文靜的名字,名為許生。

可此時他卻有個更為悚然聽聞,讓整個人間界都顫栗的名字,魔尊。

天魔中的至尊!

這一場天魔之亂,五年前所有的天魔井爆發,將人間界陷入永無翻身的境地,萬萬人死亡,血流成了河

,屍骨化了塵,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皆為他一手主導的,天魔至尊!

楚天不敢相信,他也無法相信當年那個安靜如學霸,可一怒卻能拿酒瓶去敲人的瘦弱室友,會成為此時魔焰滔天的魔尊。

世人以為這一次的天魔來襲是爭對楚天的,但他們卻隻猜對一半,因為這並非是天魔對楚天的威嚇,反而是許生,亦或者說是魔尊,在一步一步的緊逼楚天出手。

許生搖頭,嗤笑道:“你覺得,我這個樣子,還能見他們嗎,他們還認得我嗎?”

楚天閉上眼眸,略有不忍,道:“當然認得,四年兄弟情,怎會不認得?”

“那如果我告訴你,他們已經死了,你還會認為他們認得嗎?”許生眸光平靜,一臉淡漠。

楚天看著他,搖頭道:“不會的,他們沒死,我知道你是許生,而不是魔尊,你的心中還有一分溫暖,我的兄弟絕對不會那麽輕易就被天魔所吞噬!”

楚天知道,如果許生真的變成了魔尊,那麽如今人間界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最起碼還要淒慘十倍以上,林清研幾女的天一閣也不可能會壯大的如此之快,與他有關係的那些故友也不會大半都還在人間。

因為許生還是個人,他的心一直在魔性與人性中掙紮與徘徊,且還絕對是人性占據上風,所以他雖對這個世界有恨,但他卻絕對不可能親手毀滅這個世間的!

許生哈哈大笑,他忽然怒了,前所未有的大怒,眸中閃爍著妖異的光,恐怖的氣勢如滔滔波浪朝遠處翻滾而去,十萬雪原中的空間在這種翻滾之下破碎,甚至這種翻滾還波及到了凡俗界,天地間有著莫名的力量在顫動,那是丘天歌為凡俗界所布下的封印,禁止一切天魔入侵。

魔尊一怒而風雲動,整個世界都為之傾顫,本來還在大戰中的天雪人大驚,率領著雪天宮的強者守在遠方。封都看著那個瘦小可卻恐怖的魔影驚疑不定,忌憚的同時眼中還閃過一絲凶狠的味道。

“溫暖?什麽叫做溫暖?楚天,你告訴我什麽叫做溫暖?這個世界待我以冷,我為何要回之以暖?什麽兄弟什麽情誼,我家族被滅時你們在那裏,我被萬魔噬心時你們又在哪裏?既然這個世界要拋棄我,那我何不拋棄整個世界?”

許生看著楚天,猖狂大笑,在這一瞬間他心中的魔性占據了上風,當初他因家族被滅之事混入天魔宗中,卻不想被邪太一察覺到異樣,被扔進了天魔洞中,遭遇萬魔噬心,那等慘痛,該怎麽去訴說?

從天魔洞走出來後他無論是肉身還是神智都遭遇了不可逆轉的衝擊,若非還殘留一絲人性整個人間界早就陷入天魔的汪洋了,不是人間界滅就是他死!

這些年來他控製的極好,從未有爆發過,但剛剛卻被楚天引動心裏最深處的仇恨,如一頭狼般死死的盯住了楚天,即便眼前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也一樣要生撕了他!

楚天臉色頗有蒼白,不知該怎麽去訴說,當初許生消失他還曾花費大力氣尋找過,甚至還因為跟邪太一翻臉。這次回來他也本想將當年事調查清楚,血債需要血來償,天魔宗需要有人來為他的兄弟買單!卻不想未等他動手天魔宗就早已覆滅了。

他看著此時的許生,心頭升起千滋萬味,此時的許生極為強大,即便是他都不一定擋得住,一個月前在滄海界天魔聖地外,他就是因為感受到了許生的氣息才退走的,若是此時許生癲狂的話,整個雪天宮,除了他之外怕是沒有人能夠逃脫!

“叔叔,不要叫了,小雞會怕的。”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去而複返,卻是小念兒終於抓到了冰鳳,不知何時回來了,他臉色蒼白,拉了拉許生的黑袍,有些害怕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