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最後的救命稻草
藍灃璉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但是當聽到於向海提及自己的時候，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單手一捂眼，走開了，雙肩在不停地顫抖著。
艾平看著站在不遠處背對著自己正在低聲抽泣的藍灃璉，一種巨大、悠長的悲傷從內心慢慢升起。雖然與他們相識的時間還不到一年，但是艾平卻覺得他們就像自己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老朋友的心痛，也會深深地刺痛自己。
於向海繼續緩緩地說：“小藍的這個反應，正常，我倆在一起生活了200多年了，自他一出生起，我就一直陪伴左右，你們人類可能無法想象兩個人相伴在一起200多年的那種感覺，這種相濡以沫的關係，勝過戀人、勝過夫妻、勝過母子，我和小藍，是親人，是生死夥伴，是彼此的唯一！世界之大，但是隻有我倆才是同類，我們會孤獨、會寂寞，這種東西，我們沒得選。”
艾平聽到這裏，胸口真的覺得很疼、很難受，他突然也覺得世界都安靜了，仿佛周圍的時間都停了下來，唯有這位老人魚身上的時間還在繼續流逝。
“快300年啦！我活得也真是夠久了，按照你們人類的時代來算的話，我應該是出生於清朝的康熙年間，然後我第一次踏上這片陸地的時候正好是乾隆盛世，真是美妙啊！我現在都還能清晰記得當時我的感受，興奮！激動！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精彩、色彩斑斕！人類是多麽的有趣，我像個剛會走的孩子一樣看著這個世界。而湖底的那些東西，是這麽的枯燥，周圍總是被暗色籠罩，我看著那些沒有思維的小魚小蝦有時候會想，為什麽造物主要給予我們這樣的身軀，有著魚類身軀的同時，還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思維與情感，其實這樣我們會很痛苦，因為和你們一樣，會有欲望、感情、不舍，如果我隻是一條普通的小魚，那就不會向往這繁華的人世了！”
“最後，我沒能抵擋住這些外界的誘惑，沒能抵擋住自己內心的貪戀，而導致了今天的這種結果。但是，我自己卻從不後悔，什麽樣的‘因’，就會產下什麽樣的‘果’，隻是，我真的很對不起小藍。”
感覺於向海又說累了，他停下來，休息會，順帶轉過頭去看看藍灃璉。藍灃璉依然是背對著他們，沒有回頭，因為，他不敢，隻要一回頭，眼淚就會控製不住。
“剛才我說了，在我們河川分支最後的10年裏會很難保持人形，這點我們是能感覺出來的，這個時候，我們有兩種選擇，要麽回到我們出生的湖底，默默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要麽，入海！祖先們一直流傳下來的最終選擇都會是入海，因為入海後我們就可以得到人魚王的“祝福”，身體變得可以適應海洋環境，而且，我們的壽命可以再延長很久，最後會永遠留在海裏，那裏有大批的人魚可以一起生活，大家群居在未知海洋的深處，會很熱鬧，聽老人們說那個海洋的深處有一座上億年前就蓋好的巨大宮殿，富麗堂皇，陽光也能照射進來，傳說中，最老的海洋人魚能活到上千歲！”說到這裏，於向海望著天空，雙眼閃爍著亮光。
“入海的位置隻有一個，我們把它稱之為入海口，我們所說的入海口，並不是地理學上指的那種江河的入海口，而是我們進入海洋宮殿的入口，隻有在那個入口處，才會有海洋分支的人魚等著我們，他們會帶著我們去到人魚王的麵前。單憑我們自己，是永遠不可能找到他們的居住地的，目前為止，人類已探索的海底也隻有僅僅的5%，還有95%大海的海底是未知的，而且我們河川分支人魚的身體，受不了長時間在海洋裏泡著，那裏的壓力、含鹽度，和湖裏都是天壤之別，隻有得到人魚王的‘祝福’，我們才能全麵適應海洋環境。再來，海洋深處的危險太多，我們自己下去後，也不能就保證能平安回到陸地上。”
“千百年來，我們一代接一代地分批從入海口回歸海洋，入海口的具體位置都是靠我們用腦子、用身體去記憶，從來不會出錯，每一批入海的人魚裏，都會有一位或者多位‘引路人’，他們會在自己最後10年到來前，帶領著同樣一些快不能變成人形的人魚一起上路，準備入海，再也不回來了，同時，他們還會帶上一些年輕的成年人魚，主要目的就是培養新一代的‘引路人’，因為湖裏一直會有未成年的小人魚不能走上陸地。即使是我們合力把未成年的人魚弄到入海口，那些海洋人魚也不會接受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
“很多大型內陸湖底，都居住著河川分支的人魚，很早的時候，大家的族群都很繁盛，但是經過長時間的發展，很多族群都不再願意多繁衍了，以至於，每個湖底人魚的數量會越來越少，到我們這一代後，內陸湖裏的人魚基本就所剩無幾了。”
於向海說到這裏的時候，艾平腦子裏突然“嗡”的一下，他貌似突然明白了什麽！
“有些族群是幸運的，他們仔細算好了銜接時間，最後一次入海後就可以帶上全部的族人一起，但是，總有算錯時間的族群，或者是出現了像我這種突然加速衰老的‘引路人’，最後他們會被迫拋棄一些未成年的人魚而獨自入海......餘海寧，還有那對雙胞胎，就是這種情況，他們都是被剩下的孩子，很可憐，也很無奈，他們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先接著往下說。”
“其實我在很早的時候，就預見了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當時我還問了我的‘引路人’，萬一有一天我忘記了入海口在哪兒怎麽辦，或者有的湖裏會最後隻剩下一些未成年的小人魚，該怎麽辦？當時對方答複我的是，你不會忘記的，隻要跟著我走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這是本能，身體就會幫你自動記著，那是我們最終回家的路。如果說有的湖裏最後會剩下一些孩子那該怎麽辦，就隻能靠那些石碑了。”
“按照代代相傳的說法，石碑一共有13塊，分散在世界各個角落的湖底人魚手裏，也就是說，這世界上隻有13座湖裏，會住著人魚，隻要將這些石碑都翻譯出來，就能找到入海口的位置了，這上麵的文字，是古人魚的文字，已經失傳很久了，譯解的難度會非常大，但總歸還算是有一線希望的，而且大家都知道，這石碑，最後肯定還是要留在湖底，等待有一天需要的人過來找到它們。雖然很細很脆弱，但它們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