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阿彌陀佛,孽障啊孽障……兄長,你,你真的做錯了……”江南,隱龍寺內,夢惑方丈輕輕地把手中的信扔在了案頭之上,老淚縱橫地低聲呢喃不已。

“師尊莫要太過悲傷了,出了這樣的事情,還需要師尊您拿主意才是。”大師兄鑒音看到師尊如此悲傷,心裏邊也很不好受,輕輕地拍了拍師尊的背,低聲安慰道。

“無妨,為師還死不了。”夢惑方丈吐了一口濁氣,衝大師兄鑒音強笑了下,目光落在了那封鴿信上,神情陡然變得陰冷起來。“想不到,趙林甫那個孽障,居然妄圖想要取我李氏而代之,他真的以為,老衲會袖手旁觀,任由其得逞嗎?”

“鑒音,你替為師傳書給張九齡,讓他告訴段老匹夫那個老瞌睡蟲,該醒一醒了,哼,老東西不敲打敲打,連個屁也不會放。”夢惑方丈張嘴吐出來的這句話差點讓鑒音閃了腰,從來沒有想到過師尊會這麽說法,唔……太粗俗了。

似乎師尊隻有在勃然大怒的時候才會這麽口不擇言,看樣子,陛下的事情,已然勾起了師尊的怒火。雖然陛下對師尊百般防備警惕,可沒有想到的是,一聽到自己的兄長出事,師尊卻還是想要第一時間義無反顧的站出來。

真不知道那位陛下如果能夠清醒過來,會不會羞愧的自個抹脖子自殺。鑒音一麵在心裏邊默默吐槽一麵將師尊的交待謹記於心。

“另外,告訴你小師弟,他想要怎麽做,就去做,嗯,順便知會我那侄孫女一聲,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把住左羽林衛兵權……”夢惑方丈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一個又一個的主意從嘴裏邊蹦出來。

“師尊,咱們不入京嗎?”待將師尊的命令一一抄錄於紙上之後,吹幹了墨痕,鑒音忍不住朝著夢惑大師詢問道。

“咱們去京師有何益處?”夢惑大師緩緩地搖了搖頭。“為師已經離開中樞十數年的光景,而今已是方外之人,回了京中,能記得為師的能有幾人?再說了,為師現如今除了你們師兄弟之外,手裏邊根本就沒有什麽太多的底牌,還不如繼續呆在江南,至少,老衲還能鎮一鎮江南諸州。”

“師尊深謀遠慮,弟子遠不及也。”聽到了師尊的解釋,鑒音這才恍然,的確,當年師尊心灰意冷盡,掛冠而出,遠離中樞已然十來年的功夫。

原本在朝堂的力量,也早已經灰飛煙滅,反倒是這些年來在江南之地的經營,倒讓看似隱於山野的夢惑方丈,成為了令江南諸州官場最敬畏也最害怕的存在。

有師尊坐鎮,江南諸州,自然不敢蹦躂,可若是直入京師,那可就相當於去了別人的主場,而且江南之後,說不定就會蠢蠢欲動,到時候可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至於你小師弟那裏,就更不需要你操心了,以你師弟之才智,再加上我那侄孫女的軍略和眼光,當不會讓天下糜爛。”夢惑方丈撫著長須,眯起了雙眼,悠然地說道。

鑒音點了點頭,退出了靜室,留下了夢惑方丈一人,看著跟前那已經燃去了大半的檀香,夢惑方丈臉上漸漸地浮起了一絲悲傷。嘴裏邊輕聲地自言自語著什麽,卻沒有人能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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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城,刺史府內,段大公子正在跟徐右軍在後廳一麵喝著茶一麵吹牛打屁,陳刺史已經被押入了公主府地牢去跟徐壽那廝作伴去了。刺史府自然也就空了下來,成為了段大公子的辦公之地。

而原本刺史府的那些一幹役仆傭人,段少君一個也沒留,全都該遣散的遣散,該幹嘛幹嘛,反正自己也就一個人,另外,許香君不願意呆在這樣的地方,畢竟在雲州有大量的生意,一位商人,卻呆在刺史府裏邊處置商賈之事,怎麽都不適合,而且許香君已經在雲州購置了一座宅院,自然更不願意住在這裏。

雖然段少君不覺得有什麽,但是既然許香君堅持,段少君自然就由許香君,反正這地方段少君自認也呆不長久,雲州刺史倒下,朝庭自然會委派新的刺史過來,自己之所以願意接下別駕一職,主要還是看在李幼雯的份上,等事務處置完,段少君寧可繼續去左羽林衛當長史,也不願意跟一票口是心非的文官打交道,至少軍中兵痞糙漢子雖然很多,但是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可是比文人所呆的官場好打交道太多。

“兄台明日又要離開?這一趟準備去哪呢。”段少君給徐右軍滿上了一盞茶水問道。這段時間段少君自己都快忙得腳不沾地,而徐右軍更是,這家夥東跑西顛的,自然是奉了李幼雯之命,去找各邊鎮將領,把京師所發生的變故和盤托出,就算是那些家夥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摻和進來,至少也給他們提個醒,以免遭人暗算,兵權被奪。

“明日一早愚兄就要趕往朔州,之前雖然殿下已經委派了信使過去知會,但是愚兄怎麽也還得過去一趟,不然擔心元重兄不夠重視。見了段元重之後,我還得繼續南行,去拜見晉王殿下,殿下的書信已經寄出了數日,可是晉王殿下那邊居然還沒啟程,我奉了殿下之命得過去催促催促……”徐右軍一臉疲憊地道,這段時間天天奔波,著實把徐大長史累得夠嗆,但是他又不得不去,他是昭陽公主府長史,身份擺在那裏,他出麵,自然能夠讓對方明白,他的到來,代表著公主殿下的意誌,方能讓對方引起重視。

左羽林衛雖然不乏有份量的人,但問題是在這樣的危急關頭,都正忙著備戰,可沒有功夫扔下將士們竄出去拉幫結派。

“那可辛苦兄台你了,晉王殿下就那性子,的確該催促一下。”段少君聽說李玄尚未啟程,也不禁有些牙疼,那小子到底怎麽回事,都這樣的時候了,難道就沒有一點的緊迫感嗎?

正說話間,許青從外麵走了進來。“公子,五郡十八縣的官吏都已經到了,您什麽時候出去?”

“都已經到了嗎?那行,兄台,咱們一起過去如何?”段少君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朝著徐右軍開口相邀道。

“不用了,愚兄就是過來討杯茶喝,你有事趕緊忙去,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就要啟程。”徐右軍站起了身來告辭。

段少君自然也不好留人,讓齊大去送徐右軍,他則直接隨著許青往偏廳走去。那裏,已然聚焦了三、四十名官員,這麽多的官員聚焦在一起,竊竊私語不已,每一個人都顯得那樣的忐忑不安,陳刺史、趙長史,錢司馬三人被昭陽公主殿下捉拿下獄的消息雖然沒有公布。

可是,終究有心人還是能打聽得到,錢司馬就算了,但是陳刺史和趙長史這二位,絕對算得上是雲州官場的領軍人物,這些年以來,陳刺史躲在幕後,趙長史站在台前,與諸多主政官員合謀勾結,謀取雲州稅賦。

而今,陳刺史與趙長史還有錢司馬皆被下獄,雖然他們下獄的罪名沒有公開,但是這些官員的心裏邊早就揣揣不安,甚至有人之前就曾經按排家人離開雲州,卻被攔了回來。更是讓這些官員們越發地心驚肉跳,不過,這麽些日子,已經成為了雲州實際掌控者的段大別駕並沒有任何的舉動,總算是讓他們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這一次,所有官員少有的齊聚一堂,而段別駕又沒言明所為何事,又把這些家夥給弄得忐忑不安,在偏廳裏邊相互打聽串聯,卻都弄不明白段別駕到底有嘛事,把所以人都弄過來。

“難道是那段別駕想要在今日殺雞儆猴?咱們幾個可得小心一點。”五位郡守蹲在了一起,麵色難看地竊竊私語。畢竟除了已經被拿下獄的三人之外,就屬他們這五位郡守的職務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