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雯看著那熟悉的茶湯色澤,還有那同樣熟悉的味道,看著那冉冉升起的蒸汽,一時之間,不禁有些恍惚起來。

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總是帶著一絲壞笑的家夥,正在那裏洋洋得意地顯擺自己試製出來的所謂紅茶是多麽的神奇。

“多謝許……姐姐,這茶果然與眾不同得緊。”有些失神的李幼雯端起了茶湯,一如平時飲用一般,先是輕輕嗅了嗅,然後淺抿一口,旋及一口飲盡。

暖暖微燙的茶水,順著咽喉而下,回味生津,舌底生香的感覺,仍舊是那樣的熟悉。

看到了李幼雯飲茶的法子,許香君不禁眉頭微揚,下意識地問道。“此茶,跟段郎煮的茶,可有差別?”

“幾無二致,就是時間久了些,茶味稍濃了……”一直挺直著脊梁坐得筆直李幼雯不加思索地作出了評價。

“……”旋及,內廳裏邊透著一股子詭異的寂靜。許香君有些吃驚,又像是有些好笑地看著跟前的李幼雯。

而打從進來開始,就一直保持著公主殿下的矜持,還有大將軍威儀的李幼雯的俏臉上,瞬間抹上了一層瑰麗的嫣紅,雖然她仍舊強自鎮定。

雖然她仍舊目不斜視地緩緩將茶盞擱下,可是白若玉蔥的手指指尖,開始微微發顫。

李幼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定了定神,總算是按捺住了那股子慌亂羞惱的情緒,這才抬眼向許香君望過去,強自鎮定地道。“你想必也知道段長史長於煮茶,本帥也曾經有幸品嚐過段長史的手藝,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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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香君嫣然一笑,一雙動人的黑眸彎成了兩汪月牙泉。“殿下您不必解釋,香君明白,段郎向來待同事與友人都是十分友善的,若是有好東西,定然會與人分享……”

看到許香君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不知為何,李幼雯總覺得這個女人似乎不僅僅看穿了自己的偽裝,就連自己內心的想法,也被她一覽無遺。

“殿下,我們還是來談一談關於婚事的事情吧。”許香君看到了李幼雯神色的變化,清了清嗓子之後,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嗯?啊,啊對,我們還是來說正事吧,關於怎麽將段長史營救出來,這才是本帥來到你這裏的原因所在。”李幼雯反應過來之後,內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終於明白了,自己實在是太小看了這個嬌小嫵媚,看似沒有什麽殺傷力的小女人。

一旦說到了怎麽營救段少君的事情,李幼雯的頭腦,終於進入到了她所擅長的狀態和氛圍,一切,都由如行軍布陣一般,每一個細節,甚至包括在什麽樣的時候,切斷契胡人對於段少君的控製,怎麽利用送親隊伍的車隊為掩護,怎麽撤離……

總之,聽得許香君頭皮發麻,兩眼發花,怎麽也想不到,就連什麽時辰的陽光,對於我方和敵方會造成什麽影響,李幼雯都把這些計算在內。

看著在跟前侃侃而言,胸有成竹的李幼雯,許香君也終於確定,術業有專攻,這話實在是沒錯。

許香君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仔細地考慮著自己還有商隊所應該做的,當然也少不了做一些後勤工作,供應大軍所需。

要知道這一次李幼雯及其麾下乃是輕騎而下朔州,所以將士們隻是攜帶了隨身的武器以及幹糧和營帳。

而其他的供應,則就需要靠許香君來給軍隊供應,行軍吃幹糧很正常。但是一旦駐紮之後,人吃馬嚼,這絕對不是小問題。

光是近三千匹戰馬的草料供應,就不是一個小數目。而這一方麵的供給,朔州方麵的段元重是無能為力的。

畢竟,李幼雯率軍過來,援救段少君,此事本就是隱秘之事,不可曝光。

再有,李幼雯的兵馬應該駐紮在其防區雲州。

而現如今居然出現在了朔州,這就已經是不小的罪名,若是尋常軍鎮敢這麽幹,丟官去職那都是輕的,掉腦袋都很正常。

所以,段元重,能夠裝聾作啞,一副渾然忘我,看不見李幼雯的近三千兵馬闖將到朔州境內,就像是一位睜眼瞎患者,他的裝傻扮呆舉動就已經很對得起李幼雯了。

可就算是如此,若是事泄發查,他最輕也要落個治下不查,治軍不嚴,不大不小的罪名。

若是他敢跳出來供應李幼雯兵馬草料糧食,那麽,他可就是共犯,罪責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在一開始,李幼雯所弄出來的“迎親隊伍”的各種供應,段少君就已經明確,讓許香君來負責籌劃供應。

雖然許香君隻是一位商人,而且還是一位女商人,但是其精明能幹真不是蓋的。在收到了段少君的指示之後,從那天開始,她就著人仔細地詢問了大唐軍隊的補給情況。

大到座騎更替,小到將士們的衣甲破損,一針一線,一鹽一米。許香君都設法地考慮了進去。

可以說,許香君現在去擔當左羽林衛長史的話,絕對能比段少君幹得還要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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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李幼雯倒還不覺得什麽,可是越是聊到後來,許香君就越進入狀態之後,李幼雯就不得不吃驚了,怎麽也想不到,段少君讓自己來聯係的,這位嬌小可人的女子,居然有如此能耐。

諸事議定,李幼雯抿了一口香茶,看著跟前整理著那些將方才兩人所述的要點盡數錄於紙上,字跡幹淨整淨,內容條理分明的許香君。

李幼雯忍不住露出了激賞之色讚道:“……想不到許姐姐如此擅長出內政雜務之事,若為男兒身,便是一州之首官,亦可擔當。”

許香君聞言嫣然一笑,笑容裏似乎有些什麽,讓李幼雯升起了好奇之心,不禁追問起來。

許香君倒也不嬌情,給李幼雯滿上了茶水之後,端起了跟前的茶水淺抿了口說道:“在我幼時,家父曾遇上了一位異人,著其為我相麵,異人見我曾訝之,告之家父,可惜我是女兒之身,不然,當可為百官之首,國之宰輔。”

“後來,我長大了些,那位異人之言,被家父當成了笑話說與我聽。不想,今日卻能得殿下如此誇讚,倒也真是應證了那位異人之語。”

李幼雯不由得一愣:“居然有這等事?是啊,若姐姐真是男兒,便是宰輔,如何當不得?”

聽得這話,饒是許香君對於李幼雯這位對自己郎君有別樣心思的女人內心有一些疙瘩。但是李幼雯這句話,倒實在是讓她大生知己之感。

許香君不由得輕擊案幾歎道:“殿下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足見殿下之胸襟與眼光,遠勝那些男人。”

“尋常男兒,又能有幾人,見得慣我們女人有本事?”李幼雯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端起了茶杯,再一次豪邁地一口抽幹,如飲烈酒般酣暢淋漓。

“不錯不錯……殿下此言,當以酒賀之,來人,去取酒來。”看到李幼雯如此舉止,許香君不由得兩眼一亮,扭頭衝屋外喝了一聲。

李幼雯頓時兩眼一亮:“此間有酒?”

“我觀殿下飲茶如飲烈酒,想來殿下定是一位擅飲之人,若是殿下不棄,可願與民女同榻而飲?”許香君起身之後,指了指後廳側間的矮榻,衝李幼雯笑道。

“許姐姐切莫自稱什麽民女,若是看得起我李幼雯,喚我一聲幼雯,或者李妹妹,亦無不可。”李幼雯擺了擺手,站起了身來正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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