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飲馬河水依舊顯得那樣的喧囂,卻也遮蓋不住營地的聲響,一輛輛滿載貨物的大車被推行到了飲馬河河岸邊,然後在車夫與護衛們的齊心協助力之下,推上了木筏和小舟。

段少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活動著睡了一夜而顯得有些發僵的頸項,站到了河岸邊的高地上,看著這不足一箭之距的飲馬河,看著那些木筏在臨時梢工們玩命的操持之下,緩緩地向著對岸移去,而馬匹,都被布包裹住了眼睛,就是省得這些敏感的奇蹄目動物瞎激動一不留神掉進這危險的飲馬河中。

當第一輛馬車平安渡過飲馬河後,頓時惹來了那些尚未渡河者們興奮與慶幸的歡呼聲。嗯,這是個好兆頭,而有了第一輛平安渡河的馬車作為表率,其他的木筏和小舟也都行動了起來。

雖然飲馬河水咆哮奔湧,但是,段少君他們挑的這一段河麵要稍顯得寬一些,河水也相對趨穩,所以,木筏即便有些顛簸,但也不至於出現傾覆那樣的悲劇。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馬車也一輛輛有驚無險地渡過了飲馬河。對岸的人馬也漸漸地多了起來。而李幼雯的馬車和行李也已經被運了過去。

但是她卻還沒有離開,就站在段少君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跟段少君聊著沒營養的廢話。而段少君也默契地沒有追問李幼雯為什麽還不離開,兩人就那樣站著,聊著,靜靜地看著商隊和那些契胡騎兵經由木筏和小舟移動到對岸。

甚至於到了後來,連沒營養的廢話都沒了話頭,兩人卻仍舊呆呆地、肩並肩地站在那塊高地上。段少君偶爾側過頭看眼李幼雯,看到她投來的目光時,他這才移開視線,繼續打量著那些往來不停的木筏與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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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別在即,你就沒什麽話跟我說的嗎?”李幼雯有些失望地看著段少君移開的視線,看著他那被陽光勾勒出了側影,輕輕地問道。

段少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了臉來。

看到了李幼雯略顯失望的俏臉,心中不禁一疼,抿了抿發幹的嘴辰,段少君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輕輕地拍了拍身邊的坐騎,摘下了水囊遞給了李幼雯。“天幹物燥的,你一定渴了,多喝點水吧,好潤潤唇。”

“……”李幼雯呆了呆,旋及賭氣一般劈手奪過了水囊,仰起了脖子就喝,喝水都喝出了慷慨激昂,這讓段少君差點就想要擊掌叫好了都。

小半囊水下肚,李幼雯一臉悻色地將水囊拍回了段少君的胸前,喘了口粗氣後,挑了挑眉頭。“難道除了這句話之外,你就再沒有話要對我說了嗎?”

看到李幼雯一副氣鼓鼓的俏模樣,還有那雙杏眼所包含的脈脈情意,段少君焉能不明白這位昭陽公主殿下的心意?隻是自己能說什麽?

在李幼雯那滿臉的期盼之中,段少君長歎了一聲,拈了拈手中的水囊。“其實,其實……我也口渴了。”

段少君就在李幼雯滿臉滿眼的失望之中,抄起了水囊痛飲起來。亦如痛飲瓊漿一般豪邁,足足把水囊裏的水喝得隻剩最後三分之一,這才停下來喘大氣。

李幼雯看著喘氣如牛的段少君,這位脾氣倔強到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公主殿下並沒有退縮,一把將段少君手中的水囊給抽出來,扔到了一旁,前跨一步,直接就將段少君夾在了她與坐騎之間。“你,你真的連一句真心話都沒有嗎?對我。”

段少君呆呆地看著這個一手扶著坐騎頸項,一手插腰,將自己夾在她與坐騎之間的女人,心裏邊不由得臥了一大個槽。想不到,潔身自好,品德高尚的純情美男子也有被霸道女總裁“馬咚”的一天。

“殿下,矜持,矜持一點。好多人都看著咱們這邊呢,多不好意思……”段少君有些羞澀,有些悲憤。親,難道你沒看到身邊那好幾十個親兵全都瞅著這嗎?你這麽把我給“咚”了。以後咱們還能愉快的聊天嗎?還能好好做朋友嗎?

“你!矜持你個大頭鬼!”李幼雯俏臉酡紅,惡狠狠的一把揪著段少君的衣襟,很是氣極敗壞地道。

“本帥看你今天還能不能從這掉到河邊爛泥裏,掉不進去,那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哦!……”旁邊不遠處的許正發出了一張誇張的哦聲,自然是明白了昨天夜裏為什麽公子爺會一身汙泥。想不到啊想不到,昨天夜裏,月黑風高之時,力大無窮、獸性大發的公主,要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下手,結果不小心兩人全掉到了爛泥地裏。

對,這一定就是真相了,旁邊的許青等人也是一臉的詭異,表情八卦得就像是一群躲在雞窩裏的黃鼠狼。李神進一臉悲傷地長歎了一口氣,很想像段公子一般衝公主殿下大叫一聲:矜持啊殿下!

“唉……不是我不想說,而是說了也沒什麽卵……咳咳,也沒什麽用啊。”段少君當然也明白李幼雯的心意,但是,自己又能說些啥呢?

給了她承諾,楚楚妹子腫麽辦?那可是師尊給自己訂下的親,更別提還有許香君與公孫蘇酥這兩位未過門的妾室。

難道自己要告訴這位戰鬥力超群,暴脾氣的公主殿下,你來我家,那就得排行在老四嗎?段少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沉呤了半天之後一臉鄭重地問道:“殿下,您喜歡玩麻將嗎?”

李幼雯懵了,這樣神轉折的問題,為什麽會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出現。“啥玩意?!”

“麻將,就是一種娛樂工具,不過,想要玩它,就必須得四個人一塊上才行。”段少君一臉悲催地道。就好像是那走上了刑場的烈士。泥瑪,哥這會算是自貶到家了都,從好好的翩翩君子都變成了四個女人手中的玩具了。

李幼雯一臉的迷茫,這個家夥又歪樓歪倒哪去了?自己要讓這家夥說的可不是什麽玩具,而是,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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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跟三個女人一塊玩我嗎?哦,不對。

我的意思是說,三個人在一塊可以鬥地主,但是四個人的話,就隻能玩麻將了。”段少君看到李幼雯那副呆萌樣,很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壓低了聲音,或者說有些羞澀地道。

李幼雯終於懂了,隻不過,段少君那種奇葩的形容與比喻,讓李幼雯深深地震撼,此刻,公主殿下的內心亦不由得深深地臥了一大個槽。

“喂,你這個女人,我都給你話了,你好歹給點反應行不行?買菜的都還知道討價還價,誰會像你這樣呆萌萌的半點反應也不給。”自覺得扭捏了半天,可看到李幼雯一副挨雷劈的模樣站在自己跟前不說話,段大公子不由得又開始叨叨了起來。

“那個,我該怎麽討價還價?”李幼雯的腦袋仍舊是懵的,下意識地答道。

“……”

“殿下,我們該走了,已經隻剩最後十多輛馬車沒過河了,再不走,就會耽擱行程了。”就在這時,繡娘來到了跟前,小心地扯了扯李幼雯壓低了聲音道。

“要走了嗎?”李幼雯轉過了頭來,望著次第登筏而去的馬車,看了眼站在跟前的段少君,貝齒一咬朱唇。“你留在這裏,要好好保重,等我,不管怎樣,等我來。”李幼雯看著他,明眸裏邊,盡是難舍,難離,還有幾許的淒意。

美人恩重,何以消受?段少君看著李幼雯決然地躍上了那木筏,轉過了頭來,癡癡地望著自己,漸漸遠去,心中,卻越來越沉,原本滿滿的心中,生生被她擠了進來,又添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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