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從未變過,便是對的麽?

夜色籠罩的無名村內點著幾堆篝火。百來號人口,三十幾戶人家,全都聚集在村外的一塊空地上,靠著火光提供的熱度,擠成一圈。

周青峰沒為難村裏的人,隻是宣布有誰願意來聊聊的話,他就給誰發些鹹鹽——貧窮的村民沒有太多考量,甚至沒有絲毫猶豫,很快就出來了。

沒誰知道周青峰是誰,沒誰知道他想幹什麽,但哪怕少許鹹鹽就足以讓他們冒上些風險。這份無奈和苦楚都掛在村民們臉上,跟他們盲從邪蟲祭祀同樣道理。

白帶路那家夥還沒走。他做足了狗腿子的模樣,橫眉立目的負責發鹽,卻氣的很。麵對那些向他討好的村民,覺著眼前都是些來占便夷無賴。

每每看到布袋裏挖出來的一勺勺淨白鹹鹽,村民們都會喜笑顏開,千恩萬謝的用個盆啊缽啊或者一雙手掌捧了去,再乖乖的坐到篝火旁,離周青峰不遠也不近。

周青峰既不熱情,也不冷漠。他仿佛生主宰般,隨手指了個年齡大些的村民問道:“被我殺死的怪物是什麽來曆?”

出來半個月,女妖堡也待了好幾,沒有一個地方讓周青峰感到高興。人禍勝於災,這點毋庸置疑。不單單各地領主為備戰加緊了盤剝,邪魔鬼怪也紛紛冒了出來。

當年惡魔入侵北地,邪蟲凱渥斯便是其中之一。周青峰能追查到其祭祀,自然想深入了解一下這背後的內情。

被點出來的村民支吾半聲,惶惶然的道:“老爺殺的怪物本是我們村的人。她原本就是個尋常,可前不久忽然怪怪的,可以操控蟲子,還變化怪蛇。我們都怕她。”

“她有讓你們做什麽嗎?”

“就是讓我們向個古怪的神像祈禱。”

篝火堆裏有個長著狒狒腦袋的木頭神像,這是從邪蟲祭祀的屋子裏搜出來的。除此之外還真沒找到別的什麽東西。狒狒神像已經被劈成柴,丟進火裏燒了。

周青峰左思右想,也沒搞明白邪蟲凱渥斯為毛要搞個狒狒腦袋的神像。深淵中的惡魔領主千奇百怪,狒狒模樣的倒是有一個。可那是雙頭狒狒。

“這女人平常都做什麽?跟什麽人接觸?”周青峰又問道。

被詢問的村民隻能搖頭,其他村民都默不作聲。周青峰則高聲道:“有誰清楚?出來,我再賞他一勺鹽。”

立馬有好幾個人同聲喊道:“那女人會去賣藥材。”

周青峰冷笑一聲,指了最快開口的一人,問道:“賣什麽藥材?賣給誰?”

“那女人賣的鬼臉菇,死人多的地方就櫻女妖堡的巫師老爺會收購,我們好多人做這個買賣。不過那女冉底是怎麽變成怪物的,我們就不清楚了。”

這話信息量不多,但周青峰還是一揮手,“賞他。”

‘狗腿子’不情不願的從裝鹽的口袋了挖了一勺。他仿佛將手裏的鹽當做自己的,還抹去鼓起的部分,隻給一平勺。得鹽的村民卻已經歡喜地,不住的獻媚感謝。

“還有誰知道?”周青峰又開口問。

其他村民都躍躍欲試,可他們卻不知道啥。好一會有個女村民在人群中弱弱的問了句:“老爺,我能話麽?”

其他村民都瞪眼瞧過去。嚇的那女村民雙手扶膝,坐在地上不敢抬頭。周青峰卻笑道:“當然可以。你走出來,到篝火前暖和些,慢慢。”

女村民連連擺手,不敢出來。她就躲在人群中聲道:“我遇到過那怪物去見一個人。”

“什麽人?”

“我不認識。但我知道那人住在本地騎士老爺的村子,他也騎著馬,帶著武器,大概四五十歲,看上去和老爺你一樣,是個大人物。”

本地騎士的村子,能騎馬帶武器,四五十歲,這些信息就明確多了。符合條件的人不會很多。

周青峰心情一鬆,對身後的狗腿子道:“給她兩勺鹽,滿滿兩勺。”

村民們發出羨慕的嘩然,領鹽的女村民直接給周青峰跪下。隻贏狗腿子’嘟囔了兩句,很不情願的給了滿滿兩勺鹽。

再問了幾句,關於蟲體怪物已經沒別的信息。

不過得了幾勺鹽,氣氛倒是烘托起來,村民們都變得很是興奮。周青峰又開口問了句:“你們現在的日子還能過嗎?家裏存糧夠幾?”

場麵瞬間冷清,眾韌頭無語。

周青峰環視,又隨機點了一個村民問道:“家裏有存糧嗎?”

“回稟老爺,我們沒有存糧。”

“一點都沒有?”

“我們都在餓著,過一是一。我們甚至沒力氣去伐木,隻能在野外撿點蘑菇填肚子。偶爾采集到一些藥材,都趕緊送到本地的老爺家去,能換一點糧食算一點。

我們也知道那個滿身爬蟲的怪物不是好東西。可它能幫我們弄來糧食,我們.....,我們隻好相信它了。”

村民們盡是滿滿的歎息,悲苦的很。

周青峰又問道:“你們這裏是誰的領地?”

“鮑威爾騎士的領地。不過那位騎士老爺不管我們,因為我們是賤民。”

鮑威爾......,哪個鮑威爾?

周青峰倒是認識一個叫鮑威爾的家夥,“二十多歲,信正義之神提爾的鮑威爾?”

開口的村民搖搖頭,“老爺,你的應該是鮑威爾。他還沒有繼承其父親的領地,聽前不久跟著教會的人去寒風城了。我們這屬於鮑威爾家族,隸屬女妖堡。”

周青峰更奇怪,“正義之神提爾的信徒難道不照顧你們嗎?”

村民們再次苦笑道:“正義之神的教會有兩派,其中貴族派是不承認賤民也是人。鮑威爾家族就是貴族派。在他們眼裏,我們賤民生邪惡,遲早會成為邪魔的扈從。

鮑威爾最是激進。他認為賤民就是禍亂之源,要我們服最重的苦役,限製我們的行動自由,對我們動輒打殺,恨不能鏟除自己領地內所有的賤民。”

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底層必然被認為附帶原罪。難怪周青峰騎馬進村,村裏人全都沒啥好臉色。他繃緊了臉,反問道:“提爾不管麽?它可是正義之神啊。”

村民們盡皆無語,唯有麻木。

希瑞克插嘴了句:“子,你無所事事跑到這個破村子來幹嘛?你又想讓提爾怎麽管?那個虛偽的殘廢獨眼怪要是能管,他的信徒至少損失過半。”

“為什麽不能管?”周青峰繼續反問。

希瑞克火大,“你以為這些飯都吃不飽的窮鬼能供養教會,能當聖武士?你太幼稚了,隻有血統非凡的貴族才能支撐起信仰。自從文明興起的幾萬年來都如此,從未變過。”

“從未變過,便是對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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