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森澈推開圖書密藏館的大門,看到的卻是詭異的一幕。

少年手捧奇異的晶體,使之與視線齊平,晶體釋放出邪惡的紅色射線,直入他眸底。

那是一枚精雕的黑色晶石,看似蛋形,實則被切割並雕琢得十分精致,有無數個細小的切麵,每個切麵都折射著光芒,熠熠生輝,而同時它上麵裂痕一樣的紅紋則自煥紅光,形成鬼魅的光影。

看著這畫麵,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攀上了森澈的脊髓,以至於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她意識到少年在做什麽,不禁怒喝道:“你在幹什麽?!”

森澈認出了那東西的身份,那是專門用來召喚邪神的道具,她在家中書房藏匿的邪典《死靈之書》裏看到過!

它來源於埃及,相傳是深淵地獄的熔岩一角。在中古世紀,那些黑暗的邪.教.徒會通過該道具召喚邪神奈亞的化身,以期祂能滿足他們邪惡悖德的私欲。

森澈不清楚少年如何獲得它,但那亮黑色的礦物表麵閃爍著邪惡的紅色光芒惡心到了她。

——那是隻要凝視就會被動跟邪神建立聯結的不祥之物。

一瞬間,她莫名有一種整個靈魂在被邪惡的舌頭舔舐的惡心感,好像冥冥中跟異度空間的神對視並被死死盯住了一般,厭惡與恐懼之感油然而生。

奈亞托拉提普,正是帶走了她朋友花羽的詭異事件相關者。正因奈亞即將複蘇,人間才異象叢生。對其他邪神,森澈尚且沒有那麽嚴重的情緒,唯有對奈亞,她心底充斥著憎恨與憤怒。

“你在嚐試釋放邪神?你瘋了?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麽——”少女揪住少年的衣領迫向書桌,四周散落著邪惡的典籍,以及對典籍進行詳細分析與記錄的罪惡筆記,“那是人類共敵!而且祂那些邪惡卑賤的從者吞噬了我的朋友!祂是我的仇敵!”

“小澈……”少年的神色有片刻倉皇,但隨即,表情和雙手都鬆散了下來,額發遮住了他的眉眼,讓他顯得有些頹廢,“你說的沒錯。”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看起來白衣不染,實則內心陰暗,不顧及他人存亡世界安危,隻為了一己私欲就要召喚邪神。這樣的我,你無法接受,對麽?沒人能接納一個邪神信徒,人間魔鬼。

“到底為什麽?!”森澈幾乎歇斯底裏。“你要背叛人類麽——”

少年想說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說來話長,可他看少女堅定反邪的神色,知道就算解釋了也一樣,對方還是會讚同,便抿了抿嘴,偏頭道:“你可以那麽理解。”他不去看少女的神色,她明亮的眸子裏燃燒著怒焰,似乎能炙烤他的靈魂,對其施以火刑。

森澈恨恨地鬆開他,“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黎真恍!”

她出離憤怒,從真恍手中搶走了精雕黑紅晶石。

真恍追上去想搶回來,森澈卻說:“隻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召喚邪神!”她將黑紅晶石重重砸在地上,那麽重要的邪惡道具就這樣四分五裂。

這個召喚物是黎父繞了大半個地球,花費數年找來的,世間僅有七枚,已經被人協銷毀了四枚,不可不謂珍貴,在黑市拍賣能拍到3個億。現在,這3億就這麽碎得不成樣子。

黎真恍楞在當場,他緩緩蹲下來,去觸碰那些晶體碎片,似乎想將它們拚湊起來,但已經不可能了。他似乎很難過,卻也很沉默,他的眼睛在森澈看不到的角度泛了濃紅。

森澈隻覺得他這個樣子像極了邪神卑微的奴仆,故而不欲再看,跺腳,憤怒離去。

不久,真恍掃幹淨晶體碎片,把碎片收集在跟晶體配套的黑鐵匣子裏,看著狼藉的晶體心情複雜,深情宛若默哀。

半晌,他合起匣蓋,離開了。

真恍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完成了那古老而邪惡的召喚儀式。

在無人注意的匣子中,那些黑色的晶體碎片不停閃爍著紅光,隨著夜幕降臨,紅光大盛,穿透鐵匣,逐漸凝聚成一個白色的虛影。

虛影做了個伸展動作,隨既用慵懶的語調說:“人間的味道啊,好懷念呢~不知道,這一屆的人類是否好玩……”

晶體的破碎雖然導致儀式有所缺陷,但邪神的魂影還是找到了通往這個世界的出口。

自這之後,森澈再也沒有主動找真恍。真恍去找她,她也冷著臉,不跟對方說話。

漸漸的,真恍的眼底憂鬱之色越來越深,整個人頹廢了下來,開始不修邊幅、逃課,整日泡在圖書館的密室裏,研讀那些邪典。

這所學校並不特別,但學校的選址太特別了,所以館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異書。

黎真恍靠砸錢,打通了去往密室的路。

一本書麵較新的《新世紀召喚之書》正在書桌上攤開著,上麵是簡明流暢的簡體中文,寫著:

D級召喚

可召喚眷屬之奴仆,或邪神之影

代價:個體之危機

召喚師資質:任何人

C級召喚

可召喚邪神之眷屬,或邪神化身

代價:任意肢體或器官將消失

召喚師資質:靈感者

B級召喚

可召喚舊日支配者——達貢、哈斯塔、薩曼努斯、紮索格、烏特.□□.斯赫爾埃爾……

代價:個體肉身之湮滅

召喚師資質:靈能者

A級召喚

可召喚三柱神——奈亞托拉提,莎布尼古拉斯,猶格索托斯,及其他邪神

代價:個體肉身與靈魂將一同湮滅

召喚師資質:特殊血脈者

S級召喚

可召萬物之主——阿撒托斯

代價:數眾個體靈肉之湮滅

召喚師資質:邪神

……

可畢竟是能對外放閱的書籍,在“召喚道具以及方法”的部分,寫的都是“未知”,氣得黎真恍發狂,當場撕了書,扔得到處都是。他眼睛發紅,像是無名的野獸,口中發出雷霆般的嘶吼,響徹在空**的房間裏。

路過秘藏室的許果被嚇了一跳,看著不複平日裏的斯文,狀若瘋癲的黎真恍,擔憂的眼淚都快調出來了。

她想到森澈和真恍的決裂,心想這肯定是因為森澈,所以急急忙忙去找森澈。

“你去和真恍和好吧。”許果近乎哀求地看著他,“他的精神狀態差極了,我真擔心他出事。他本來就有抑鬱症……”

黎瞬、葉枝等調查員的成員都來勸和過,可森澈怎麽也想不到,來勸和、求情的人裏會有許果。

許果雖然是真恍的前桌,但也是森澈的室友,相處的時間多了,森澈覺得他們應該是好朋友了。好朋友為了一個男人來求自己,還是求自己和那個男人和好,怎麽想都很奇怪。

而且她怎麽不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呢,她會毫無理由地跟真恍決裂嗎?

“我跟真恍已經斷交了,請他不要托人來找我了。”森澈難得地冷漠。

“這不是他拜托我,是我自己要來。你和真恍有誤會,他不是什麽壞人。”許果說,“他的母親因為他的過失死了,他隻是想要借助神秘的力量回到過去……”

許果跟真恍、黎瞬、森澈都有交情,這三個人多少有些鬼魅的背景,因此她知道的不少,也接受了那些反唯物主義的認知。

對於黎真恍,許果的了解甚至比森澈多的多,因為他有黎瞬這個“情報網”。

許果不管不顧,扯著森澈,跟她說,幾年前,還是孩子的真恍看了網上漂亮的圖片,想去四川某個風景秀麗卻小眾的地方,那點被稱為“小九寨溝”,據說實際上比九寨溝還美,人又少,不用看人頭。電腦上的照片絕美如仙境,小蘇妄一看就著魔了,吵著嚷著要去。

他父親當時去做生意不再身邊,母親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是吵不過兒子,隻能順著,就帶他去了。結果那一次的親子之旅成了亡命之旅——他們趕上了汶川大地震。

森澈就如同真恍預想的那樣,並未被這理由所打動,而是目光淩厲地質問:“為了一己私欲就可以隨便召喚魔鬼嗎?不知道那樣會讓全人類都陷入危難嗎?那可是邪神!”

“人類人類,人類關我們什麽事兒?我隻關心真恍!阿澈……”許果哭喪著臉去拉她的袖子,眼睛紅紅,像是馬上就能哭出來,“算我求求你好嗎?我們也算好朋友,你就當為了我……”

森澈看著她的臉,忽然就明白了,許果喜歡真恍,她在為了自己的心上人求情。可這算什麽……

森澈內心五味陳雜,她向來重視朋友,何況朋友還是如此的傷心,另一個朋友又遇上了這麽大的困擾,可能要走上邪路,她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周末,她把真恍叫到一家咖啡廳。

這家咖啡廳很小,但是十分有格調,給人窗明幾淨的感覺,櫥窗裏擺放著各異的手工巧克力。她掉了一分檸檬的,一份榛仁的,還點了一杯咖啡,一杯奶茶。

她把奶茶推到了黎真恍跟前,空氣中是甜美的氣息,泛著點點檸檬的清香。

她撇開視線,不看真恍的表情,自顧自:“你的事情我大致從蘋果那邊聽說過了,我知道你那麽做是有原因的,我能理解,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擅自去觸碰那些褻瀆的領域。那不好。

“我們建立少年調查團,我在宗旨一欄寫了‘保護校園安定’,當時心裏想的,以後是要‘保護世界安定’,這並不是口號,也不是中二病的妄想,可能別人沒有能力,但是我和你一定有,至少在一定的範圍內……”

哪怕中二如森澈也知道弑神屠佛不現實,但是保護一方人,還是可以的吧,如果夠努力,“老一輩說,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我覺得這話不一定有道理,但也不能反著來,不承擔責任也沒關係,至少不要走跟責任相悖的方向……”

少女說的很認真,因為刻意壓低了聲音、放緩了語調,因此忽略內容的話,竟然有幾分溫情,脈脈地,在這香甜的空氣中流淌。

黎真恍聽著聽著就笑了起來。

森澈見他不表態,有些生氣,抬眼瞪他,“你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聽明白了。”真恍附和地說,嘴角是寵溺的笑容,“你還能來找我,我很高興。”

他以為森澈這輩子都不會理自己了……但他還是不能放棄召喚,他要找到伏行之混沌的化身——那無麵的獅子,走向過去的鑰匙。

母親臨死前的麵容浮現在真恍眼前,她焦急地推開年幼的真恍,衝他喊:跑!

那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就死了?而他這種任性的混蛋卻活了下來?

他一定要、一定要回去,改變那可怕的現實!

與森澈分別之後,真恍一個人回家,臉上的臉上有少年人初遇愛情的羞澀潮紅。

雖然森澈從頭到尾說的都是責任、世界這樣毫無粉色的內容,但是他們倆在咖啡館呆了一個下午,而且她還握了他的手——不知道是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力量,還是為了傳遞什麽信念,但真恍心裏隻有一句“她碰我了她碰我了……”

臉上的潮紅在看到路燈下白色的虛影之後,驟然褪去。

這是……?

白影主動跟黎真恍招了招手,手上是實體但破破爛爛的無名古舊書籍,祂還打了招呼,用的是人類的語言:“你好,請問你想要穿越時空嗎?”嗓音還帶點蠱惑和小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