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澈猛地從噩夢中醒來, 冷汗沾濕了脊背。她氣喘籲籲,心跳沉重,整個身體疼痛疲憊, 好像經曆過千萬帕的水壓。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起身喝了一杯水, 水杯裏不知被誰放了檸檬,就像是夢裏嚐到的味道,她心又是一沉。

最近她總是做噩夢, 夢到各種各樣的海洋怪物。

夢,在靈學界,是一種特殊的、神秘的、值得學術探討的東西。

有的夢是集體潛意識的化身,那裏的一切不可更改。

有的夢是個人潛意識的化身, 在那裏個體毫無秘密可言。

有的夢是預知, 而有的夢,是跨越了維度的“覲見”。

所以夢有時候是極度可怕、跟現實掛鉤的, 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一定是因為馬上要做寒假作業的緣故。’她這麽自我安慰。

龍大的課業沒有特訓營那麽繁重, 中國的大學總是比高中輕鬆, 但是龍大的作業卻是“要命的”。

大一的寒假作業是“自由的入夢調查”。

在夢之國度,森澈被的食夢鼠咬掉了右手,醒來之後陷入了半瘋癲。

那段時間她總以為自己是個缺隻手的殘疾人, 吃飯要人喂,寫字要單手;記憶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混淆,總覺得真恍還活著,認不出秋伊人這個室友, 卻喜歡粘著曾經背叛過自己的許果,清醒後差點沒把一個月的飯菜給吐出來。

如果不是名譽教授,入夢師米光出手, 她的真實記憶可能就回不來了。

米光就是特訓營裏教通靈術的老師,森澈輔修過他的課,因此才被施以援手。

米光說他找到了那隻食夢鼠,逼迫它把她的手給吐出來,這才保全了她的記憶。

“幸好還沒被消化”這是米光的原話。

剛好米光回了龍大,其他跟森澈一樣倒黴的人也沾了光,好些學長學姐吐槽自己當年可沒這好命。

“龍大不把學生當人看。”

“一入龍大深似海,從此好夢是路人。”

是廣為流傳的兩句吐槽。

盡管學生們對龍大的不管不問感到憤怒,卻幾乎沒有因為這個退學的,反而越戰越勇,想要證明“我可以!”

大一的暑假作業則是“配置一款傳統靈藥”。

乍一聽跟巫師煮魔藥差不多,隻要照本配置、熬煮就行了,問題是森家不是什麽底蘊濃厚的術士家族,每一代就出那麽一個術士,而風家……早已經人去樓空。

因為跟風心、風廉的舊恨,自認為學有所成的森澈去風家踢門過,結果門內一片蕭條,隻站個穿襯衣西裝的人驚喜地望著她:“你要買房嗎?全款還是按揭?”

神他麽買房!

房子已經教給中介兜售了,風家祖孫不知去向,連帶著老嬤嬤那樣的家仆也散了。

房間被搬空,估計連個菜譜都翻不出來。

沒辦法的森澈隻要去同學家做客。

秋大小姐不願意帶她回家,但好像並不是看不起她,而是說“我家超可怕,氣氛超沉重,你還是不要來了!”不管森澈怎麽懇求,她都死活不同意。

因為特許營畢業論文的事情,森澈跟白焱結仇,去找白焱當然吃了閉門羹,他的室友商雲楚笑眯眯地表示可以來他家,商家大宅歡迎她。

結果商家……真的超可怕!

森澈九死一生從商家後山秘境裏撈出了神秘藥材——她也不清楚那是啥,長得像傳說中的長生果,嬰兒狀哇哇哭的那種,哭了一會兒不哭了,安安靜靜被她帶回去熬湯,用商家據說流傳了千年的家傳藥方。

因為不懂分辨藥材好壞,她挖出來的是還沒成熟的長生果,熬出來的湯並不能讓人長生不老,甚至連長壽都不能,喝了湯的老師上吐下瀉,表示可能會一定程度短壽。

作業還隻是被評為E,不及格。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跟老師說“這是我用命換來的呀!”,老師才勉強讓她及格。

森澈現在已經是大二生,而寒冬已經降臨,這一次的課題是“調查海怪神話”。

光聽名字就凶險!

“海怪”約等於“克蘇魯”約等於“生命危險”。

大二怨聲載道,學生們紛紛喊著“學校殺我!”就差沒有遊-行抗議了。

怪不得她母親看到龍大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了呢。

蘇妄找不到森澈了。

蘇大少爺從青訓營畢業之後就順理成章地考入了龍大,雖然他的理論學的不怎麽樣,但是靈能天賦異稟,靈試成績十分出眾。

如今是他在龍大的第四個月,馬上就要寒假了,一想到要跟森澈學姐分開,蘇妄整個人都不好了,時而沮喪,時而暴躁,他室友說他看起來像頭垂頭喪氣的暴龍獸。

暴龍獸隻要在小仙女的身邊就會安定下來,可如今小仙女不見了。

每個周六上午八點半,蘇妄會日常等在圖書館門口,等著那個金桔發的美麗女子的到來。

森澈雖然嫌棄他粘人,但是在“驅趕”過一兩次失敗之後,她為了節省時間就沒有在趕人了,隻是要求蘇妄在自己看書的時候安靜一些,不要說些有的沒的來搭話。

蘇妄根本不喜歡看書,換成尋常,他沒辦在那種極度安靜的環境裏久呆,必然坐立難安,但隻要在森澈的身邊,他那躁動的靈魂忽然就安分下來,從藏獒變成小奶狗。

隻要看著少女在陽光下絕美的側臉,蘇妄就可以在圖書館呆上一整天。

然而這一天他沒等到她。

蘇妄在圖書館裏麵轉了一圈,又去教學樓轉了一圈,在森澈宿舍底下蹲了好幾個小時,結果都沒看到,都沒看到森澈,想上宿舍樓被彪悍的宿管阿姨拿著拖把攆。

龍洲大學臥虎藏龍,哪怕是中年阿姨手中的拖把,也可能是灌注了靈能的神兵利器!

蘇妄不敢造次,隻好先回寢室,找好基友秋仇幫忙,讓秋仇聯係秋大小姐。

哪怕是大學,秋伊人和森澈還是室友關係,有如此緣分的還有葉枝。許果因為跟他們不是一個學院的,所以沒有繼續這段孽緣。

在靈學界,靈學研究叫做“文”,靈能修煉叫做“理”,自古文理要分家。

這天秋伊人不在,手機還落在寢室,寢室裏是葉枝和一個粉毛二次元雙馬尾少女。葉枝接了秋仇打來的電話,聽到秋仇說“你別掛,我就問個問題!”

葉枝納悶:“什麽問題,問我有用嗎?”

“有!”秋仇說,“森澈去哪兒了?我們蘇少找不到人都快急瘋了!”

葉枝瞄了一眼森澈的座位,桌子收拾得幹幹淨淨,是那人一如既往的強迫症風格。

森澈的課本她都是放在抽屜裏的,碼得整整齊齊,絕不亂放,桌麵上隻擺放著一個紅色蘑菇形狀的陶瓷茶杯、一罐喝得隻剩下底的200克超大罐雀巢速溶咖啡、畫著亮藍色水母和黃色章魚的深藍色鋼鐵筆筒、兩隻水筆,以及用來夾書的鐵架子,夾著五本課外書,分別是《克蘇魯神話事典》《西方神秘學指津》《奇怪地圖:從虛構想象到曆史知識》《神話之城》和一本封皮破爛的無名古籍。

葉枝仔細看了下,發現少了三本,估計是從圖書館借的,又還回去了吧。

她有個淺棕色牛皮斜挎包,十分常用,此刻正掛在書桌側邊的鐵鉤上,這說明她如果出去了,那一定沒有去近的地方。

“森澈人不在寢室。”葉枝說。

電話裏傳來了蘇大少爺的急迫的聲音,“那她去哪兒了?!”想來是搶了秋仇的手機自己來問了。

蘇妄的行動軌跡十分固定,不是在去教室的路上,就是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所以蘇少爺才會這麽抓狂。他已經開始腦補奇怪的畫麵了,比如其實森澈談了男朋友,現在整跟男朋友在約會,畢竟戀愛大師公眾號裏說了,“女人突然改變,一定是戀愛了”。

“不知道,估計是在圖書館吧。”葉枝說。

“她沒在!你是她室友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嗎?”蘇妄的語氣像是急了的猛犬。

葉枝有被嚇到,心說‘這麽凶幹什麽’。

粉毛雙馬尾正吃著星空棒棒糖順便吃瓜,她插了句:“去哪兒是她自己的自由吧?”

‘這蘇大少真的是管的比黃河還寬。’她心想。

森澈不注重社交,跟老熟人都不親,跟粉毛就更疏遠了。

在粉毛看來,森澈神出鬼沒的,去哪兒從來都不跟人說,她們作為室友不知道是正常的。

“把森澈的微信推送給我!”蘇妄命令完就掛了電話。

葉枝捧著秋伊人的手機發呆,森澈不見了?那她去哪兒了呢?

這時候秋大小姐回來了,看到葉枝拿著自己的手機,問她怎麽回事兒。

葉枝把方才蘇妄的質問轉述給了大小姐。

秋伊人嗤笑,“這蘇少爺還真是關心我們阿澈,不過啊,他作為低年級恐怕不知道,大二的寒假任務太過於恐怖,搞得人心惶惶,好些人提前離校,有的是躲家裏哭,有的則是提前為任務做準備去了,以森澈的性格,恐怕已經申請離校了。”

調查海怪的任務,可不得去海邊嗎,可龍州附近並沒有海,隻能去附近的城市才能調查,若是想要調查其他的海,那就更費工夫了。森澈性子急,這會兒恐怕已經按耐不住嚐試著去調查海怪了。

在龍大,寒暑假作業比考試還重要,作業不及格會直接留級。

“說起來我也得回老宅一趟了。”秋伊人慵懶地坐在那道,她可不敢隻身去調查海怪,她大小姐的命可是很貴的,她得叫老家的術士組個隊,帶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