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保護協會在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教育機構,全球最有名的是米斯卡塔尼克,而亞太地區則是龍洲大學。

特訓營堪稱龍洲大學的人才輸出機,為龍大篩選和培養人才,一學年製,優等生保送龍大。每一座一二線城市都有這樣的特訓營,那些特殊家族以及知道孩子特殊的家長會在孩子17歲左右的時候送到特訓營裏去。

森澈要去特訓營了,這意味著她將提前離開青川。

森澈首先跟秋水告了別。

秋水先淚水充盈著眼睛,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嗓音沙啞的說:“其實知道你父親是調查員之後,我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了,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經曆過影詭時間之後,鄰座的兩個人對彼此坦誠了。

森澈知道了秋水原來是術士家族出來的孩子,家族裏幾乎所有人都有靈能,有不少優秀的人士,從事調查員或者驅魔師之類奇幻的工作,秋水是家族裏天賦最差的孩子,所以不被重視,還被送到了青川。

在這個危險而奇幻的世界裏,除了有調查員、驅魔師這樣偉大而高危的職業之外,還有“觀測員”,每個城市每個區都會有觀測員紮駐,負責觀測當地是否存在異常,是人協最基層的人員。雖然A先生那樣的人喜歡自稱“隻是個調查員”,其實調查員已經不差了,全世界跑,來去如風,是觀測員一輩子都羨慕不來的自由與拉風。

秋水的天賦太差了,還膽小,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調查員,所以家族幹脆讓她去當鄉下地方的觀測員。

也是通過秋水,森澈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隱秘而偉大的家族。她不禁想,自己家會不會也有類似的背景呢?可惜,她仔細想了一圈,姑姑叔叔似乎都是普通人,連帶堂弟們也很普通。

“別難過,我們以後會再見麵的。”森澈安慰道,她摸了摸秋水的頭。秋水個子十分嬌小,看起來像是大姐姐和小朋友。

“你會來看我嗎?”秋水抬頭,滿眼的希冀,“你還會回青川的對不對?”

以前森澈的父親當調查員,一年有半年到九個月不在家,森澈知道將來自己可能像父親一樣到處漂泊,可能連青市都沒什麽時間回,但還是許諾:“會的。我當然會回來看看我的小同桌呀~”

她在青川,除了秋水沒什麽朋友,對學校和這片青山自然沒什麽感情,但是隻要秋水在,她就還會回來。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感傷的離別氣息,然而天氣一點都不給麵子,陽光明媚的,大片大片的燦爛陽光灑落在少女們身上,嬌小女孩的淚水宛若水晶,一顆顆落下,另一個女孩則擼貓一樣摸著她的腦袋。

離開青川之前,森澈還有一個一定要見的“人”。

她在曾經差點喪命的建築物陰影裏等著,從黃昏等到黑夜,路燈亮起。

“何奈先生,你在嗎?”她低低地喊著,一遍又一遍,像個小心翼翼的複讀機。

何奈真的現身了,還是那由白色光粒構成的軀體,似乎在微微笑著,因為五官都不具體,所以看不分明。

“何奈先生,我就快要走了。您救了我兩次,可我對您還是一無所知。”森澈的語氣十分的恭敬,清澈的桃花眼裏流淌著高山止仰的敬慕,以及極力隱藏的戀慕。

每一次生死交錯之際,這個虛幻的影子都會出現,每一次都伴隨著瀕臨死亡的恐懼與心跳加速,對方又是這樣的強大而優雅,很難不令人心生好感。

森澈當然不敢放縱自己的戀慕,一是因為對方是個正體不明的存在,像是幽靈,又像是被光霧籠罩著的神,二是因為她還不能忘記真恍,哪怕每一次想起都是混亂與痛苦,也不能忘記。

何奈的白影雖然模糊不堪,卻還是看得出身如玉山而氣質卓絕,身上的華服應是重重疊疊,透著古代公孫貴胄的氣派。

他低低地笑著,像是珠玉落銀盤,“我是千年前京城的貴族,獲罪流放,途中病故,埋骨此地。”他娓娓道來,像是念著一首短詩。隻言片語卻道盡了身世飄零的悲哀。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可能是千年的時光早已經磨去他為人時的諸般情緒。可森澈的眼前不自覺浮現了一幕幕水墨一樣的古舊畫卷。華服錦冠的貴公子,家道中落,輾轉飄零,英年早逝,臨死前該有多少的心酸與不忿。想想就令人感到難過。

“那您為什麽要幫我?”

森家沒什麽底蘊,森澈的爺爺是個懂中醫和方術的農民,奶奶是個善於做小本生意的麵點師,在往上數就仿佛沒人了一樣。森澈實在想不出自己跟這位古代貴公子的鬼魂會有什麽淵源。

就算往外婆家想,她也想不明白。記憶裏外婆家很貧苦,是山中的聯排小破屋,外婆身體很差,常年臥病在床,一頭橘發像是枯爛的橘子,失去了金燦燦的光澤,外公是個手藝人,一遍遍雕刻著中國古代的神女,上過cctv關於非遺的紀錄片。

因為表親以及森澈自己的五官都比一般國人立體,再加上天生的金桔發,祖上可能有胡人血統,森澈一直臆想的是可能古時候有流落到江南的番邦女子嫁給了當地的風姓百姓。就算是這個猜想,也跟古代落魄貴公子的故事對不上號呀,難不成貴公子還帶了一個波斯丫鬟在身邊?森澈沒邊際地想。

“因為啊……”何奈語氣幽然,“我們之間有聯結。”

“聯結?”

何奈沒有細說,隻是微笑,用那冰涼的不知由什麽構成的手摸了摸森澈的頭,“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森澈揚起臉,滿懷希冀地看向何奈,問出了跟秋水相似的問題:“我們還會見麵嗎?”

“當然。”何奈篤定而溫柔地道,“我們很有緣分。而且……我很看好你。”

“看好我?”森澈不解地眨眨眼。

“你是個有天賦的孩子,不管是在靈力還是劍術上,都得天獨厚,將來注定有一番作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收你為弟子。”

“真的可以麽?!”森澈雀躍得差點沒跳起來,就連父親讓自己去人協訓練營都沒有這麽叫他欣喜。

她想到無數點家小說裏有設置的“隨身老爺爺”,難道這就是她的隨身老爺爺不對,應該叫隨身貴公子。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果然是主角吧?!畢竟主角才會有身份神秘但就是很厲害的外掛。

“當然是真的。”

“可……你能離開青川嗎?”森澈又擔憂起來。這種拜師外掛的劇情,一般是需要在山中或秘境集中式特訓的(然後一出來就驚豔世人),這不跟她去特訓營的計劃矛盾了嗎?

“當然可以,隻要你隨身帶著這個。”白色虛影手中是一枚實體的晶體,黑底紅紋,煥發著血紅色的光芒,卻透著邪惡的意味。

森澈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晶石跟當初真恍用來召喚奈亞化身的東西很像,至少應該是同源物質,隻是真恍那個雕琢精致,而這個比較粗糙像是根本沒有被打磨過,在山中無意拾得又隨手拿了出來的璞玉。晶體的表麵粗糙起伏,整體呈“山”字形,以至於像極了底藏熔岩的玄武山。地獄才有的光景濃縮在這小小的石頭上。

“這是一種擁有神異力量的石頭,可以封存靈體。在古時候它被叫做‘請神石’,被當做召喚神祇的道具,雖然我還擔不起神祇之稱,但畢竟也存在千年了,我可以附身在這枚特殊的石頭上,任你帶到任何地方。”何奈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森澈的一樣,平靜地陳述。

森澈臉色緩了過來,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許召喚物都差不多,都是這種神秘的晶體。又沒說明書說這種石頭隻能召喚奈亞,或許什麽神附身,就能召喚什麽神呢?

森澈收下晶石,一瞬間不知為何心底升起了強烈的不愉快感,一股憤怒衝上腦門,很想立馬將這晶石砸碎,狠狠地砸碎,腦中有狂龍嘶吼,暴虐而凶狠。但她努力將這種欲望拋諸腦後,‘不能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附身物’她想。可那種被蛇纏住脖頸、噩夢纏身的感覺卻愈發濃深。

何奈一笑,化為一縷輕煙,沒入晶石之中。

森澈懷著隱隱忐忑的心情離開了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