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天再度來公司,今昭剛到座位上坐下，就收到了隔壁艾琳的問候。
她照例椅子後挪，探身出來同她打招呼。
“哈嘍今昭,這兩天怎麽突然不過來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啊，不好意思。”今昭確實有點受寵若驚，開電腦的同時連忙解釋，“有點不舒服就在家畫稿了。”
“那就好，我們還以為公司不好玩你不想來了呢。”艾琳衝她眨眨眼，開玩笑,“畢竟我要是可以在家辦公，肯定也不願意早起出門。”
“公司也挺好的,大家都很好玩。”今昭禮貌笑笑,真誠說。艾琳臉上露出幾分狡黠,朝她湊近。
“你不知道，你這幾天沒來，有人茶不思飯不想，一天問徐組長打聽三百遍,差點去問他要你的聯係方式了。”
“...什麽？”今昭驚疑不定,眼神本能打量周圍,“是...誰啊？”
“你沒印象嗎？”艾琳依舊神秘兮兮,往前麵某個方向指了指,吐露出真相,“二部程序員劉敘,上次吃飯的時候和我們坐一桌,從頭到尾都在和你搭話,不知道偷看了你多少次,整頓飯下來耳朵都是紅的，太明顯了。”
“.........”今昭隱隱約約有了點印象，她以為是年輕人的靦腆，當時隻覺得他過分熱情，但是沒有想太多。
“人家本來想徐徐圖之慢慢來的，結果你這一下三天沒來公司，可把他給急壞了，每天吃飯就抓著我們問。”艾琳搖搖頭，打趣似的長歎一聲。
“哎——”
“這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啊。”
今昭：“.........”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事情，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就是能避則避，出門少麻煩也相應減少，但現在這小段時間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正發愁，聽到旁邊艾琳繼續八卦兮兮壓低聲音問，“今昭，說起來你有沒有男朋友啊？像你這樣的大美女應該不缺追求者吧？”
今昭更加尷尬，答不上來。
上大學之後，她漸漸知道了自己外在上的優勢，在美女如雲的藝術係也被網上私下玩笑似評過幾次係花，身邊還冒出了一些追求者。
隻不過今昭一直低調，大學幾年也是自己在校外住，有課時才會到學校，算得上是深居簡出，平時少能看到她露麵，久而久之，外麵那些流言心思也就淡了。
她那四年幾乎一頭栽進了畫裏，別說和男性接觸，連女性朋友都寥寥，男朋友更是不可能。
她為難笑了下，開口，“沒有男朋友。”
“不會吧？！”艾琳驚訝睜大眼睛，然而下一秒想到什麽，又恢複正常自我開解。
“不過也是正常，我們周那麽大個帥哥也依然單著，可能這就是帥哥美女的特立獨行。”
“.........”今昭端起杯子起身，連忙趁機跳過話題。
“我先去打杯水，有點渴。”
借口拙劣，但是好用，來回路上再加上茶水間磨蹭，今昭再回來，艾琳已經專心陷入工作中，無暇顧及她。
今昭輕鬆了一口氣，打開板子和筆，按照昨天周北嶼發給她的意見，開始改稿。
沉浸在工作裏的時間過得非常快，一轉眼，到了午飯點，今昭和艾琳她們一起下樓，剛打好飯坐下，就看到對麵一張男生笑臉。
年輕朝氣的男孩子，剛二十出頭，笑起來陽光燦爛，讓人難以拒絕。
正是早上討論過的劉敘。
艾琳她們幾個都一臉心知肚明，打趣他，“總算看到心心念念的女神了，怎麽樣，今天是不是要多吃兩碗飯。”
“姐...求求嘴下留情。”劉敘抬手，求饒的表情，說完偷看今昭一眼，特意解釋道，“大家還沒那麽熟，會不自在。”
他的提醒幾乎是雪中送炭，艾琳她們察覺，看向有點坐立難安的今昭，立馬收起來玩笑心思。
“哎喲，小男孩真貼心，都知道女孩子臉皮薄了。”
這句話之後，飯桌上就岔開了話題，沒有再圍繞著他們開玩笑，脫離了關注中心的今昭，立刻鬆懈下來，安靜吃著飯，盡量降低存在感。
午餐結束，回公司上去休息，艾琳她們早早拿出小毯子躺在椅子上，今昭剛吃完，站了會，忍不住出去走走。
外麵空氣通暢，露天走廊上遠遠能眺望到遠處景色，走出一段，靠牆處設立著兩台飲料自助售賣機，今昭走過去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沒有硬幣。
“想喝什麽，我請你。”頭頂突然傳來男生爽朗的聲音，今昭抬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在這的劉敘。
“我剛才在那邊休息，打遊戲。”他似乎是察覺到她眼裏困惑，狡黠一笑，露出唇邊一顆小虎牙，伸手指向前方走廊拐角。
“剛好準備回去就看到你過來了。”
今昭順著他動作望去，前邊落地玻璃旁，隱約看到擺著幾張小沙發，供午後休息。
“我不喝，就隨便看看。”她搖搖頭，無聲後退一步，同他拉開距離。
“別，來都來了，我請你，就當是中午的事情向你賠罪。”劉敘像是生怕她走，立刻從兜裏摸出了硬幣，從投幣口一股腦投進去。
“喝什麽，隨便挑。”他大方擺手，一副“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的自豪神情，逗笑了今昭。
她微彎嘴角，輕抿唇，湊過去在麵板上選擇了一瓶橙汁。
“那就這個吧。”
“謝謝你了。”
“小事。”機器哐當震動，緊接著，瓶裝橙汁掉落下來，劉敘彎腰撿起，把飲料遞給她。
“給你。”
今昭伸手接過，他對上她眼睛，耳根竟然微微紅了，有點不好意思低下臉撓頭，“那個...我能不能，加一個你的聯係方式。”
說完，沒等她回答，又立馬抬頭緊張解釋，“因為你不常來公司，所以我想著萬一有什麽事情...也好方便聯係...”
他越說聲音越小，顯然是自己也覺得借口心虛，今昭手裏握緊那瓶橙汁，望著男生微垂的眼睫。
“對不起。”安靜兩秒，她衝他搖了搖頭，語氣輕卻堅定。
“可能不是很方便。”
“啊，沒事。”隻不過低落了須臾，劉敘立刻抬起了頭，抓了把頭發，臉上重新恢複了爽朗笑容。
“是我太突然了。”他伸手指向身後，態度自然隨意道，“要不要一起回公司，馬上午睡了。”
經曆過剛才的尷尬，今昭當然避之不及，連忙搖頭拒絕，“我再到前麵走走。”
“哦好的。”劉敘有點失望，但是笑著同她告別離開。
徒留今昭握著那瓶橙汁，如同燙手山芋，她小聲歎了口氣，沿著走廊往前走，經過剛才劉敘指的那片休息區域，剛準備再轉身回去時，餘光突然在玻璃上看到一道影子。
沙發牆背後，坐著一個人。
側對著她，膝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手指在上麵敲擊，側臉沉靜。
竟然是周北嶼。
先前根本沒注意到，那是一個視線死角，不注意看根本難以發現。
今昭愣在那裏，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同他打招呼，正在踟躕之時，前方的人合起電腦，站起身，麵朝著她。
“看來你現在已經好了。”他黑眸照舊沒有波瀾，語氣輕淡，隨意丟著這一句便轉身離開。
今昭愣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視線隨著他方才的位置往前移，看到了那台自動售貨機，才慢慢想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剛才發生的事情，他都看見了...？
好了是指，他早上電梯裏擔心的事情嗎？還是，他覺得她已經不排斥異性接觸。
今昭抿抿唇，心頭沉甸甸，突然想起來，她和周北嶼之間，還橫亙著一個巨大的曲折難言的誤會。
因為午休時的事，今昭一下午都心神恍惚，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和理由，去解釋自己當初接近他的目的。
她被這個念頭折磨，中途差點按錯保存鍵，把剛改好的畫稿全部刪除。
今昭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收起心神，仔細檢查過一遍之後，在列表裏找出周北嶼的名字，把畫稿發給他。
【修改好了，你看一下】
遲遲無人回應，今昭對著屏幕愣愣等待許久，最後認命起身，拿著杯子走去茶水間。
短暫散心讓她精神恢複不少，下午三點，疲憊紛紛從骨頭裏冒出來，急需要一杯咖啡續命。今昭走到茶水間，往日總彌漫著提神香氣的地方卻格外安靜，她略帶疑問往裏走，在咖啡機前，看到了彎腰檢查故障的周北嶼。
杯子擱在一旁，麵前人襯衫袖口卷起，低頭查看著機器，時不時抬手晃動兩下。
“...咖啡機壞了嗎？”今昭站在門口，遲疑出聲。周北嶼聞言抬起頭，目光掃過她，冷淡嗯了聲。
“那怎麽辦...”她問話還未結束，周北嶼已經端起杯子，在旁邊接了杯溫開水，準備走。
今昭出聲叫住他：“那個，剛才改好的稿子發給你了。”
“嗯。”依然是淡淡一聲，周北嶼帶著渾身冷冽，從她身旁離開。
室外寒風仿佛穿透玻璃而來，連冷氣都無法阻擋，今昭不自覺在心裏打了個寒顫，拉緊衣服。
回到座位，她剛打開電腦，就收到周北嶼回複，言簡意賅幾個字。
Moon：【沒問題了】
她默默盯著消息看了眼，不知怎的，拿起來了手機，刷了幾下頁麵後，點擊了外賣軟件。
咖啡...
今昭看了一圈下來，剛準備下單，腦中突然出現了先前艾琳說的話。
“曾經有個女同事為了請他喝咖啡，給全公司的人都買了，結果，他那杯硬是沒碰......”
她默然幾秒，把數量那欄改成了一個大的整數。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外賣員電話打過來，數量太多在樓下，拿不上來，今昭問前台妹妹要了輛小推車，一次性全部裝上來。
滿滿當當紙袋裝好的咖啡擺在桌上，引人注目，架勢浩大，前台妹妹幫她一起發著，理由早就想好。
“這段時間可能要麻煩打擾大家，趁著這個機會請各位喝咖啡。”
同事紛紛笑著她太過客氣，倒是沒有拒絕好意接過來，還有幾個人揚聲打趣，“哎呀，真貼心，剛好今天茶水間咖啡機壞了，就請我們喝咖啡了。”
“貼心貼心。”
“謝謝老板。”
今昭一一笑著遞過去，還有人主動上來拿，滿桌咖啡差不多分完，終於輪到了最後麵。
周北嶼坐在窗邊紋絲不動，沉浸工作，仿佛察覺不到周圍的小小喧鬧，今昭手裏提著那杯咖啡稍作緊張，還是鼓起勇氣，把紙袋遞過去放到他桌上。
“給你的。”
他抬起臉，眼神望過來，毫不留情拒絕。
“不用了。”
“我專門給你買的。”今昭小聲說，沒有退縮，手指抵著那個袋子重新推過來，執著放到他麵前。
“記得喝。”
她這次說完，沒等他回答，就顧自轉身離開，身後沒有傳來動靜，今昭輕輕鬆了口氣，腳步變得輕快許多。
臨近下班，公司人心浮動，艾琳找機會出去摸魚，到外麵透氣。周北嶼座位上空著，不知道去了哪了。
今昭借著去倒水的功夫，特意端著杯子繞了一圈，往後走，在他座位前不著痕跡踮腳探頭。
辦公桌上，那杯咖啡完好擺在那裏，包裝卻拆了，明顯被人動過。
今昭剛抿唇偷笑，就聽到背後響起一聲。
“你在看什麽？”
周北嶼不知怎麽出現在她身後，今昭頭皮一麻，做賊心虛般轉過頭，眨眨眼。
“沒看什麽...隨便走走。”
解釋蒼白，心虛快要從臉上溢出來。
周北嶼沒做聲，今昭飛快抱著杯子從他身邊穿過去離開，他靜立幾秒，從她背影收回目光，須臾，看向桌上那杯咖啡。
他走過去，坐下片刻，抬起手，再度拿起那杯咖啡，輕抿一口。
今昭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解釋機會，一周悄然過去。
前幾日難得放晴，積雪有消融跡象，今天又開始陰雲厚重，到了下午，直接下起雨來。
剛好是卡在下班的點，寫字樓門口頓時擠滿沒帶傘的人，出租車排到了幾十名開外，大廈距離公交車站有一定距離，今昭站在風雨飄搖的門口，一籌莫展。
冷風肆虐，旁邊有人焦急打著電話，有人在手機不停刷著打車信息，還有些咬咬牙，撐起外套直接衝進雨裏。
雨水飄進門口，打在臉上涼絲絲，今昭裹緊身上外套，聽到身旁艾琳報出好消息。
“待會我男朋友來接我，等一下捎你回去。”
“那麻煩你們了。”今昭慎重考慮過後，還是答應下來，麵帶歉意。
“突然下雨了，我早上出門忘記帶傘了。”
“誰知道突然下這麽大雨，這個鬼天氣。”艾琳也擰眉罵，“有幾個人帶傘了。”
兩人在樓下等待，時間焦急難熬，車子還沒見蹤影，艾琳忍不住給她男朋友打電話催促，得知車堵在半路，估計還要半個小時。
艾琳氣得掛電話，今昭秀氣眉間有淡淡焦慮，正準備另外想辦法之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
“今昭，你沒有帶傘嗎？”劉敘從樓裏出來，手邊拿著傘正要撐開，望見她，眼睛本能發亮。
“是...”她話剛出口，艾琳連忙收起手機，對劉敘招呼，“你帶今昭一段吧，幫忙把她送到公交站就行，我男朋友太不靠譜了，還堵在路上。”
“當然沒問題。”劉敘求之不得答應下來，把目光看向了今昭，臉上有淺淺笑容，話裏帶著一絲恰當的征詢，“我送你過去吧。這個雨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再晚沒車了。”
今昭一時陷入為難，茫然抬眼打量周圍，視線穿過白茫茫雨霧，最後隻能望向他，一點頭。
“帶我到公交站就好了，謝謝。”
她其實說完就開始後悔，直接衝進雨裏和同他共撐一把傘，可能後者會更加煎熬。她打量了眼劉敘那把傘，黑色巨大的傘麵，似乎可以足夠麵積容納兩個人。
希望到時候...不會距離太近。
今昭忐忑不安，在艾琳目送下，走進了劉敘撐開的傘中，自上方看，一把傘麵蓋住了底下一對身影。兩人肩並肩，穿過嘈雜人聲，一同走進了雨裏，相攜往遠處走去。
周北嶼車子停在路邊久久未動，視線停留在那對走遠的人身上。須臾，他抿緊唇，發動車子離開，眼裏毫無溫度，仿佛空氣凝結薄霜。
原來，其實別人也可以。
作者有話說：
食言了對不起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