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昭被這一巴掌扇蒙了,呆站在那裏，耳邊嗡嗡作響，辱罵聲變得模糊,眼前一切都有種不真切的虛幻感。
周北嶼媽媽站在她麵前,指著她的鼻子痛罵，她沒家教，她勾引她兒子，她不學好帶壞別人。
她是讓周北嶼成績下降的罪魁禍首。
兩人的動靜很快引起周圍人注意，超市收銀台外，女人不由分說衝過來一巴掌,對著麵前一個十幾歲高中生女孩教訓痛罵，女生肩上背著書包,低垂著頭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那些大媽阿姨圍觀上來,聽了幾句後不由上前勸架，拉開兩人，說著年紀小不懂事，勸她冷靜一點。
駐足停留的人越來越多,她們演變成了一場鬧劇,周北嶼媽媽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後隻剩一句重重停留在耳畔,恨聲警告。
“不要再靠近我兒子！”
女人好像走了。
隻剩今昭獨自一人站在原地,她緊緊低著頭,發絲散落下來,遮住紅腫發燙的臉頰,手中袋子勒得手指泛紅,她身體僵硬住,每一寸仿佛麻木，無法動彈。
四麵八方投過來的視線如同聚光燈，掃射著讓她無所遁形，圍觀的人群見無熱鬧可看，議論聲逐漸散去。
衣服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了起來，貼著她身側，喚醒麻木的知覺。
今昭動了動手指頭接起，大腦一片空白，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放到耳側。
中午那道熟悉的女聲響在耳邊，似乎是經曆過上午的事情，生硬的語氣中，莫名帶了點軟和。
“今昭，未來不是兒戲，我們都是為了你前途著想，學畫這件事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我先把集訓資料發給你，你看一看...”
她話還沒說話，今昭已經打斷她，沙啞的聲音裏帶著微微哽咽。
“我去。”
“我可以轉學。”
“麻煩幫我辦理一下手續，越快越好。”
......
這通電話結束的很快。
今昭如同遊魂般回了家，手裏的排骨和青菜依然緊緊拎著，即便那種混亂的情況都沒有鬆開。
她渾噩的情緒終於冷卻下來，今昭深吸一口氣，手機震動，收到了薑芝蘭發來的信息。
【我已經和你們學校領導說了，下周一前可以辦好，你幾天可以開始收拾東西了。】
今昭手撐在流理台上，深呼吸，顫抖著手指敲鍵盤，視野模糊。
【好】
廚房，安靜地飄起了水霧，今昭用方才買回來的食材，給自己做了一碗排骨青菜麵。
碗很燙，她小心端到餐桌上，拿起筷子。
熱氣撲麵而來，香味熟悉，她往嘴裏塞了一口，眼淚突然大顆大顆掉下。
今昭肩膀**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拿出手機，找到那個名字。
【周北嶼，夏天到了，我們去海邊吧】
周北嶼的回複很晚，很晚很晚，今昭拿著手機，快要在**睡著，手心的機身突然震動了一下。
【什麽時候？】很快，又一句。
【我都可以】
今昭臉上淚痕未幹，紅腫沒消，腫脹似的疼痛一下下傳來，她看了右上角時間，將近零點，她在剛才短短幾個小時裏，做了一個模糊的夢。
她久違的夢到了外婆，她躺在病**對她笑，今昭緊握著她的手，掌心的溫度依然在不可控製的流逝，她驚恐萬分，手中的觸感卻越來越不真實，麵前慈祥的老人在她眼前一點點消失了，最後隻剩下一片刺目白光。
今昭心頭還殘留著那種恐懼感，心髒撞擊著胸腔，別墅萬籟俱寂，隻有她孤獨存在的深夜。
她敲著字，給他回。
【這周末可以嗎？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我們去私奔】
在末日來臨之前，我們一起，逃離這個世界。
今昭第二天去了一趟學校，請假，不出意外被趙明冉留下來談話。
“你考慮清楚了嗎？”他知曉了轉學的事情。
“昨天你小姨給我打了電話，資料現在還在我這裏，需要你本人簽名。”他沉吟了一下，還是道，“今昭，我知道你小姨那邊有校長關係，但是如果你不願意——”
“我願意。”今昭平靜坐在他對麵，出聲。
“老師，我現在就可以簽名。”
臨走前，今昭把簽好名的資料交給他，抬頭目光直視。
“趙老師，最後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情，這件事暫時不要公布出去，我不想引起同學們的議論。”
“好，我答應你。”
......
今昭從學校出來，沒有撞見一個人，還在上課，整個校園幾乎空**，隻有教室傳出來的讀書聲。
她走出校門外，給盛風發信息，他人在網吧，她直接打了個車過去。
上課時間，她卻出現在外頭，盛風從網吧鑽出來，一臉詫異。
“怎麽突然找我？”早上十點，網吧還沒營業，卷閘門半拉著，他穿著白T恤出來，頭發很亂像剛睡醒。
盛風問完一句，視線就定格在她臉上，立刻收緊。
“臉怎麽回事？”他沉下聲問。今昭昨天剛被打完沒有做任何處理，後來也隻是草草洗了把臉睡去，早上起來從鏡子裏看，臉上紅腫痕跡明顯，她直接請假了。
“我要轉學了。”今昭隻是筆直站在那裏，眼神倔強，同他說。
“不出意外的話這周末就走，今天是來和你告別的。”話音落，今昭自嘲一笑。
“沒想到吧，我竟然比你先離開。”
他們常去的據點燒烤攤沒有開業。
盛風徹底推開卷閘門，濺起的灰塵浮動在照進來的光束裏，安靜的網吧靜靜沉浸在光影中，像褪色的膠卷。
盛風到廚房開火，給她煮了碗麵，端出來放到櫃台。
今昭坐在椅子上，挑起一筷子，熱氣浮在臉前，白淨泛紅，漆黑眼睫低垂，越發不真實。
盛風站在櫃台後安靜看著，目光久久未曾移開，仿佛要把這一幕刻在腦子裏。
“到底怎麽回事？”他開口問。
麵碗見了底，事情的前因後果也簡單陳述，今昭拿起紙巾擦嘴，掀起眼皮看向他。
從話語剛開始，盛風就站在那沒動過，一直到今昭說完，他麵孔平靜，漆黑眼底卻蘊藏著怒火，幾乎是在極力克製。
“這件事他就沒有一點責任嗎？憑什麽找你麻煩？！你和他說了嗎？”
“自己家務事沒處理好憑什麽遷怒別人。”
盛風雙手叉腰，氣得低頭深吸一口氣，維持住理智。
“確實是我耽誤了他學習，不管是其他事情還是給我補習，都是我的原因。”今昭情緒早已平穩，接受了所有事實。
“我不知道他媽媽有沒有和他溝通，她來找我這件事情，周北嶼應該不知情，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今昭語調平平說。
“我們見完最後一麵，不會再有任何聯係。”
“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他有他的光芒萬丈，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今昭平靜地說，眼睛卻依然紅了，定定執拗地盯著前方，不知道是在暗示自己還是他，聲音哽咽了下。
“我們都會過得很好。”
這一天，今昭和盛風去逛了上次逛過的那個商場，她依然給盛風買了一套西裝，離別禮物。
“兩套剛好換著穿。”分別前，今昭笑著對他說。
“盛風，祝你前途坦**，成為一個讓自己驕傲的人。”
時間過得飛快，一夜之間，溫度上升，風裏隱約有了夏天的氣息。
今昭請了兩天假之後重新回到學校，整個人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中午吃飯後，她在便利店見到周北嶼。
“你這兩天怎麽請假了？”兩人在貨架後頭碰上，今昭低頭拿起一瓶酸奶，細細挑選了片刻，一抬頭就看到周北嶼出現在身前。
他黑眸緊緊盯著她，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這幾天，今昭回複消息的速度很慢，她抽著學校休息空隙給他回複，到家之後的時間，就銷聲匿跡。
“我有點事情。”她站起身，笑了笑，緩緩思考幾秒，給他回。
“盛風不是要離開了，這幾天在他那邊，聚了下。”
“那你這兩天的課跟的上嗎？”周北嶼皺眉，擔憂詢問。這個時候，他還在擔心她的學習。
今昭心頭驀然酸澀，說不清是為誰。
“跟得上，你別擔心我啦。”今昭點點道，反而認真望著他，“你要趕緊把自己成績提上來，馬上高三了。”
“這次隻是意外。”周北嶼眉頭依然緊鎖，頓了下，簡單同她解釋，“我這段時間狀態有點亂，會調整過來，你不用擔心我。”
他知道，他的成績才是一切，隻有交出滿意的分數，才能在學校老師以及家裏獲得有限的自由。
今昭就在他想要的自由裏。
所以無論如何，他下次都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想到這裏，周北嶼忍不住注視著麵前的人，輕聲鄭重，再一次重複。
“相信我，好嗎？”
今天已經是周四。今昭握著酸奶從便利店結賬出來，同周北嶼慢慢散步，穿過小花園，回教室。
她給他展示自己這幾天的成果，拿出手機滑動著頁麵，都是各式各樣的海邊景致。
“我這兩天都在做攻略，看了好多地方，最想去的是這裏——”今昭給他打開一座小島。
“南風島。”
“周六晚上剛好有篝火晚會，海邊煙花，我們看完，住一晚，坐第二天早上的火車回來，怎麽樣？”她抬頭笑盈盈看著他，周北嶼被那抹笑晃了下神，很快不自然垂下眼，點頭。
“好。”他聲音莫名溫柔。
“都可以，我隨你。”
“那就這麽說定啦！”
“我待會就去把票都買好。”今昭最後笑意明媚，抬手同他擊掌。
“周北嶼，周六早上八點火車站，不見不散。”
作者有話說：
小周不知情，後麵會寫